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144，東漢晚期，連年旱災、洪水氾濫，許多西漢時期的水利設施在兩漢過渡時期荒廢，近年朝廷雖大舉修復、興建，無奈貪官汙吏猖獗進度緩慢，自是無法有效抑制頻傳的天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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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稼歉收，甚至良田遭水淹沒百姓無法耕作，造成租佃稅收不足，地主、官吏自然更是剝削，稅金越是往上墊百姓越是無力繳，惡性循環之下，導致朝廷積弱不振，地方諸侯擁兵自重逐漸脫離朝廷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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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越是危機就越有轉機，不少市儈商行看準時局紛亂物價不穩，大發買低賣高之財，卻也意外帶動了某些地區的爆發式的蓬勃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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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荊州往鄰必經的路途上的安喜村，正是其中一個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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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旱年正盛，就會有大批商行車隊，自受天災影響較小的荊州添購物資，運至位於北方的商業重鎮「鄰」分拆販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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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行商人數增加，登記、盤查入城的隊伍排到中午都是家常便飯，經常與時間賽跑的商人們，為了搶在隊伍前頭，越來越多人選擇離鄰最近的安喜村做為入城前一晚的落腳處，而不是規模設施較為完善的河內或濮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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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大量的住宿需求便帶來各種商機，讓臨近黃河安喜村從人口稀少的小漁村迅速發展成一個小縣的規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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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正值多事之秋的朝廷根本無暇注意這現況，是以並未派人加以管理，讓鄰近的濮陽、河內、鄰以及附近的道上勢力，皆想把手伸入大揩油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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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多粥少的情況造就了數十次檯面下的衝突，不具名的鮮血將安喜村共劃成十六個大小不一的勢力範圍後，這才讓紛爭逐漸平息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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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安喜村雖是龍蛇混雜，治安與其他地區相比卻又還算的上不錯，畢竟各方勢力互相牽制一髮動全身，誰都不想回頭走打打殺殺又沒錢賺的老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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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今日卻有個外來的不速之客擾亂了這個不成文的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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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跑!死兔崽子!連你爺爺的東西都敢偷!」一聲粗俗響亮的叫罵聲，劃破了清晨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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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的主人是個體態豐潤滿臉絡腮鬍的中年男子，正追趕著一位十歲上下的瘦小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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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為了迎接行商旅人而規劃成寧靜典雅的上位地帶不同，由各式幫派勢力住所組成的下位地區，諸如此類的大聲嚷嚷、爭吵聲卻是時有所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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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並未有人用好奇的眼光投以這奔跑中的一大一小，更沒人注意到這是安喜村穩定下來後，首次實際發生的追逐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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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蒼白的雙頰因激烈奔跑而泛起兩道紅暈，稚嫩的雙手各抓了一個剛偷來的爐餅，隨著男孩甩盪的雙手，沿路向四周散發陣陣地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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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子本想自己腳長步伐大，不出一條街便會追上男孩，豈料男孩伶俐的很，大路不跑盡鑽些狗洞、窄巷，逼的中年男子不斷繞路，追逐了三條街不但沒趕上，還逐漸被拉開距離，搞的氣喘如牛破口大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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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中年男子發現男孩顯然對此地不熟識，慌不擇路。便在轉彎時刻意從後方大叫作勢動手，藉此暗地誤導方向以逐漸誘導男孩，終於在第七條街將人逼趕至死胡同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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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步步逼近男孩，面露得意又奸險的笑容，滿腦子想著要如何整治這個累自己大清早就跑了整年份運動量的死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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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別怕!正義使者來也!」驀地，右側的矮牆上爬上了一個小乞兒，對著兩人大聲嚷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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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乞兒青澀的臉孔洋溢著自信豪邁的笑容，單薄的布衣藏不住高大健壯的身軀，這略為對比的反差讓人一時搞不清他的年紀，縱使衣衫襤褸，再略帶寒意的九月天，仍顯得精神奕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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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子大吃一驚，想不到追了這麼久，還跑出個攪局的來。
瘦小男孩大感錯愕，自己是家中獨子也不認識此人，何時多了個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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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乞兒也不等兩人做出反應一躍而下，雙腳甫一著地便矮著身朝中年男子疾衝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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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發突然，剛歷經長時間跑動的中年男子仍兀自氣喘吁吁，精神渙散。還來不及做出反應，便被小乞兒攔腰環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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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小乞兒大聲疾呼的同時，腳下猛然使勁，竟是有點蠻力，硬是將還未緩過氣的男子不斷往巷口推去，幫男孩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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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變突生，瘦小男孩腦中早已一片混亂，但見逃生之路被人一步步的拓開，便本能地在後頭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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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乞兒雖比同齡人長地高壯，但與成年男子相比仍算矮小，能把男子逼退靠的是出奇不意，待中年男子回過氣後，便輕易地阻擋退勢，舉起拳頭就往小乞兒身上不斷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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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乞兒顯然天性硬氣，對如雨般地拳頭視若無睹，依舊咬牙硬推，就這麼僵在路上不停挨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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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男孩不知該如何幫忙地當口，猛地，中年男子後方轉角處又竄一個小乞丐，與小乞兒同樣的高大，有著神似的面容，卻沒有相同的健壯，只是精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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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乞丐一溜煙地跑到男子斜後方，迅速蹲下伸腿就是一掃，想學故事裡俠客那般帥氣俐落地把人撂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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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知現實與故事截然不同，人非但紋風不動踢不倒，更因距離沒算準，兩人的脛骨紮紮實實的奮盡全力相撞在一塊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