假設一支杯子,穩妥地放在桌上。若使用最簡單的中文句型,如同英文、日文都是由「這是某物(This is something./これはAです。)」作為一段句型的出發點,學習語言大多都是由此開始的。於是人們能肯定的描述:這是杯子。這是人對於認知最基礎的能力,分別出杯子,分別出盤子,而後往抽象的層面走,說「這是對的」、「這是錯的」。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fD1maZjxP
最基礎的判斷基準,是因為,我們能夠知道杯子與盤子「不同」。進一步,才可以說出比較複雜的句型:「這不是盤子,而是杯子」。若失去以上能力,那麼言語只能用支離破碎來形容。對著明晃晃的杯子說:「這是盤子」。旁人會想,這人大概說錯了──總之,看到一支杯子,不會有人懷疑杯子是否「不是杯子,而是盤子」。從最基礎的經驗而言,杯子就是杯子,盤子就是盤子,很好分辨。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weiqM5HID
前兩年,一直到最近,我才動筆書寫這篇文章。我是要呈現一種危險的心理狀態,也是我近來偶爾發生的問題,也就是:懷疑一切事物,包括杯子與盤子是否是相同的東西。唐突的這樣說,沒有個前因後果,讀者恐怕會困惑本篇文章到底要表達什麼,以下稍微書寫一下前兩年開始發生的事情。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1yh9yYFyn
那一日我在車上,跟父母跟姊姊談到,所謂社交的問題。那時候母親離我的車位比較遠,父親跟姊姊離我比較近。那時候我跟父親與姐姐開始爭辯,也就是何謂「聊天」。這是我長久以來積存的問題,所以我這樣嘗試表達:所謂聊天,應該泛指兩人以上的場合,進行資訊或情感上面的交換之行為,並且具有療癒或情報搓合的功能。說完,我父親與姐姐則堅持一個論點:並沒有東西有明確的定義,是與否兩者之間,應該有個模糊地帶。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BvK2hPIOx
是指任何話題?他們說「是」的。我進一步問,那麼杯子跟盤子是一樣的東西嗎?他們又說「不是」的。我想了想,分析出了以下。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Urb4movE1
- 所有話題都是沒有明確的定義,是與否之間要給個模糊地帶。
- 但是杯子與盤子卻是分別的,杯子與盤子不是相同的。
- 所以,「模糊兩樣事情」與「分別兩樣事情」普遍上是相同的。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ye7qcrRAd
「是」與「不是」是相同的,是與不是,並沒有所謂的分別,這樣就能夠正常與人溝通了,因為正常人不進行定義,定義並非正常人會去思考的事情。模糊與分別並無差別,這兩樣間依然要有個模糊地帶。我一次次地確認之後,沉思了久久一段,父親不斷強調「是與否之間要有個模糊地帶」、「沒有人用範疇跟定義來思考事情」,當到了家,父親請我下車,我首先拋出一樣問題。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UW1ojaCiv
「『車子』與『不是車子』既然是相同的,要有個模糊地帶,那麼我『該下車』還是『不下車』?這是一個很大的問題,因為既然『下車』與『不下車』是等同的,那麼哪一樣事情有基準?或者說,有基準與沒有基準是相同的,要給個模糊空間,所以基準既存在又不存在,只要有這份模糊,我無法判斷,所以說我得懷疑我得下車還是不下車。」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9ilx7zl0E
父親不知有沒有聽懂我的問題,他跟我爭辯了很久,我有點忘記內容。之後,我困在,我該「行走」還是「不行走」,「回家」還是「不回家」上面,既然以上兩者都是等同或模糊的,意味著我無法判斷我該走或不走,回家還是不回家。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9Q306IVIx
我母親拋出了一項有力的辯駁:開心是主觀感情,所以「覺得開心」這件事情跟「覺得不開心」這兩者不必客觀基準。所以說,一旦我回家,我母親會「覺得開心」,所以回家是正確的。因此,我回到家,我看到每一樣事物都開始懷疑,如同滾雪球般越滾越大,眼前是門,抑或者不是門?眼前是飲水機,抑或者不是?不過依照我母親的理論,「我覺得想上廁所」是一種主觀的事情,所以我前去上廁所。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PmYlpn1Z6
最後,模糊間我將一件件眼前經驗的物件拆開,是、不是,模糊空間、沒有模糊空間──我快要進入一種極致的無以分別。眼前一切成為了一種問號,就像一幀看不懂的抽象畫,我踏入抽象畫中,不知道四周哪個是哪個,是或否,模糊空間或不要模糊空間。一切成為客觀的、沒有定義的「畫面」,任何東西都沒有定義、沒有範疇、就是「同一種東西」。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1bVKJgnr0
我呆滯地,在思考的混亂中趨向冷靜,何謂是?何謂否?或者是否兩者是相同的,必須給個模糊空間,模糊空間是肯定的,所以一切都是相同的,在這樣思考期間,每當父母、姊姊跟我說話,我都會反問:既然一切是模糊的,那麼他們怎麼說話的?既然是與否是沒有差別的,那麼他們應該沒有說話,因為有說話跟沒有說話是沒有差別的。母親並沒有要我放棄父親的說詞,只跟我說了好多句話,逐漸緩和我冷靜的判斷,我情緒高漲而開始發現事情有分別,最後,我把判斷標準全部回收,把一切模糊地帶收回。於是,我忽然意識到我在床上,因為我判斷這是一張床;我坐在上頭,因為我判斷我坐在上頭。沒有模糊空間,一切回歸判斷標準。我渾身冷汗,世界從抽象、一幅客觀的畫像,回歸具體。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4g6YzxxSqs
此後,這種從具體拉到抽象的混亂,正確與錯誤,是與否的判斷標準問題,偶爾就會困擾我。特別是一次家族聚餐,姑姑跟我說了一套觀念:人的認知會隨成長不同,錯誤的會變成正確,最後一切判斷不再那麼重要。我問:那麼有什麼是「錯誤」的?父親搶著說明:在這邊沒有任何事情是「錯誤」的。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CIQNgU4Dm
所以,一切都是正確的?錯誤與正確的判斷標準往正確那邊拉,我不敢問父親,那麼這是個杯子,也是個盤子,也是個蘋果,也是個立可帶,如果判斷標準一切都是正確為前提。那與失去一切判斷標準,不就毫無分別?隨著長大,難道杯子會變成盤子嗎?這樣的問題,至今仍讓我困擾。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hn0CEUpZz
於後,我獨自沉思中的結果,正確與不正確,不是與是的最終解答,答案是可以一致也可以不一致。這很荒謬,那我就用「荒謬」來理解這個世界,如果說「一切的事情全都是荒謬的」,那一切都可以解釋。邏輯上在這邊確實有謬誤,因為我沒辦法很成功的說明,為什麼一切都是荒謬?荒謬是結果,來解釋前面的那些混亂,這其實是倒果為因的作法。我只能說,真理就是荒謬,越正經的知識是越是場笑話,才能夠跨越這些是與否的障礙。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BKKKsTdJc
我對於世界的理解方式,終究得透過荒謬來執行。我無法肯定任何東西,杯子跟盤子沒有分別,這是荒謬;正確與錯誤或許是一致的,這是荒謬。在世界全都是荒謬為前提,基本準則就是:由自身經驗出發,由主觀來代替客觀。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tfZdGEhHU
這是個杯子,並不是客觀事實,而是我的主觀;這是盤子,是主觀。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QKzbWI4MS
我不得不用這樣的想法來思考,也只能這樣。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fVmDvIjm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