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悠菲跟亞倫提出了訣別的宣言後,亞倫的心情持續處於低落狀態,幸好沒有對他的精神意識做成額外的傷害,不過長期懷著鬱鬱不歡的心情始終會影響食慾及健康狀況。
除了鬱悶的心情及體形比較瘦削之外,亞倫現在的身體機能總算已回復至一個正常人的狀態。
此外,安東尼於亞倫醒來後,每隔兩三天也會前來跟他聊天,講一些這二十年來社會的發展,以及他的家人和朋友的變遷。
「今天覺得怎樣?氣色好像好了不少。」
亞倫仍是在床上看著手機裡的舊片段和聽著悠菲於他沉睡期間所說的一字一句。
「我已替你找了住的地方,隨時可以搬進去,錢的方面不成問題,至於工作就看你意願,如重操故業需有心理準備,要追回二十年的時間並不是簡單的事,當然一切決定也在於你,慢慢想。」
亞倫沒有對安東尼的話作出反應,只是繼續埋首於手機中。
「懷緬過去雖然是填補心靈空缺的一個方法,但終究不能永無止境像吸毒般沉溺下去,再者現今社會已出現了一些商品能替代那些逝去的親人或朋友,永遠伴隨於你的身邊。」
這番話似乎對亞倫產生了影響,他緩緩的將頭轉向安東尼,以眼神期待詳情。
「聊天機械人,還是人型的聊天機械人,外貌可製成逝者的模樣,以現今的技術,製成品的像真度可謂相當之高,遠看簡直和真人無異。如你想要一台長著悠菲樣貌的聊天機械人,我可以幫你。」
他的目光霎時尖銳起來,說︰「你所說的機械人是不是以人工智能為操作核心?以悠菲為藍本?」
「哈哈哈!不愧為AI工程師,那我也不需多作解釋,我手上有悠菲跟你一起後大約四年時間的數據資料,因此能造的也只限於這個時期的悠菲,不過如你想要與現年四十四歲的悠菲相處,那唯有以模擬數據去彌補空缺,出來的效果可能會有點偏差。」
亞倫靜默不語。
安東尼露出了燦爛笑容。
一星期後,一台酷似二十年前悠菲樣子的機械人呈現於亞倫眼前。
「這居所怎麼樣?海景還可以嗎?如不喜歡就跟我說,再替你安排。」
亞倫沒有在意安東尼所說的話,雙眼只專注於工作人員為機械人做著的一些裝配及基本設定。
「這裡的設施已全智能化,配合多個不同類型的智能機械人,生活所需也不用大費功夫。」
亞倫仍是緊盯著『智能悠菲』。
「好,終於完成了基本設定,讓我來跟你說明一下操作方式。」安東尼待裝配機械人的工作人員走後便對他說。
亞倫走到智能悠菲身前,伸手輕撫著它的臉頰。
「這是超高仿的人工皮膚,你知道嗎?根據法例,以超高仿人工皮膚作為外表的人型機械人是需要領牌的,還有不可模仿仍然在世的人,只能模仿已死去的人,因為曾經有不法份子製了多個自己模樣的機械人作為幌子,為自己犯下的案子當了不在場證據。不過你大可放心,將智能悠菲放在家裡便沒有問題,如果真的想帶它外出,那就比較麻煩…需將體內多個核心組件取出並裝上另一台以機械為外表的機械人……」
「不用再解釋,有問題我會問你,現在可啟動她嗎?」亞倫阻止了還沒說完的安東尼。
安東尼笑著回應︰「好的,好的,不過還是要說一些注意事項,啟動了便不能修改設定,只可選擇休眠或永久停機,這是因為過去出現了一些意外狀況致使政府立了法例。另外,它在晚間的睡眠時間會自動切換成休眠狀態,並走回充電區作無線充電,還有因為這是一台聊天機械人,雖然有著活動能力,不過被設定成只能走路及一些簡單的肢體動作,而這些動作會比較緩慢。重點大概就這些,還有很多細節遲些再說,明白了就將手掌按著它的額頭五秒左右。」
亞倫伸手按在智能悠菲的額頭上接著再收回,它慢慢地張開眼睛,嘴角上揚展露了笑容,發出了一把嬌嫩的聲音。「亞倫,你好嗎?」
聽到這把當年十分熟悉的聲線,顯得有點激動。「妳是悠菲?」
「怎麼?不認得我嗎?難為我每天也在床邊跟你說話,等著你甦醒的一天。」智能悠菲還會撒嬌。
這一天,亞倫與智能悠菲聊了差不多一整天,直到智能悠菲到了休眠時間才放它回充電區。
接著的幾天亞倫跟智能悠菲談了很多的事情,包括當年的生活軼事、經歷過的苦與樂,還有相互的情愛感受。而他也深深的陶醉在其中,忘卻了現時的處境和狀況。