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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這視線外突如其來的要命劇痛，中年男子瞬間倒地，痛到連聲音都叫不出來，整張臉糾結成一團地抱著被踢的右腳在地上不停打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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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機瞬逝，男孩趕忙將爐餅揣入衣袋裡，跟著小乞兒將同樣痛倒在地上的小乞丐拉起，半攙半拉地火速離開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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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亂中，男童不自覺地順勢跟著兩人一齊行動，在小乞兒地領路下三人片刻不敢停留，慌亂地直奔村外近郊一處無名山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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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萬里，已是接近正午，通往山頂唯一的小徑上，三人緩步向前，縱使已離村有一段距離，男孩還是擔心地不時轉頭後望，深怕中年男子又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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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徑的兩旁杉樹密布，巨大矗立的杉林遮蔽了大半陽光，清風柔和，一陣陣地撲往汗流浹背的三人，令盡顯疲憊的精神略略提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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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地，小乞兒帶頭離開小徑轉向樹林間，在看似無路地密林裡熟門熟路地七彎八拐，不消一刻已穿出林間來到一處隱蔽的小腹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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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地的另一頭鄰著一條淺溪，右側的山壁有個兩人寬的洞口，陽光透不及洞內，陰暗一片看不清裡面的情況，洞口不遠處的地上還放著一堆堆檢來生火用的乾枝，顯然此處正是兩人的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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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王進，他是王苗，我的弟弟。」小乞兒走到溪邊，撈點溪水胡亂地抹了抹臉，指著面孔與自己神似地小乞丐說著。
「你呢?」王進面帶微笑問著男童，任誰看了都覺得爽朗舒服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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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盧植。」用充滿懷疑警戒的神情，男孩吞吞吐吐地答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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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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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為何救我?又為何自稱是我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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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救了自己的兩人，盧植非但沒有滿懷感激的和善靠近，反倒是充滿狐疑的態度與兩人保持著好大一段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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適才一路情況危急未有留意，王氏兄弟這才這才注意到，盧植一身並非像鶉衣百結的叫化子，而是一襲青色儒衣。只是經過反覆搓洗早已退色，更佈滿不少灰撲撲的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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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細看點兒，沒有衣物遮蔽的外表雖有點髒汙，但大抵還算保持乾淨，白淨的臉上更有著世上少有的俊俏五官，雖然還懷著年幼的青澀，但不難想像長大成年後會是一位如何迷倒眾生的俊美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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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使一舉一動仍帶稚氣，但已隱有顯現溫文儒雅之風，顯然是流落不久的書香世家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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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不知他遇著了什麼，不過這亂世走到哪都是相似的故事，兄弟倆瞧了一會兒便也沒太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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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未來的夢想是當上將軍，領著軍隊為人們掃除流寇，幫助弱勢。所以……今日見你被高大的成年人欺凌，難道不該幫上一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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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進看著充滿戒心的盧植，甚是不解的抓了抓頭，又道:「再說，同為流離街頭四海為家的可憐人，相遇即是有緣，稱兄道弟一番也不為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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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跟你流離街頭，我、我只不過忘了帶錢……我只是…只是……。」貌似不擅說謊，盧植一時間說不出個理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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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的，沒事的，剛開始不管是誰都不習慣難以接受，我們也是經歷過這樣的情況走過來的，你不用著急慢慢說。」王苗見了盧植的窘境，出聲和緩他慌亂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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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阿，習慣了之後也沒啥不好的，想去哪就去哪，想做啥就做啥，自由的很。」王進也用自己的方式，試圖安撫盧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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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說了我沒有流離街頭!我可是…可是……我可是名門之後，又怎會落難!」細膩的王苗聽了出盧植似有難言之隱，臨場硬是改口隱瞞自己的來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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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你是名門之後沒有落難，本將軍也並未行乞不過是微服出巡，哈哈。」魯莽地王進用自以為的幽默說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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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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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知道兄長平日說話就不經大腦，王苗卻沒想到王進會於此刻說出如此諷刺的話，猝不及防下已是反水不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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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多年他當然知道王進並無惡意，只是那幽默感略有不同，但聽在旁人耳理卻不見得是這麼一回事了，接下來的場面果然一如王苗所擔心的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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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麼好笑的?我出自名門乃是鐵錚錚的事實，遠勝一個乞兒整日作著當上將軍的白日大夢。」貌似被踩到痛處，盧植怒不可抑，用僅剩的理智壓制著聲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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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小子說啥了你!?好心救了你不但沒半句道謝，還懷疑東懷疑西的，現在居然還嘲笑我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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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躁的王進仗著人高馬大，幾個跨步便到盧植面前
