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循著感知趕往夏書曉楓兩人所在,沿路見到的是一片激戰過後的慘況。
久無人居的破舊民宅被破壞得連遮陽避雨的功能都不剩,還處處可見被火焰燒過的痕跡,斷裂的箭矢、冰魔法融成水留下的水漬、碎裂的木藤散佈在各處,任誰經過都能察覺到這裡經歷過一場激烈的搏鬥,更別說還有濃厚的暗屬性殘留的痕跡,哪怕是非神聖職業的一般民眾來到此處都會本能地感受到不快。
……雖然說是已經沒人住的廢墟,但是你們這樣子搞事情事後不用修繕賠償嗎?如果要究責可千萬別算上我。
越過那些斷垣殘壁後,我才終於抵達感知中伙伴正與一名黑暗屬性含量偏高的人纏鬥的地點,看樣子是邊打邊跑才一路打到這裡的,而後映入眼中的景象讓我不禁慶幸自己不算來的太遲。
那是夥伴們雖然陷入劣勢,但並非不可挽回的局面。
夏書的兩把劍都不在手上,左手似乎還受了傷,正抱著被染紅的袖子倒在一旁直抽氣,曉楓則被迫用著弓進行近身纏鬥,對手是一襲黑衣的白髮少女,那少女舞著裝著尖刀的摺扇,動作輕盈得像是在起舞一般,卻一招一式直取要害地進攻,幸好都被曉楓以金屬製的弓柄給擋下或彈開了。
饒是如此,曉楓也只能呈現被動的防禦之姿,距離被壓制成近戰肉搏對曉楓本來就是不利的,最擅長的遠距離作戰能力無法順利施展,好在有在亞陽小隊的對練使她不至於完全打不了近身戰,但那終歸不是她擅長的領域,更別說對方還能使用死靈法術,落敗只是時間問題。
說起來,死靈法師是法師吧?為什麼我會看到法師拿著扇子在打近戰呢?這個世界有那麼多不幹自己本職的人嗎?死靈法師不好好召喚不死生物到前面坦,自己用死靈法術遠程干擾,衝去近戰幹嘛啊?
我正準備踏上前支援,卻因察覺到了前方有特殊的魔法結界存在而猛地停下腳步。自從盧斯教事件過後察覺魔力流動這項任務對我來說變得相當容易,也許是身體的感知能力被磨練得更加敏銳的緣故。
我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能收回腳步,躲在暗處再多觀察一陣子。
畢竟,從剛剛開始,眼前所見一直都讓我覺得很不合常理啊。
比方說,夏書沒理由不對受傷的手臂施展治癒術、被拖成近距離作戰的曉楓也沒理由不用木系魔法逼退對方拉遠距離,看著陷入困境的他們,前方的魔法結界是什麼作用的應該顯而易見了。
還真就是限制屬性聚集的魔法陣唄?大概是除了黑暗屬性其他屬性都無法聚集的類型。這個死靈法師可真是做足準備才找上光明神殿的麻煩啊,畢竟擁有神聖屬性庇佑的祭司和聖騎士可是死靈法師的剋星,光明神殿可是退制不死生物的專家。
不,可能不單單是為了挑上光明神殿的祭司與聖騎士,我總有種對方其實對曉楓及夏書的能力相當清楚的感覺,這個魔法陣並不只是為了阻止聖光聚集,更是為了限制他們的魔法能力,無法使用魔法和神術協助作戰的劍術初學者與被迫打近戰的弓箭手?對於居然具備了近戰能力的死靈法師可就相當好處理了。
嘛,不過說到底,只是無法聚集屬性的話我其實也不怕啊?畢竟,精神系魔法不需要屬性的凝聚,而是精神力的直接作用。
就不玩什麼詭計了,直接用精神系魔法撂倒吧,不想和死靈法師多說廢話,雖然說這一位不是召喚出死亡騎士的那位死靈法師,不過並不影響我該做的事,會跑來光明信仰大本營所在的葉芽城鬧事的死靈法師本來就該帶回審判所好好處置一下。
我握著大概只打算拿來當作裝飾品的而不是與死靈法師正面作戰的西洋劍走進結界中,突入糾纏著的兩人的間隙中,劍尖抵開掃向曉楓正臉的扇面,一抬腳毫不留情地往死靈法師的腹部踢下去,發出痛呼的白髮少女就這麼被我踢飛。
誒……啊?這……我本來沒打算動手的,誰知道我一看到曉楓可能被傷到就下意識直接把人踹出去了,而且說實話,剛見過羅蘭知道他變成死亡騎士的那股煩悶和無處發洩的怒火……確實正、不受控地……在主宰我的所作所為。
啊啦啊啦,得在曉楓察覺到我的不對勁前把這份情緒處理掉才行,我並不想讓他們知道我剛見到了死亡騎士,而對方正是我以為失去的舊友的事情。
為了職責決定衝出來追捕死亡騎士的曉楓,在確定她的意向之前,我絕不能告訴她死亡騎士就是羅蘭,雖然這大概違反了聖殿祭司的守則,可是我……確實不希望神殿這麼快就掌握到羅蘭的動向,在搞清楚事情真相以前,絕對不能讓神殿把羅蘭抓去火刑!
