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眼前被壓榨了兩千多年的巨兔一族代表,雲兒心中百感交集,也不知是該憐惜還是羞愧...
兔小姐卻被看得渾身不對勁,歪歪頭道:「雲兒?這獻果樹可有修復之法嘛?」
小小孩童回過神來。原來對方以為他對大陣的修復有甚麼腹案呢!難怪這麼乾脆地就帶他來了。這些巨兔對「仙宗弟子」的期待度那可真是不尋常的高啊。
不過雲兒還真有些想法。他點點頭,微笑道:「且待我試試。」一邊搭手按上獻果樹,輕輕吐氣,將一絲內力渡了過去。
他在絕醫廬這一個月來,可不就是靠著「內力灌鼎」之術修復了好些個法器寶爐、寶鼎嗎?雖說都是些品階低、賣像差的,但這獻果樹也挺不靈光的不是?
至於安全性...就看巨兔一族在這裡跳來跳去都兩千多年了,大概也不會有甚麼問題。
真有問題,他不是還有師父給的一堆護符、香囊甚麼的嘛!百草真人是金丹,他師父也是金丹;百草真人是水貨天才,他師父可是貨真價實的天才!
但他還是謹慎地先用一絲內力探路。
這一探之下,果然發現樹幹中也有可供內力穿行的「經脈」;發現沒啥危險後,雲兒緩緩加大力度,一股一股至純的真氣湧入,沿著樹幹不斷往上、往上、往上--
「仙蹟!」
兔小姐激動的語氣讓雲兒一激靈,不由得收起內功退開一步。回頭一看,發現這隻巨兔人立起來,望著上方一臉陶醉。
雲兒也跟著往上一看,卻發現這株獻果樹的枝葉末端,已開出了無數簇生的毬花!
「看來是一株松柏呢。」雲兒如此評價。
兔小姐也被他感染得冷靜下來:「讓雲兒見笑。陣兔一族已二千年未見真正仙法...」
但這也不是仙法啊--雲兒忍著吐槽之心,從兜裡掏出一顆適才離開巨木林前順手拿走的靈果,往樹洞裡一拋。
甚麼都沒有發生。
「看來這棵樹和法陣其實是兩回事--真正的『獻果』,只與這洞、或說洞中法陣有關。」雲兒沉吟道。
兔小姐一呆,似乎從未想過要探究這獻果樹的原理。想了一想,卻點頭道:「應是如此!有些樹已然枯萎良久,但傳送陣卻仍然有效;相反,有些傳送陣已然失靈的樹,卻是生機盎然...」
又嘆道:「陣兔一族枉自在此生息二千年,卻從未想過其中原理!難怪通不過仙人考驗...」
那「考驗」肯定不是準備給你們通過的--雲兒苦苦忍住吐槽,心中大罵百草真人如此虐待動物,放他前世肯定要被口誅筆伐!
再抬頭一看,發現天色已近黃昏,此地顯然也沒有燈火甚麼的,兔小姐便帶著雲兒蹦蹦跳跳地回轉巨木林。
又是一頓靈果蔬食不提。
隔日清晨,一人一兔又來到了同一株獻果樹下,不同的是這次許多兔都已聽聞了雲兒的「仙蹟」,紛紛一蹦一跳地跟在後頭。
雲兒也不在意,只請兔小姐將自己抱起到能直視樹洞高度,細細打量內部景象。
看了足足一盞茶時分,雲兒也不得不承認,百草真人先不說那啥狗屁自動化農場,對傳送法陣這塊是真的高明,樹洞內部那是完全沒有半點異狀,哪怕他運起《木靈傀儡功》全面加強視力與腦力來分析也一樣。
他可不敢直接把手伸進去試試。雖說兔小姐保證過這獻果樹只會傳送果實花朵等靈植產物,但它現在可不是故障了嗎?
雲兒謹慎地伸出雙手按在樹洞旁,比之昨天是離洞口很近了,但一渡入內力,卻發現真氣依然只能往上走,無法觸及樹洞之內。
微微皺眉,這次不再讓真氣上行,而是牢牢控制在樹洞所在的這一節樹幹中,不斷灌輸進去。在阻力越來越大的同時,填滿這一整節樹洞內的所有「經脈」。
只見大樹晃動不止,落下無數昨日才剛盛開的毬花。兔小姐遲疑道:「雲兒...?」
小童聞言收手,渡入的內力失了管束,沿著經脈自然上行,霎時間又開了無數毬花。
圍觀巨兔見此「仙蹟」,紛紛激動地嘰吱不止。但雲兒卻是眉頭深鎖,他適才還是沒有任何收穫不提,要是收手慢些,恐怕會直接把樹幹給爆破掉!