，用力揪起他的衣領，大聲的斥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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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快住手啊!是你先諷刺人家的啦!」王苗趕忙拉住王進揪著人的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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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沒要你們來救我!擅自貼了過來稱兄道弟的，誰知道你們安了什麼心眼!?」盧植毫不畏懼地繼續說道:「有臉作白日夢，卻沒臉接受別人的批評嗎?你的臉皮是不是都長到身高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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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小子你還說!?作死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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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發雷霆地王進蠻力大發，不僅單靠一隻右手便將盧植高高舉起，再狠狠地用力壓在地上，過程中還因動作劇烈，力道雄猛，將捉著自己的王苗甩飛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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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佈滿青筋肌肉結實的左臂向後弓曲蓄力，五指緊捏成拳，眼看便要砸向地上瘦弱毫無抵抗之力的盧植，卻被一旁語帶奶音的童語所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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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以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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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壓在地上的盧植循聲轉頭望去，卻因見到預想之外的景象而整個人呈現呆愣狀態，從貼近地面的視線所看到的是男童光溜溜的下體，還未發育完全的小麻雀兒就這麼在盧植的眼前晃阿晃的，衝擊著他的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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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上望去，只見滿是補丁單薄的衣裳下，是一具營養不良的枯瘦幼體，一名年約五歲左右臉上流著鼻涕男童的幼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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貌似自一旁的洞內聽到爭吵尋聲跑來，在三人沒注意的情況下不知看了多久，最終滿臉擔心害怕地朝這喊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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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德你的褲子呢?小妹怎麼放你一人光溜溜的亂跑…….阿，這時點該是在燒飯吧。」王苗從地上起身跑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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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哥哥在教訓這個無禮的人，陳德你先一旁玩去。」不願幼小的陳德見到暴力場面，王進暫且停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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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誰無禮!?諷刺別人的出身就很有禮貌是嗎?」王進的聲音將呆愣的盧植拉回現實，奮力地掙扎想擺脫王進的壓制，卻絲毫不起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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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是在說你!懷疑救命恩人，還嘲笑他的夢想，真想瞧瞧你爹是個啥鳥樣，才能教出像你這般難以親近的臭小子!」王進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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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他娘的找死!!」沒想到外表儒雅的盧植，竟會說出如此粗鄙的詞語，眾人俱是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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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似爭吵間的話語觸及了盧植內心的逆鱗，只見他整個人宛若發狂一般，用著不知從何而來的巨力掙脫王進的右手，拱腰彈起後直接狠狠地一頭撞向王進高聳的鼻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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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進吃痛鼻血直流，本能地向後跌坐，盧植趁勢騎上，掄起拳頭便是一陣亂拳狂砸，似有血海深仇的狀若狂態，讓王進見了暗自心驚，從沒想過眼前這瘦小的男孩會有如此瘋狂的一面，慌亂間硬是吃了好幾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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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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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平首次見到人動手的火爆場面，最為年幼的陳德害怕地放聲大哭，讓一旁的王苗安撫不來，又想前去另一邊阻止，卻在見識到盧植發狠的模樣後害怕地望之卻步，進退兩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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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亂的場面也並非是一面倒的暴戾，自幼在街頭上帶領弟弟求生存的王進，除了與生俱來的高壯身體外，還培養出面對困境冷靜觀察的堅韌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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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就在王進硬挨了好幾拳之後隨即鎮定了下來，看準來勢捉住了迎面而來的雙手，本想藉著大於盧植的氣力再次壓倒對方，卻沒想到陷入瘋狂的盧植發起很來竟與自己拚個不相上下，兩人就這麼僵持不下，誰也壓不下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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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德你怎麼哭了?......進哥哥你怎麼流血了?發生了甚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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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盧植對於僵局煩躁不耐，只想盡快宣洩心中怒火的同時，驀然，一把銀鈴動聽的聲音自身後響起，跟著，一陣令人心神蕩漾的香氣，自右側一掠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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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沒事，這只是…只是那個、那個說書先生常提到的那個以武會友，對，就是這樣，妳別緊張，什麼事都沒有，妳千萬別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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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反先前的暴躁強硬，此刻王進的聲音有些擔心緊張，整個人更是從比拚力氣的僵局裡，嚇得收手跳至一旁，再趕緊搭著盧植的肩假意兩人的友好，反常地在乎，小心翼翼地呵護著出聲之人的觀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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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盧植並未注意到王進這明顯十分的異常，甚至連王進搭著肩假裝與他友好都全無抵抗，皆因當盧植的注意力被聲音所吸引，順著瞥眼望去之後，整個人便如中邪似的呆看著眼前的景象，再無多餘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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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站在王進身旁長髮及肩的女童映入了盧植的雙眼，與自己年齡相若的女童有著一頭令人稱羨的烏黑絲髮，雪亮透白的玉簪點綴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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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襲簡單貼身的碧綠翠煙衫，讓女童顯得很是纖瘦，小巧的鼻子脣紅齒白，儘管聲音裡充滿了擔心害怕，但談話間星眸微轉，讓人一瞧便再也離不開眼，僅僅丱角之年就盡展眉清目秀之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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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植想都沒想過在這滿是叫化子的荒涼郊外，會出現如此大好人家千金小姐模樣般的姑娘，注意力更完全被亮眼的外表所吸引，對其餘事物再無反應，就連伊人話語間透漏著對王進等人的熟識都全然沒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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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真的沒騙我?但哥哥你都流鼻血了呢。」女童擔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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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真的沒事，這就是這個、那個、啊，就是哥哥我和這位新朋友的感情太好了些，所以動作自然就大了點，不小心弄傷的，你完全不用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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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神擔心王進的女童，順著他比劃的手指所指引的方向望去，這才看清王進身旁之人的容貌，一瞬間，兩人的目光首次互相觸及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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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盧植對女童的美貌所迷惑，女童也同樣被盧植俊秀的面容吸引著，那凝視自己的雙瞳，貌似正對著自己述說些什麼，自己不僅很愛聽，還聽著聽著便著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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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迷，不願再把眼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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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抱著陳德安撫的王苗，望著眼前這令他八卦魂完全燃燒的一慕大感興奮，若是能把那不知發生何事，在一旁尷尬陪笑的王進從畫面中去除的話，這呆立互看的兩人簡直天生一對，地造一雙，那郎才女貌互相凝視的美景，直教人看了好不稱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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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兩位!?