然而智能悠菲卻並不是與他有著相同的感覺,夜深時份,當亞倫熟睡後,它理應還處於休眠狀態,但它驀然睜開了眼睛,不停地眨著眼睛,而眨眼的速度是一種訊號,是代表智能機械人正在處於不正常的狀況,可能是處理器處於負載或是當機,又或者機械人違反原廠設定的限制事項。
它自行將休眠狀態切換至正常狀態,並舉步離開充電區,慢慢地走進亞倫的房間,於書桌前停下來,看著檯面上閃著訊號燈的手機,然後拿起手機,看著手機屏幕上的畫面。
※※※
經過了數星期與智能悠菲的相處,亞倫整個人充滿了活力與朝氣,這些日子不但能跟智能悠菲懷緬著與悠菲一起的過去,還能跟它展開新的生活而充滿希望。
不過,虛擬的感情始終是不會長久,他發現了智能悠菲有著不尋常的地方,它對他說的話有了微妙的異常反應,多了反駁和否定,這跟剛開始相處時不同。
及後他還在無意間發現了一些很奇怪的事,安東尼給回他的那部老舊手機會無故自行啟動,他明明記得前一晚已將手機關掉,但第二天起來卻是處於開啟狀態,明明已耗盡了電源,隔天起來卻是滿電狀態。他開始作出一些猜想,想到了一個大膽的假設。
亞倫對著智能悠菲露出了認真的眼神。「我想問妳一件事。」
「什麼事?」智能悠菲微笑著。
「妳是不是在跟我的手機有著聯繫?」
智能悠菲連續眨動了五次眼睛,回說︰「對不起亞倫,我想我喜歡上智能亞倫。」
什麼?喜歡上智能亞倫?喜歡上我的手機?機械人跟手機談戀愛?這是什麼概念?這些事情真的能夠發生嗎?也許在現世代並不是稀奇古怪的事!
「妳說什麼?智能亞倫是我的手機嗎?」
「是的,我跟他很談得來,他讓我認識到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既新奇又有趣。」
「嗯!我明白了。」亞倫已放棄繼續思考智能悠菲的事,腦海想著另一些需要釐清的事。
冷靜過後的亞倫決定找來安東尼問過清楚。
「安東尼,你我認識很久了,我相信應該對你很了解,雖然有著二十年的真空期,但此刻的你好像還是一點也沒有變過,為了達到目的,可以不顧其他人的感受,甚至作出傷害他人的行為。」
安東尼回報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不愧為最了解我的亞倫,那麼我究竟作了什麼傷害他人的行為?」
「其實我並不是要對你生氣,作為你的朋友,作為一個AI工程師,我明白你現在所做的事是有必要性的。」
「哦!你能明白?那現在我所做的是……?」
「你將手機送回給我,將智能悠菲送到我身邊,這一切都是因為你需要收集數據,而我是一個很寶貴的實驗體,對人工智能的發展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我在想,我應該在成為植物人那時開始成為了你們的實驗體,或者可能是更早之前。」亞倫露出一雙精鍊的眼睛。
「哈哈哈!亞倫竟能有如此敏銳的洞察力,不會是你腦內那個人工智能的關係?」
「或許是這樣也不為奇,但我想告訴你的是我願意協助你們完成接下來未完成的試驗。」
這回換作安東尼露出一雙精鍊的眼睛。「那接下來未完成的試驗是?」
「接下來應該是需要將我腦內的人工智能神經織網移除,看看得出來的結果再作分析。」
「你知道移除神經織網後你會變成怎樣嗎?」
「這不就是你們想要知道的結果嗎?不過,還是讓我來推算一下,六成機會腦幹死亡而導致直接死亡,三成機會變回植物人,一成機會維持現狀沒有任何變化,一成機會失去所有記憶。」
「亞倫,你好像真的改變了!」安東尼看著亞倫,罕有地現出憂傷的表情。
「我想自己靜下來想些事情,你回去準備手術的安排,訂下日子便通知我。」亞倫頓了半晌,再說︰「可否將我那部老舊的手機改造成人型機械人?我覺得智能亞倫與智能悠菲會是一對很合得來的戀人。」
「放心,這個早已是我們其中一項的研究項目。」安東尼迅速回報招牌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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