他抬頭對兔小姐道:「百草真人的陣法果然高明,我是弄不明白的,還是等師尊罷。」
兔小姐鬆口氣道:「真仙手段那自然是奪造化之功的!這等虛空設陣之法,真是想也不敢想...」
雲兒本來要請對方把自己放下來了,這下子卻愣道:「虛空設陣?」
兔小姐歪頭道:「是啊。雲兒昨日說傳送陣其實與此樹無關,那豈非不是設在這空洞之中麼?」
他本是絕頂聰明之輩,聞言頓時想通了無數關竅:受前世記憶影響,他本能以為所謂陣法,不是有個陣盤還是陣旗,就是刻在地上或是紙上,總之要有個載體;但仔細一想,這一世的靈氣既然有無限可能,直接拿虛空當載體不成嗎!
再說虛空也不是真的虛空,好歹有氣體分子吧?
想通此節,雲兒頓時微笑,朝著樹洞伸出胖胖雙手,嘗試將內力渡入「虛空」之中。
凡間武者的內力難以及遠,所謂劈空掌或是更深奧的擒龍功、控鶴爪一類,本質上是用內力推動氣流為己所用,不是真的將內力發出到數尺開外。
但雲兒一身內功早已超越了凡間所謂大宗師的境界,一身先天罡氣若全力施為,只怕能籠罩方圓一丈以內,不過這樣做恐怕大樹是在劫難逃。
好在他的內力收發由心,此刻只是緩緩將真氣渡出,只覺一離體便散逸無蹤;他微微加大力度,同時全力運轉傀儡功加強感知能力,終於慢慢將真氣推入樹洞範圍之中,果然立時捕捉到了極細微、幾不可查的「經絡」存在!
既有「路」可走,真氣便不虞散逸。雲兒呼吸悠長,此時眼不見、耳不聞,只將所有心力集中在雙手真氣之內,沿著那在虛空中的「經絡」中不斷前進,時不時就遇到阻礙;由於這「虛空經絡」太過細小,他不敢像修補法器時一般強推,只是微微一鼓,若覺有所鬆動才繼續加力,否則便另尋他路。
也虧得他的《木靈傀儡功》大成,將感知能力提升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否則一般凡間武者真氣離體已是困難,哪能如修真者一般藉以感知外物?
在周圍一眾巨兔看來,這小小仙師面容嚴肅,雙掌平推,雙眼半閉,頭頂更冒出一股白煙直直竄升上天,而樹洞之中竟憑空顯出道道虹光線條,逐漸組成一個複雜壯闊無比的陣圖!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JC1XLl3qn
眾兔只覺仙家手段,匪夷所思,更堅信這位是仙宗弟子、真仙之傳。他們在大陣中與世隔絕兩千年,自然不知道凡俗武功與真正的仙法差異。
這秘境之中無有金烏,卻也有一輪紅日東昇西墜。直待到紅日高懸的响午之時,雲兒這才睜眼,「哈」地吐出一口濁氣,收功縮手,而洞中陣圖閃爍一下,便再度歸於虛無。
還不待他開口,自有一名巨兔搖搖擺擺地湊上前來,捧起一顆青色果子遞給小仙師。雲兒見狀也不多廢話,單手抓起這比他頭還大的果子扔進洞中。
沒有反應。
雲兒一陣尷尬,抓抓頭,正想講些場面話讓大家解散回去用午膳,兔小姐忽道:「瞧!」
樹洞中有微光一閃,兩閃,三閃--接著果子便憑空消失。
周圍一圈巨兔歡聲雷動,各個蹦起一丈多高,震得地動也似!就連兔小姐也激動得瞇起雙眼,雙臂抖動,若非雲兒內力強橫,只怕這一用力就要把他抱得筋骨俱斷。
好容易等到安靜下來,雲兒才開口道:「看來並非白費功夫,陣法是能運轉,但似乎還有些延遲,並未全好。」
兔小姐笑道:「雲兒有所不知,這獻果樹原本設計便是如此,只有等三次閃光之後方會傳送靈果,中間若遇干擾便即暫停,好方便族兔們裝卸仙宗供奉。」
雲兒一想也是如此,若是放一顆果子進去便傳送一次,耗費靈力不說,更會減損陣法本身的使用壽命。
根據兔小姐解釋,眼前這棵獻果樹原本不但傳送陣時靈時不靈,一些周邊功能也已損壞。而雲兒一陣操作,不但重新激活傳送陣,省下大半個月功夫,居然也把周邊功能給盤活起來,果然仙蹟云云。
小孩童抓抓頭,自己這身功力連師父都解釋不明白,他更是懶得去解釋了。只向巨兔們又要來了兩顆大果,伸指在果皮上寫寫畫畫後丟入洞中,確認三閃後消失不見,便由兔小姐抱著回轉巨木林覓食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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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草峰.神農山秘境.外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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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金丹真人馮虛御空,背後劍鞘蜂鳴不止,劍眉怒張,目光冰冷,直視那包圍整座神農山的大陣--正是雲兒的大好師父,屍山骨海林劍星.不死劍魔長春子!