是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了嗎?」陪笑至臉僵的王進問道，面對突如其來的詭異局面，他只想早點脫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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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這位今天剛認識的新朋友叫盧植。」王苗放下已然沒事的陳德走了過來，渾然不理會狀況外的王進對著盧植繼續道:「她是我們三兄妹中最小的妹妹，吶，自我介紹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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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棠，我的名字……，叫作王棠。」像是深怕盧植會不記得般，女童說了兩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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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名字，很好聽的名字。」盧直愣愣說道，看到出神的他就連初次見面的敬辭都給忘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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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紀還小的兩人，對著心底莫名未知的悸動感到衝擊
那感覺讓自己很難從對方的身上把視線移開
那感覺讓自己不由自主地想向對方靠近
恍若世上的一切都淨了空，只剩彼此
相隔了好一陣子兩人才知道，這叫作一見鍾情
那感覺，喚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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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飯才燒道一半，釜下的火還燒著呢。」突然記起的王棠趕緊小跑步的往洞口奔去，才跑了兩步又停了下來，轉頭對盧植甜甜一笑道:「盧哥哥也一齊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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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盧植傻愣道，現在不管誰問他些什麼，他似乎也只懂得這樣的回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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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小妹等等!」王進突然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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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才跑了兩步，王棠又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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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王進開口想說些什麼，卻又像是說不出口似的，表情痛苦扭曲成一團後把話吞了回去，隨後裝作沒事般的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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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只是提醒妳燒飯小心點，別燙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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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會小心的。」王棠轉身前又忘了盧植一眼，才又笑吟吟地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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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喜愛揶揄兄長的王苗見著了此景，卻一如反常的沉默不語，因為他懂兄長的掙扎，也清楚不能拿此事開玩笑。跟著，他望了望仍呆站在原地的盧植若有所思了一會兒後才開口向他搭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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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留下來吃頓飯的吧。」王苗輕輕拍了拍盧植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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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當然。」盧植很自然的回道，貌似已忘了方才才與對方的兄長狠狠的大打了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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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小子!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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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是你自己對小妹說他是朋友的，現下小妹開口邀請了，你反悔也來不及了。」王苗打斷了王進的發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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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王進激動地還欲說些什麼，卻停了好一會兒，再重嘆一聲無奈地步入洞內。見著唯一反對的人投降認輸了，王苗開心地摟著盧植的肩領他進入洞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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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的手藝還不錯，就讓我們先好好的吃他一頓，有什麼話之後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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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一小段洞道，來到一處還算平廣的開闊地形，原來洞窟非常淺短，平廣地另一面的山壁，又有個更為廣大的洞口通往另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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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口處雜草叢生樹葉密布，絲毫沒有人煙的痕跡，正好為此處提供了遮蔽，顯然眾人平日靠溪水維生，較常使用靠溪的狹小洞口，陽光透過樹葉縫隙灑落，使洞內採光極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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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圓形山壁較為平緩地一邊，倚壁躺著一張張由長草鋪成的床，佈滿大石的另一面，則被眾人當作架子，石上放置平時竊來的口糧，及撿來生火用地乾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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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於正中央的篝火，正悶燒著一釜放滿野菜稀的像水似的粥，雖然王苗對盧植說好好的吃一頓，但對三餐不繼的眾人來說，只要能有得吃不論是些甚麼都是頓大餐。而盧植也拿出早前偷來的兩張爐餅撕開分遞下去，眾人就這麼圍著篝火隨地而坐用起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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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席上的話題，自然是王氏兄弟遇上盧植將他救出的經過，盧植一面吃著爐餅，一面聽著兩人你一言我一句還添加動作，對著王棠和還懵懂無知的陳德說著他倆改良版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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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王苗加油添醋地幫兄長與中年男子間的大戰，自動延長了五十回合，只是隱瞞略過不提自己出腳失誤痛到打滾的事，而王進則在一旁用誇大不實的動作，對著空氣上演起虛構的搏鬥過程，令最年幼的陳德看得拍手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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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後，王棠慣例得哄著還想玩樂的陳德午睡，而王苗則以上午受傷腳還再痛為由，讓著實不情願的王進獨自一人捧著成堆的釜碗，獨自一人道外頭的溪邊清洗，自己則拉著盧植於洞內的一角輕聲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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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王苗開口欲說之際，卻見盧植時不時地便望向王棠與陳德地方向，令莞爾的王苗忍不住開口捉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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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這麼在意我家小妹啊?想問什麼就問啊。」王苗暗自好笑，過往遇過眾多對王棠有意思的人之中，就眼前這個傻得最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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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沒有啊!我只是好奇那個孩子怎麼和你們走到一塊的，還有…還有王姑娘穿著與你們格格不入，怎麼看也不像兄妹啊，就只是這樣沒別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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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仍然口硬，努力掩藏自己情緒的盧植，憋笑的王苗道:「陳德是我們一年前在亂葬崗裡遇見的，他爹娘趁他熟睡將之拋棄，有個喜愛幫助弱者的兄長，自然就將他帶在身邊了，我們還有另一個夥伴也差不多，至於小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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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心上人，盧植不自覺地嚥了嚥口水，將屁股挪的更靠近些，深怕自己聽漏了任何一個字，但王苗卻是不再說下去，而是看了他好一會兒後，才又開口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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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答案我暫且先保留，讓我問你幾個問題先，首先，你是否真的喜歡我家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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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從未喜歡過一個人，我不知道這樣的感覺是不稱得上喜歡，但王姑娘的確是令我頗在意的。」