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仙凡和解與灣仔傍晚
兩個神仙將鄧亦邦帶到了蒲崗村道體育館。
慈雲山一帶建築都在半山上,這體育館也不例外,外貌正方形米色建築,兩側有窗,中間是塊黑色拱形大門。在館中,鄧亦邦坐在椅上,看著前面這老人與麻色少女。
「我還以為你們會有甚麼秘密基地……」鄧亦邦有點失望。「結果原來我們只是在蒲崗村道體育館聊天嗎!」
「你真是想得美!誰給租金啊?」璃珠道。
「但你們也算是神仙吧?不是該有個廟甚麼的?」
璃珠攤攤手,又搖搖頭。「車元帥有廟,觀音娘娘有廟,天后娘娘有廟,人家都是香火鼎盛,信眾不絕的,你以為神仙裡頭個個都像他們一樣?就好像你們也不覺得會讀書的個個都醫生律師吧?我們這些小神哪有甚麼廟?能夠在其他人的廟裡佔個神主牌的,就了不起了!況且,就算有廟又如何?凡人不也是嫌三嫌四?這裡建個設施又說沒用,那邊建設公園又說沒用,沒有用的就拆了它建豪宅!或者說要建公屋!好像世界上的建築只有住宅一樣!不去快餐廳,體育館商量事情,還有甚麼地方去討論事情?」
神仙也沒地方住,這還真奇了。鄧亦邦想。
璃珠看出他的意思,續道:「沒地方住有甚麼好稀奇的?香港這地方的住宅不是給人住是常識吧?平常我們見到好多空置的房屋,想要去住,卻都被結界攔住,除了他們自己外,都喜歡趕絕一切生靈,還好眾仙家大多都不嫌對方,所以才能好好安頓。你說我們能住甚麼地方?」
人沒地方住,連神仙也要挨苦,這甚麼世界?鄧亦邦心想。「對了,你說你們有事找我商量,是怎麼的?」
「老實點說,照土地爺爺說法,你嘛,似乎有種能強化仙力的力量,好比是以前的祭司。以前的祭司能夠集合起凡人祈願的力量,然後將之倍化,獻給上天,上天的各路神仙得到力量後,就能藉助它去施法,協助穩定世界的元素,因此,人們常說,祭天可令風調雨順,不全然是迷信,不過是我們沒有向你們說明罷了!」
「你跟誰契約了這種力量?」白鬍子土地爺抖了抖鬍子說。
「哪有這樣的事?完全不知道!最喜歡講甚麼契約的,就只有我的宅男同學,他老是豎起手指瞪大眼睛的叫我聽命與他,該不會這就是所謂契約吧?」
璃珠聽了皺皺眉頭。這不可能。她想。
土地老爺爺將一本名冊端到璃珠面前。「璃珠仙子你沒說錯,我們的祭司的名冊裡也沒你的名字……真奇怪。」璃珠抬頭續道:「罷了,既然你有祭司的能力,那就可以讓你幫我們做一些事,總比不斷站在天橋喊叫信眾上香參拜要強。」
「那具體是些甚麼事?」鄧亦邦問。
「是些只有你才能辦到的事。」
鄧亦邦一頭霧水。
「正如我們之前所講,現在所有的神仙都要為信眾的數目煩惱。有一些神仙在快被除名的邊緣,如果有你作為祭司的話,說不定一個抵十個,令他們不必被除名。」
「所以意思就是,總之我去幫忙去拜神就好?」
「呃……」兩個仙人搔了搔後腦。
「對對對,就是那樣。」璃珠點頭。「不要跟他解釋這麼多,這小鬼很麻煩。」她悄悄對土地爺說。「那就這麼辦吧,星期六你放假吧?我們在灣仔等,那天你幫我救回一兩個小神,這樣。」
「那我明白了。」鄧亦邦點頭,逕自離開。
兩個神仙見到鄧亦邦離開,也變成麻雀、遁入土中離開,而體育館的保安對於一時間坐在該處的三人瞬間不見,嚇得捂住額頭,告病回家。
週六早上,鄧亦邦按照兩個仙人指示,在灣仔站等待。由於實在無聊,只好沉迷智慧電話。但由於他心緒也是不靈,所以也不在狀態,他一邊玩,一邊想著──那個女孩叫璃珠對吧?到底她會不會出現?但話說,為甚麼我會心甘情願來這裡呢?因為自覺虧欠了嗎,但是不這麼做,該怎麼做?……縱使玩著電話,他心中疑惑從未消除。