畢竟,在身為聖殿祭司之前,我首先還是我自己,首先還是玫瑰‧奈忒啊!
冷眼看著死靈法師一面劇烈咳嗽一面努力想爬起身面對我這個突然殺出來的援軍,我起了相當瘋狂、身為正道的光明信仰中的一員絕對不該起的念頭。
──要不,假裝不知道她不是召喚出死亡騎士的死靈法師,秉持著擒賊先擒王的想法,先把她往死裡揍一頓吧?
死靈法師對上我八成已經帶上殺意的目光,我能從那雙橙色的眼眸中察覺到她的驚恐,看來我現在的表情是真的很可怕吧?還好背對著曉楓他們。
哼嗯?話說這位小姐生得一張美麗的臉蛋呢,為什麼明明可以靠臉吃飯,卻要當死靈法師來這裡送頭呢?好啦、後悔也來不及了,讓我想想要怎麼料理這個傢伙──
「玫瑰瑰冷靜啊!」跌坐在地連武器都握不穩的死靈法師發出了超出所有人預料的吶喊,「妳一劍下去我可能、不、是一定會死啊!」那是我曾經熟悉得不得了的聲音,在遙遠的、那還在學校生活的日子中,每天、每天都出現在我身旁的聲音。
「「誒?」」將這個聲音與記憶裡的某個人疊上的顯然不只我,身後掛彩程度不一的兩人也作出了詫異的反應。
可那分明……不可能啊?明明說了神器只偵測到了三名穿越者降臨在忘響國境內的跡象,我怎麼可能還能再見到她……等等,是有可能的,那麼明顯的答案我怎麼從來沒有思考過!
神器只偵測了「忘響國」的國土範圍中!光這片大陸上就有三個國家,更別說其他陸塊了,也許存在著在忘響國以外的地方降臨的穿越者啊!如果是被人們(特別是信仰光明神的人民)厭惡的死靈法師的話,她是來自忘響國以外的國家的合理性,不就存在了嗎?
而且,白髮橘眸的人物設定和這令人熟悉得幾欲落淚的嗓音,怎麼想眼前人都確實只會是她了啊。
這說明了五人重聚的R黨俱樂部……不只會是不可能的幻夢!是吧!
「怎麼了?玫瑰姐姐這麼快就把我忘記了嗎?好傷……呃!」我直接撲上前,用想將她揉進身體裡的力氣死命地將她抱得死緊,飛撲而至的衝勁與幾乎讓她難以呼吸的擁抱力度截住了死靈法師的話頭。
我拚命阻止那股哽咽,讓聲線保持平穩不至於波動得難以聽清:「妳學測考幾級分?」
「咦?第一句話是這個?我會哭哦?俺醬真的會哭哦?」
沒錯了,還特別用這個國中時期才在用的自稱口癖……是妳沒錯了。
「我好想好想妳啊,詩織……」
聽著我帶上哭腔的告白,詩織雖然愣了一下──大概是訝異於因與摯友重逢而落淚這個過分感性的反應,但她絕對不知道的吧?我們三個可是都建立了只有三個人穿越的印象──但很快便伸出臂膀溫柔地回抱我。
「我也很想妳們哦,雖然很想早點見到妳們,但是直到最近才被放出來……」
不過──就算是詩織,有些事情也是不能原諒啊?
雖然失而復得的喜悅確實正在沖刷著我的思緒,但可能前面重逢羅蘭之時的情緒波動太激烈現在已經有點疲乏了,我沒有沉浸在與詩織重逢的感動中太久,當從那份感動中抽離開來後,就是算帳時間。
我推著詩織的肩膀,從她的懷抱中脫出,在詩織還搞不清楚狀況的時候,拾起被我放在腳邊的武器,露出最標準的職業笑容將劍出鞘,端莊、親和、有禮地向她逼近。
「寶貝兒,先不論妳為什麼剛好是個與我們對立陣營的死靈法師,姐姐覺得妳應該解釋一下為什麼把妳兩個朋友打成這樣,我不接受什麼沒認出他們是誰的藉口哦?」
「噫──玫瑰姐姐冷靜!衝動是魔……」詩織慌亂地舞著雙手,我卻注意到她身後的陰影處有什麼在躁動著,瞇眼發動感知,就察覺到一群未知生物帶著攻擊的意圖朝我撲來。
雖然正常狀況下的第一反應多半是使用魔法來掃蕩,但我沒忘記自己還身處屬性限制的魔法陣中,當即發動空間移動閃到詩織後頭,看著那群生物對我的襲擊撲空後在砂石地上留下坑坑巴巴的痕跡,冷起臉將劍架在詩織的脖頸上。
我是真的有點火大囉?確認身分的情況下依然對我出手,是真的要打嗎?信不信姐姐直接把妳架去審判所哦?