盧植想了想後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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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苗點了點頭後道:「差不多從前一年半起，也就是當小妹逐漸從幼童的外表褪去的那時後起，原先沒人理會的我們，身邊就不時出現對她有好感的人，雖然大哥是來者皆拒主義者，但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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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我從未見過小妹有今日這般反應，大概也同你一般，是對你有了好感，所以我與大哥不同，是贊同你與小妹多親近些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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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王姑娘對我有好感嗎?」盧植暗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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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別高興的太早，再談這些之前，有些事必須要讓你先了解，這也與方才你問那看似簡單的問題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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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王姑娘的穿著為何與你們差這麼多?」盧植不解問道，不理解王苗為何如此慎重提及這他隨口問問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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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就先聽我們兄妹的故事，你再看看考慮吧。」語畢，王苗便緩緩道出他們兄妹是如何淪落至此的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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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兄妹原來是南陽宛縣人，其父為尋常莊稼漢，雖為社會底下階層生活上僅能持平，但父母皆為樂觀向善之人，除了正面開朗的一家子笑口常開之外，鄰里間也是廣結善緣相處融洽，好不快樂的日子直至馬賊到來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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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其名為「夜梟」的馬賊團橫行兗州、豫州一帶，團如其名專挑夜半時分襲擊城鄉，善於隱蔽行蹤躲避官兵十分狡詐聰慧，朝廷多次派兵緝捕無功，頭痛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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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騷擾百姓的程度終讓鮮少理會世間紛爭的辰族看不下去，由前任族長親率「飛龍騎」聯合恰好位於左近的「寅族七子」展開千里追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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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神妖活躍的傳奇年代周朝以來，辰、寅兩族首次破天荒的聯手，區區馬賊團自然是不在話下，兩族聯手的巨大包圍網將夜梟可以活動範圍越縮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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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籌措逃亡所需物資，夜梟離開了平時的活動範圍轉向鄰近的宛縣，雖然夜梟最終仍被剿滅，但滅亡前終究還是在宛幹了最後幾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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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的所在地便是那最後少數被搶的地區之一，如往常寧靜的夜，毫無徵兆地災害降臨。沒有過往玩弄獵物的餘裕，取而代之的是破門殺入的直接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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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歡笑和平的場所，登時充斥著鮮血、殘忍與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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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丁們雖倉促地奮起頑抗，但怎麼也敵不過裝備完善有備而來的馬賊，僅僅一個時辰，便從人慌馬亂的吵雜，化為怵目驚心的死寂。只有少數人趁著極短暫的交戰時刻逃離，王家三兄妹便是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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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忘不掉那一夜…爹轉頭大喊叫我們快走，兄長二話不說，拉著我跑進屋想帶上娘親與小妹，不料卻看見…」王苗回想起當時的場面，像是怕極了不住顫抖，跟著深深吸口氣緩了緩，才繼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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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進屋的那刻剛好瞧見，娘就在小妹面前被賊人一刀斷頭，鮮血直接噴的小妹全身都是，危急間，兄長拾起地上的斷椅腳，發狠似地從後刺入賊人大腿後，再拉著我與小妹就跑，一直跑，不停地跑，不敢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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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途中我就發現，小妹一點聲音都沒，撇頭一看，小妹滿是鮮血的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小妹她整個人就如失去魂魄那般毫無反應，往後好幾年都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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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苗閉目緩緩吐了口氣，適才話語間他又在那一夜裡走了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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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邊靠偷竊討生活，一邊想盡辦法逗她開心，盡量不讓她吃苦。花了好幾年小妹才慢慢地有了表情，能這般正常說話，只是那一晚，甚至以前的事都給全忘了，我們便騙她爹娘早年就死於熱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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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眼無神語氣絲毫沒有抑揚，王苗看起來疲憊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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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就如你早前看到的，我倆很怕刺激到小妹，事事順著她，同時我們也把好的東西都用在小妹身上，將她扮得漂漂亮亮，就是深怕她一不開心又會想起那一晚的事，又變回那沒有表情、不會說話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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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也就是從那晚起立志從軍當上將領，帶兵四處去打壞人。所以早前我知道是大哥先挑起的，而你也全然不知情，但你嘲笑大哥的夢想無疑是在觸碰他內心的創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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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此處，盧植才理解為何靠行乞為生的王氏兄弟，會有這麼一位裝扮像千金大小姐似的妹妹，而自己也的確在不知情的狀況下，無情的嘲弄他人的死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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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在看似平凡歡樂王氏兄妹的外表底下，竟有著與自己不惶多讓的悲慘過往，但有所不同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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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遇見了殘忍之極，飽受摧殘。