電話畫面上突然跑出「Mission Failed」的字眼。
「糟了!注意力太不集中,輸掉了!天啊!那我不就拿不到那張SSR卡嗎!太不幸了!」恰巧在這個時,一道聲音打住了鄧亦邦:
「你是被閹掉嗎?發出那種叫聲。」
鄧亦邦呆了,馬上聳聳肩膀,挺起胸口。
對方仍然是冷淡,且不太願跟自己目光相接,鄧亦邦料想璃珠仍在生自己的氣。
「我叫鄧亦邦,很抱歉現在才有時間好好介紹自己。」
「叫我璃珠好了。」
「對了,璃珠小姐,那個白鬍子的老爺爺……?」
「他是慈雲山的土地爺,當然不能跟我們過來,就只有我們兩人去做事。」
「啊……那接下來呢?」
「跟我來,我知道這附近有一個需要幫忙的小仙,在利東街附近。」
鄧亦邦點點頭,跟了上去。
夕陽火將盡,入夜風更涼,當太陽收起光與熱,稍涼的夜晚也自然來了。雖說香港的街道很難用「暗」來形容,不過在灣仔一些非主幹道的地方,夜晚還不至於像早上一樣。
兩人在街道中穿插,也不答話,鄧亦邦好想對璃珠講一句對不起,希望她原諒,但是連招呼都不打的璃珠,現在講對不起,講了也是白講。
就當鄧亦邦低著頭走時,他發現在堆著建築廢料的兜裡,放著一塊小牌匾。
他好奇的拿了過來,盯了盯牌匾的外貌,只是一塊平凡的朱紅色木牌,上面用金色油漆寫著「花粉夫人」四個字。然而,那油漆也掉得七七八八了。
「難不成這就是所謂被遺棄的神仙嗎?」鄧亦邦說。他的腦海裡想起璃珠的臉,有點愧疚。「既然是找我幫忙的話,能救一個是一個吧……」鄧亦邦本著舉手之勞的心態,向著「花粉夫人」拜了幾下。
說也奇怪,在他拜過以後,周圍的空氣就開始異常,好像讓人呼吸不過來一樣。他發覺自己被從天而降的外力緊緊勒住,然後眼前就變得漆黑一片了。
另一邊廂,璃珠走入了狹窄的小巷,盯看著沒有星星的天空,悶熱的氣流自由飄落,形成一種壓迫感。
壓迫感越來越強烈,璃珠發現,巷子周圍都鑽出一條條的生物──這些蛇都立正排排,有一種詭異的整齊感,有夠讓人不舒服。
「這不是金花雀婆婆的小仙童嗎?婆婆都不在了,竟有這種閒情到處逛?」
遠處傳來一把傲慢的聲音。
「柳仙白侍郎……」璃珠循聲望去,一個穿著白色西裝的男人背靠牆壁,盯著自己。
「我聽說灰仙子好像在慈雲山被你收了,你是叫我來投胎,還是乖乖的當回一條蛇?」
「我也是迫不得已啊……」璃珠搖搖頭。「況且我來不是為了要收你甚麼的,我是帶個人來幫你避這一劫啊!」
「哈哈哈!」白侍郎大笑。「過去是堂堂的俗家五仙之一,居然淪落到被一隻麻雀小仙拯救,這甚麼世代啊!」他半帶自嘲,冷冷不忿,將帽子輕輕套在自己那尖長的額頭上。
「不……不要這麼講……現在我們守望相助,多讓凡人信奉的話,就可以避開一劫!」璃珠道。
「守望相助?」他大笑。「若真是守望相助的話,那天上的高階神仙大爺怎麼就允許那樣的命令?」這白色西裝的男人,隨意一揮,數十條毒蛇在牆上的塗鴉冒出,那些蛇像有集體意識一樣,對著璃珠發著紅光。
「你我同是仙家,我不願傷你,至於甚麼信眾之類的事我自有辦法,目前就此道別吧。」白侍郎又是手上一搖,白得發亮的西裝隨即與一陣煙隨風散去。
「等等!」璃珠正想追上去,卻被數十條毒蛇攔住,作勢撲去。
本只想勸服白侍郎歸順,但沒想到對方是且戰且走。那一下子召來這群毒蛇,對方也非泛泛之輩。那個中學生小鬼看來也嚇得屁滾尿流,不敢跟來,罷了,先脫身再說。璃珠想到自己失策,暗道運氣不佳,但身邊也實在無援可助,只得架起馬步,準備應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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