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景色由高樓大廈矗立而後轉變為金黃色的稻田,天上的雲朵是飯糰的形狀,宗一想那應該是鮭魚口味的,一路上只要抬頭總能看見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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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車廂呈現一種懷舊的氣息,木地板和上個年代的裝潢都令人有些懷念。在小的時候,或許是五、六歲的時候吧,爸媽好像也曾經帶著他和哥哥搭上像這樣的一列火車,雖然早已忘記當時是為了什麼事而坐火車,但第一次搭上火車的悸動一旦閉上雙眼,還是能馬上回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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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吵鬧鬧的列車裡坐滿了要進城的家庭、出來玩的情侶又或是有公務在身的年輕人,車廂裡有更小的嬰兒的哭鬧聲,那時的車廂內沒有空調,因此外頭的風是直接撲面而來的,還記得他不安份地將手撐在打看的窗框處,雖然被警告過這樣很危險,卻總忍不住想要這麼做,那是屬於小孩子才有的、現在看起來充滿傻氣的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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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的季節和現在差不多,同樣都是收穫的季節,飽滿的稻穗迎風搖曳,他愣神地望著一整片金黃色的稻田,也許就是從那時候開始,他就在下定決心,自己要做和「飯」有關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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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實際達成了當初的夢想,再望向窗外金黃依舊的稻田,卻又是全然不同的感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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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過神來,那朵飯糰形狀的雲朵還在天上飄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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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戶的玻璃映出他的臉龐,那個五、六歲的浪川宗一卻已被現在這個看著有些陌生的大人給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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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舊以吃飯為樂,不過現在即使是看著客人津津有味地吃著自己做出的食物,也能感到彷彿是自己在吃的幸福感;依舊喜歡在閒暇時讀著放在床頭櫃的小說,不過現在和以前喜歡的書籍不太一樣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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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為什麼連自己也覺得這張臉感到陌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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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察覺不到,不過我確實改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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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在最深處、連自己也不清楚的細微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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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一閉上雙眼,距離目的地還有整整半天的距離,小憩片刻也無傷大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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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輕闔上眼簾,窗外景色以剛好能看清每一幕的速度緩緩掠過,雖然說能夠用雙眼捕捉下每一個瞬間,但卻沒有留給攝影者抓好角度再按下快門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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嵐盯著手機上上司的電話號碼,遲遲無法按下通話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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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想著若要講電話的話應該要到車廂和車廂間的縫隙,才不會打擾到其他乘客,接著卻又想到現在應該是開會時間,打了電話未必會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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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就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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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起手機,一種興奮感靜靜的在心裡發酵著,車廂內的設計不是一個個單獨的位子,而是一整排能並肩而坐的座位,兩邊都設有窗戶,因此嵐坐在位子上凝視著對面窗外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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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我們就出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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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太清楚自己為何就這樣和宗一一同踏上這「看海」的旅程,不過也真的是好久沒有和別人一同出來旅行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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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真的,即使是一個人出來旅行好像也是大學、甚至更久以前的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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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學生時期開始,嵐便沒什麼朋友,不是說她不喜歡和人相處,而是她沒有主動去和人搭話的習慣,因此在友誼之中總是處於被動的地位,班上往往在開學幾個禮拜之後就形成一個個的小圈圈,而嵐在不知不覺間也習慣成為孤單的那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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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別人一同出去旅行的回憶大多都是和父母出去玩,雖然國小和國中都有遠足這種團體活動,但她反倒沒什麼印象,只覺得要一直走路是一件很累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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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活動結束老師要求他們寫下感想或是作文分享時,她會在自己看過的動畫裡找出主角們快樂地野餐或出遊的畫面,而後將自己代入,寫出一篇不存在於現實,卻受到師長們一致好評的「遠足心得」。大人們不在意實際發生了什麼,只要照著快樂、友誼和一點小孩子該有的稚嫩去寫就能得到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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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那是什麼樣子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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嵐的老家並不靠海,二十四快二十五年的人生中除了遊戲和動漫,似乎不曾真的在現實世界中見過海,小時候去過海水浴場,不過她想那並不是海,那樣的嘈雜擁擠,那不是海該有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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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覺得海該是自由的、無邊無際的,她曾經覺得海應該就這樣無限延伸而找不著盡頭,雖然現在知道海的另一頭還有另一片大陸,但海在她的心目中就該是那樣廣大,據說人類對火星表面的了解甚至高於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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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搭著火車一直走就會到海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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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吧,既然這趟旅行以荒唐啟程,那麼就這樣無厘頭下去似乎也不是太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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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只是想要逃離那一切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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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離什麼呢?等等⋯⋯我剛才是想著⋯⋯「我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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嵐的思緒如同天上被風到處吹的雲朵一般,飄忽不定而沒有固定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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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就在這樣空想和發呆的時光中度過了,早上拿到的飯糰嵐在等車時便已吃完了,現在將近下午一點,剛才似乎是在打瞌睡的宗一也醒了,兩人便打算先下車,找個地方吃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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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們要吃什麼?」嵐問道,走在月台上,望著火車逐漸遠去的影子,「這個車站似乎什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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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嘛⋯⋯我有帶唷!」宗一從背包裡拿出素色布料包裹著、看起來像是中學生會帶去上學的便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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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時候準備的?」嵐看著便當盒打開後裡頭的料理,注意到幾隻剪成章魚形狀的火腿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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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店裡本來就有的材料,再簡單加工一下就好了。」宗一走向月台邊緣的座椅的同時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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嵐想起出發前宗一突然跑進廚房,大概過了五分鐘後又一臉神祕的走出來,嵐這才知道他當時就是在準備這份便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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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也準備得真快⋯⋯應該是店裡早上備料到一半突然決定要出門,所以才會做得這麼快吧。嵐夾起便當盒裡的章魚火腿腸,將它的腳一隻隻的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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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看。」宗一突然說道,指向前方,嵐抬起頭,嘴巴咀嚼的動作微微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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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蔚藍的不像話,飯糰形狀的雲也消失無蹤,金黃的稻穗在陽光照耀下簡直像閃閃發亮的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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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是這樣的好,又怎麼能不將煩惱也全都拋到九霄雲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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