自己看見了險惡之最，憤恨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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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在這樣的世道裡，類似這樣的事才算是常態......嗎?)對於自己內心的小小疑問，年幼的盧植也不懂如何回答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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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苗拍著盧植的肩又道:「所以我兜了這麼大的圈子，便是要你考慮，面對或許有天會變得不正常的王棠，你是否還願意親近她，是否願意小心顧忌著她的情況度過往後的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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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願意。」盧植想也不想便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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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會猶豫乃人之常情，你就慢慢考慮再......你說什麼!?你答應了?你確定你有想清楚不考慮一下?」王苗驚訝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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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還未聽過你的故事，我會考慮，或許你不相信，但我能理解你們，理解你們的傷痛，所以我很有把握能跟王姑娘處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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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王家兄妹得過往後，對憎恨世人的盧植來說，已是不自覺得將他們與世人分開，歸在與自己同一類了，也因如此，才對他們更加得有親近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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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王苗則暗付自己果然沒看錯人，望著盧植堅定的神情，直感不枉他難得的首次對外人提起這段過往，在街上初見之時，沒來由得，就有種這個人是同路人的感覺，果然不出所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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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先不提我家大哥這個障礙，我還有最後兩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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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兩個!?你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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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可別又像先前動怒了，我沒惡意的，我想問的便是早前提到卻讓你發怒的……，首先，你是否剛流落街頭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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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問得盧植整個人一震，早前王進提到之時，盧植只感雖自己的確是流離失所，但當下若承認了，便是汙了爹的名譽，一氣之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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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刻王苗問話一出，或許是聽過了他們的事故有了認同感，此時盧植感覺不在那樣的難堪，也沒有那樣得羞辱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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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盧植羞恥得點點頭，這還是他首次對人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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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此，因為你的穿著不太像，偷竊的技巧也差勁，與我們這種乞丐界的老江湖完全不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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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盧植難堪的低著頭，王苗坐了過去摟著他的肩，輕輕的揉了幾下安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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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早前我在洞外所說的，吶，你瞧遍地的流民們，誰不也是這樣過來的，凡事都有第一次，你年紀又比我與大哥都小，不用覺得難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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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苗頓了一下，才又慎重道:「而我最後的問題便是……既然我有意想讓你與小妹親近些，好穩定她的情況，你也需要有人教導熟悉怎麼過這樣的生活，不若你今後便與我們一齊生活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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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植聞言震驚的抬頭望著王苗，自從爹過世之後，他還是首次遇到對他的外人，沒想到眼前的人是如此為自己著想，內心大為感動，隨即強忍住淚水，用力的點頭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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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但那王進……。」盧植驚聲道，此刻他才想起早前自己與王進狠狠地打上了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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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小事你用不著擔心，我都做他多少年兄弟了，他就交給我搞定吧，你可以趁機與我家小妹增進增進感情，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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丟下害羞不已的盧植，王苗說完便朝洞口步出，打算與那魯莽固執的大哥好好的談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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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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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出洞外，只見早已將碗釜清理完畢的王進，赤裸著上身露出佈滿大小瘀青挫傷的身子，正用上衣作布沾著清涼的溪水，擦拭著今日新添的傷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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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有件事我想與你談談。」自身後靠近，王苗語氣謹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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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門兒。」王進沒有回頭，仍兀自擦拭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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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麼都還沒說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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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找我談那小子加入的事不是?過往每次你撿到些貓阿狗的，不也都是這樣的口氣?都兄弟多少年了，我還會猜不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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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還是首次對男性這麼有好感，你不覺得這對她的情況或許會很有幫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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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吧，那又如何，怎樣也輪不到一個莫名其妙就生氣打人的臭小子，總會有下一個有好感的人出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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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我不就吼你了嗎?明明是你先諷刺他，才惹得他生氣，都說多少遍了，你的幽默感真的很差勁!上個地點不就是這樣才鬧得我們不得不般來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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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才不是這樣!明明就是那些人不懂的幽默，我又沒有惡意，是那些人自己愛生氣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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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王進早就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偏偏生來臉皮薄拉不下臉道歉，往往便是大吵一架弄到不斷搬遷，讓自己也對弟妹很不好意思，但常常又管不住自己那張嘴，想到便說，自己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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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這樣固執死不承認!明明好好道歉大家都會原諒你，偏要弄到不歡而散你才高興，我倒是還好，但不停得換地方，小妹與小德很辛苦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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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磨練就辛苦，是要怎麼在這亂世生存?大哥我可是特地好意給他們訓練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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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你又來，承認錯誤是有這麼難嗎?還硬要扯些離譜的爛理由，我上輩子是倒了什麼楣，才生作你兄弟不斷幫你擦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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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跟人道歉就了不起啦?瞧你說得，口氣這麼衝，想打架是嗎?來啊!」