「天春子,我徒失陷在你這啥子秘境中已整整一日夜!你究竟是要放我入陣不要?」
另一名金丹真人.百草峰之主天春子,踏空而立,背對大陣,隱隱有阻攔之意。
「長春啊,不是我不放,而是這大陣都自動運行兩千年了,沒人記得那傳承之法放哪兒去,一時也找不著...」
「那就讓開,我來開陣。」
林劍星冷語說完,背後長劍已出鞘三分,震動不止,躍躍欲試!
天春子右手搖著那柄百草摺扇,一派悠閒模樣,其實攏在袖中的左手已滿是冷汗。他身為萬道盟內的藥師、丹師之首,這輩子哪有幾次認真的鬥法經驗?別說林劍星是新晉的真人,就是還在築基巔峰他也不敢跟這著名的凶星動手呀!
但這路偏偏又不能讓:林劍星那叫做開陣嗎?那叫做搞破壞!他哪一次去闖古修遺跡不是搞得地動山搖、佛也發火的?
「長春、長春!聽我一言!我這不是一得知消息就立刻通知你了麼?足證我確實也是上心的呀!再說你這一劍劈下去,開不開得了陣另說,萬一激得大陣生殺變化,反使你徒兒平添風險呀!」
林劍星陰著一張臉,始終也沒動手,長劍倒是又退回鞘中,顯然也是覺得天春子所言在理。面對二千年前享譽盛名、號稱南洲元嬰以下第一人的百草真人的遺作,確實是大意不得。
眼見對方還是講理的,天春子繼續鼓動嘴皮:「你那徒兒,雲兒,我也是見過的,聰明伶俐極了,指不定在陣中還有機緣呢!」
林劍星怒道:「裏頭都妖獸氾濫了,還有甚麼狗屁機緣!」
天春子尷尬道:「就一些兔子罷了,算不得甚麼妖獸...憑雲兒的功夫,現在說不得還烤著兔肉吃呢!」眼見對方背後長劍又開始往外推,忙道:「但是雲兒的安危自然是第一位的!長春如此著急,莫不是感應到徒兒遇險?」
林劍星哼的一聲,長劍回鞘,好半晌才擠出兩個字:「並未。」
天春子舒心笑道:「我就說罷,雲兒顯然是有大氣運的,神農山秘境更是安全無虞,又怎會有甚麼風險!不如放寬心,嘗點我脈獨門的百草燉兔湯...」
兩人忽得一頓,俱都轉頭望向秘境之外,須臾一名築基真修果然傳送進來,足不點地,直直駕風往二人方位飛去,口中大呼小叫:「長春真人!且慢動手!手下留情!莫開殺戒!饒我師尊一命呀!」
天春子臉上一黑,叱道:「林荼!如此慌張成何體統!」
林劍星臉上只有更黑,痛切地認識到自己在盟內的名聲了。
林荼風急火燎地飛到兩位真人面前,將抱著的兩顆果子往前一送,道:「真人請看!」
林劍星早就看見這兩棵螺冥果,因為生著像螺殼一樣的黑色外皮而得名,本身倒不是甚麼了不起的東西;他本以為這林荼在吃零食來不及放下呢,此刻才發現兩果硬殼上都烙著焦痕,在黑殼上極不明顯。
一顆烙著「安平兒雲」,另一顆則是「兔巨傷勿」。
天春子大著膽子湊上前去端詳,點頭道:「烙痕極深,可見當時其溫度之高。控制極佳,並未傷及其下果肉。並且上頭竟無一絲靈力痕跡殘留,毫無疑問是一名精通炎法的真人高修!嗯,安平兒雲,兔巨傷勿...莫非是說見到雲就平安,見到巨兔就有災殃?!」
林劍星沒好氣地道:「你擱這亂卜卦呢!這非明是雲兒在報平安,還要我等莫傷了你剛剛說的兔子。」
天春子大驚:「甚麼!這些妖獸膽大包天,竟然敢捉了我盟真傳做人質!這影響實在太過惡劣!必須立刻上報盟主!就此別過!」話聲未落,人已一溜煙消失。
林荼眼看著自家師父裝瘋賣傻地跑了,雙手搓了一搓,赧然道:「這個...長春真人,您要動手破陣的話,能不能麻煩先打我一下?別打太重!就那種外表很可怕其實不太痛的那種...」
林劍星揮揮手:「林真修自便吧,我保證不擅闖大陣便是。」雙眼始終盯著大陣的方向。
他的神識被陣法所阻,無法在不觸動防禦機制的前提下深入探索。但就算能探索也無用,他的好徒兒天生免疫神識搜索。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雲兒身上的所有防禦法器中沒有任何一個被觸發。
但這也代表,百草真人的傳送陣高明到不會觸發他的作品,包括示警符與報訊石;否則他何須等到百草峰通知?
落人下風的感覺並不好受,特別是對他而言,特別是對輸給一個死人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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