王進用力將手中上衣甩在地上，擺出架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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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不體會我多次替你道歉的辛勞，今日便要你知道我累積多時的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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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王苗撲向王進的同時，忽地，一道人影突然從一旁林中竄出，高大的身形明顯是個成年人，兩人還未看清來者是誰的同時，便同時被那人一把捉住肩頭，阻止了兩人的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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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阿關你回來啦，今個兒怎麼這麼早?」王進驚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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佇立在兄弟倆身旁，這名王進口中名喚阿關的中年男子，竟有著極為罕見的淡黃髮色，淺綠的雙瞳，人人都有的五官在此人面上，卻有著截然不同於中土裡常見的風貌，充滿異樣感的外表，令人一看就難以再移開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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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阿關對著兄弟倆搖了搖頭，示意不可打架，隨即便不再裡會，轉身走入洞內。整個過程不發一語，而兩兄弟似也對阿關的沉默感到見怪不怪，並不驚訝，但被這麼一阻，兩人又沉寂了下來停止了紛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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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此地如何?」過了好一會兒，王苗才開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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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棒阿，隱蔽又有水用，還是我們行乞以來最適合居住的地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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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的是村內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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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難搞吶…這地方勢力太多又太雜，不像尋常村落的人們那樣善良無防備，幾天下來也沒偷到什麼，摸到手了又很怕被道上人馬記仇盯上，好像不太適合我們這種小乞丐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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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就是如此，但方才你也說了，難得我們找著了這麼好的躲藏處，那盧小子看起來便是來自書香門第比我們聰明多了，只是才剛落難還不熟悉這種生活，你不覺得可以招他入夥久了或許他會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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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王進的腦袋一向沒弟弟動的快，一時間猶豫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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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看在我替你善後這麼多次的份上，這次你總該好好認錯一次了吧，也算是給小妹與小德一個不再奔波的機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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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好啦，好啦，我會試著與他好好相處，只是試看看而已喔!」內心掙扎了一會兒，王進勉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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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洞窟內，悄然無聲，除了最年幼的陳德已然熟睡之外，雖坐在一起的盧植與王棠卻是害臊不知如何向對方開口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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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已向王苗誇下海口能和王棠相處得很好，但一單獨相處時盧植才想到，自己根本也沒什麼與姑娘家交談的經驗，雖有很多話想說、想問，但欲開口之時，心兒卻撲通撲通地狂跳，每跳一次便像是有隻無形的手摀住嘴，讓自己開不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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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兩個駒齒未落的兩小無猜尷尬不已的同時，忽地，一道人高馬大的人影自洞外步入，面對突如其來地訪客，盧植警覺地跳了起來戒備著，王棠卻是熟識地輕聲打起招呼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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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關歡迎回來，你今天真早呢。」王棠小聲道，深怕吵醒了剛睡著的陳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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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阿關朝王棠點了點頭代替招呼，隨後又指了指盧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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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哥哥們今天剛認識的新朋友喔，他叫作盧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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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後，阿關也隨即向盧植點頭招呼，但就在盧植終於看清阿關的外表後，從原先的警戒變為呆愣，再轉為驚訝，全然沒注意到對方正對著自己打著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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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秦人!中土竟然見的到大秦人!」盧植驚訝道，連嘴都張的老大忘了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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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盧植沒反應，本以側身離去的阿關再聽見盧植的話後，又轉了回來，走得老近與盧植近距離對看一會兒後，露出個彷彿表示讚許的笑容，又輕輕摸了摸盧植的頭後，便不再理會兩人，躺上他專屬的角落裡開始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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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哥哥，你剛剛說的大輕人是什麼呀?」要睡的人又多了一位，王棠貼近盧植，將聲音壓得更低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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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大‧秦‧人，我也是首次見到，不，應該說，就算活了一輩子要見到一位都很難，這人怎麼千里迢迢地跑到這來還跟你們再一塊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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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迢迢?不遠阿，阿關是我們從跟發現小德的同一個亂葬崗帶回來的呢，只不過比小德早一個禮拜便是了，我們最先發現的是阿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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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指的是阿關的故鄉，離我大漢神朝可能還不只千里之遠，那是個叫大秦的國度，要來到這，途中還得穿越安息與貴霜兩國，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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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哥哥你懂得好多阿，這些國度又都在哪兒啊?名字可真有趣，棠兒還是第一次聽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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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那我跟妳說他們在哪兒，來這，我畫給妳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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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到王棠崇拜的眼神催化，盧植暗自欣喜的同時想耍帥的心境全然大爆發，撿起地上的枯枝，畫起記憶中的地圖，開始描述以前從書簡上所讀到的各種知識，聽得王棠是大感佩服盧植的博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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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中，因阿關這位意外的訪客，讓原本害羞尷尬得兩人開啟了話匣子，原就互有好感的兩人，相處起來居然也毫不意外的默契投合，很快便有說有笑的熟識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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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阿關是怎麼和你們走到一塊的?」當耍帥的激情稍退，盧植才想起王棠還未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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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發現阿關時，他像是沒生命一樣躺在亂葬崗裡，一動也不動，大哥看到他後很是興奮，直嚷著阿關是…是以前那個什麼老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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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說赤毛老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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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就是這個，以前爹娘常拿來嚇唬我們的赤毛老祖，直說要找他學武好去從軍，就與苗哥哥兩人硬把他拖回藏身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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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開始時，阿關怎樣都不肯吃東西，苗哥哥說他想輕生，我不懂意思問了哥哥，卻回我長大就懂了，叫我別問，你說苗哥哥是不是很不講道理?」回應王棠的同時，盧植思緒流轉，回想起關於赤毛老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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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今二十多年前涼、雍兩州一帶，出現一名年約花甲武功高絕濫殺無辜的老者，當時鎮守邊關的午、亥兩族高手盡出誓要緝凶，無奈老者行蹤飄忽不定難以捉摸，包圍網共計用了三個月的時間收緊，才在天水近郊的密林裡包圍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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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對三十六淺而易見的結果，但結局卻超出所有人的預測，老者輕而易舉的大敗眾人後離去。自此，赤毛老祖聲名大噪，惡名不脛而走，然而，老祖卻在這一役之後消失的無影無蹤，再也沒有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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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祖消失後，其盛名被不具名人士編寫成童謠嚇唬不聽話的孩子，二十年後的今日，童謠已成全國父母朗朗上口哄騙孩童的最佳利器。其中老祖極具特色的外表自然也被編寫進去，鮮紅色的雙瞳、髮色以及不同於中土人的五官，便成為現今人們對老祖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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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植想來王進的興奮也不是全無道理，畢竟中土之內要見到像阿關這般關外人實屬不易，而讓魯莽的王進高興到忽略了，阿關與故事裡的老祖年記根本差了十萬八千里，頭髮瞳孔的顏色也根本全然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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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後來呢?王苗應該早發現阿關不是老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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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阿，二哥是為了看笑話一開始才不提醒大哥的，事後他還取笑大哥好久喔，不過大哥就是好心，說遇上了就不能放著不管，我們便開始把偷來的食物硬塞到阿關嘴哩，強迫他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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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他還很不配合，還想走，我真的很怕他會死翹翹，就擋在他面前還哭了出來，阿關見我哭了，露出很難過的表情，才開始吃了一點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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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再我們監視之下，他也漸漸的正常進食，我還威脅他不准走，要讓我天天見到他吃東西，大哥誇我說，阿關能活到今天我的功勞最大呢。」王棠得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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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關這沒品味的名字，想必是王進取的吧。」盧植一臉嫌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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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阿，不像我還讀過一陣子的私塾，大哥和二哥都沒讀過什麼書嘛，從關外來的就喚作阿關囉，大哥被二哥取笑後，還說要繼續去碰碰運氣找老祖，結果才遇上了小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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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就這麼跟著你們?什麼事也不做?」盧植還未對阿關放下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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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關每天都會外出，沒人知道他去哪，也不會說漢語只靠手勢和人溝通，而且走路常常搖搖晃晃的，我們都覺得他好像生了什麼重病，反正只要他肯吃東西，我們就很開心啦。」王棠倒是毫不懷疑的燦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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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阿關枯瘦的身形，想來也是不欲與王進等孩童搶食物，吃的不多，看來是沒有別的意圖，這倒讓盧植摸不著頭緒，何以一個大秦人千里迢迢地跑到中土來卻如此不死不活地跟著一群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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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的同時也稍稍對王進這個人有所改觀，原來那個大老粗是真心的腳踏實地在幫助他所遇到的人，在看盡眾多醜陋的人性裡，反倒算是真誠的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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驀地，在與王棠談到忘我之際，王進與王苗兄弟檔從外頭步入，從王進臉上不甘的神情來看，王苗確實如他所言「搞定」了王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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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雖然兩位先前因誤會而有些小小爭執，但經過諸多考量，今後，盧植便要加入我們這個大家庭啦，就請兩位來個握手和好吧。」王苗充當和事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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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盧哥哥以後要跟著我們不走了?」王棠雀躍道，看起來很是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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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阿，他們現在就要……兩位怎麼呆站著不動?該是時候有些表示了吧?」王苗催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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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已知先前的爭執自己也有過錯，但面對面見到對方的同時，那打從心底油然而生的嫌棄感又讓那小小的愧疚被掩埋，進而擺著臭臉看著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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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還是由個性直快的王進先伸出手，盧植隨後也爽快的握上，卻沒料到對方手裡用的勁道大得嚇人，手被握得老痛的盧植這才瞥見王進滿臉擰笑，馬上也不甘示弱的對準王進的腳上重重一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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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惡!你這臭小子!踩這麼大力很痛的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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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先開始的耶!你根本就沒有在反省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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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先前果然是在打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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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呼….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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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德都被你們兩個笨蛋吵醒了啦!快住手!阿關你若醒了就哄一下小德，別只愣在那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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慌亂間，就因為不值幾個錢的兩張餅，盧植加入的事便這麼定了下來，為將來一同患難數十年的日子揭開了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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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在很久以後的未來當一切都分崩離析後，他們偶爾仍會憶起這熱鬧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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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最初，最令人難忘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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