襲擊我的是長相如同那種日本公司常會出的饅頭周邊的奇異生物,該是五官的地方長了一張顏文字的臉,雖然不知道手段為何但是偽裝得非常好,如果不是用感知辨識到了他們的屬性構成,憑他們絲毫沒有散發黑暗屬性的跡象,根本不會察覺他們是死靈法術下的產物。
雖然看不出他們到底是什麼東西,可是從他們現在全頂著發怒臉的顏文字,對著壓制詩織的我齜牙裂嘴的模樣來看,八成是詩織召喚的不死生物吧,嗯,看來還是有好好在做死靈法師的本職呢?
「咿大家冷靜啊!就說衝動是魔鬼了,不要衝上來……」詩織見那群護主的不死生物蹦跳著還想又一次朝我衝來的模樣,很著急地讓他們平靜下來,雖然知道只要有空間移動,那群生物便傷不了我,再說鬥氣的發動也不會受魔法陣影響,可我還是很高興詩織有出言制止,至少說明了她不是真心要和我杠上。
可她的下一句話居然是──
「……過來會被玫瑰姐姐殺掉的!」
「居然是擔心不死生物嗎我以前白疼妳了!」我真想一劍給這臭小孩敲下去,不過還是默默把佩劍收起來,板著臉瞪回去那群怒目瞪視我的不死生物。
「他們是我召喚出來的寵物哦!不會亂咬人的,只是擔心我才衝出來而已!」詩織尷尬地搔搔臉,想緩和我與她的寵物之間劍拔弩張的對立氛圍。
「妳最好可以給個合理的解釋,不然我們審判所見。」
「首先,召喚死亡騎士的人不是我而是……我一個算是前輩的死靈法師,之所以會襲擊曉楓和夏櫻……啊、現在要叫夏書對吧?之後會記得改口的,總之,是受那位前輩吩咐不要讓聖殿逮住死亡騎士,會把他們引到結界也只是因為如果不限制魔法能力的話我一打二是打不贏的,本來就只會打到玫瑰趕來就停手的!但是玫瑰瑰一來就一臉想殺人是我沒想到的!」
「妳們看!詩織都不用我說她就認出我了!妳們當初沒認出我真的好過分!」終於爬出結界範圍給自己施展治癒術的夏書恢復了精神,跳起來大聲抗議著。
這完全不看場合的舉動毫不意外地收穫了我們的白眼,依然只有詩織非常捧場地回應他:「畢竟人家知道你有改變髮色的魔法水晶嘛,而且夏菇從以前就常嚷嚷著要男裝呀!」
曉楓還是一副很火大的模樣,「聽人吩咐就要把人打成這樣?有妳這麼當朋友的嗎?」
「對不起嘛曉楓楓,真的是情非得已的狀況,我本來的工作只是牽制住妳們不要追上死亡騎士,是妳們太兇了才動真格的……」詩織低著頭有些委屈的模樣,「而且打傷夏菇實在是意外,我也沒有想到他明明拿雙劍卻一劍都沒有擋下,人家扇刃來不及收就直接砍下去了……」
「對不起吼我太菜了真是抱歉喔!」撿回雙劍的夏書自暴自棄地喊著:「近戰連死靈法師都打不過真是抱歉!」
詩織連忙出言安慰:「沒有啦,夏菇畢竟還是初學者呀,是人家不小心拿玫瑰姐姐的標準去衡量了。」
「妳這話的意思是我比祭司還不如喔?」
太失敗了,她的安慰完全造成相反的效果,這樣可以說是搞笑的場面有些久違了,我和曉楓忍不住笑了出來。
可是笑歸笑,詩織的話語中給我一種違和感,感覺她……對於我們的事情有些過份了解了,絲毫不像許久不見的模樣,知曉我的劍術能力、知道夏櫻化名為夏書的男裝身分、也很清楚我們三人的作戰手段,實在是……了解到有些弔詭的程度。
「好啦,我們不要繼續待在這個偏僻的地方了,剛才那麼激烈運動現在都餓了吧?人家請客來當歉禮,原諒我嘛……不過我還是要說,那畢竟是我的工作,就像妳們是因為工作才跑過來追捕死亡騎士的,我攔阻你們也是因為工作,在我能換工作之前,恐怕這種陣營對立的現象都會存在……」詩織有些緊張地拉了拉裙襬,「但是、我們的感情……不會因為這樣就受影響吧?吶?」
「這不是當然的嗎?」曉楓擺擺手,一副不能理解詩織為什麼要操心這種事情的樣子。
「不過如果可以,以後請不要找我打架,去找玫瑰。」夏書弱弱地抬手成投降姿態。
「妳不如現在砍掉重練換個職業回來吧……開玩笑的,我們的友情哪有那麼脆弱啊?」我拍拍她的肩膀,「而且這種事情應該要開打前操心吧?哪有都打完了才在擔心的?笨蛋詩織。」
聽見我們三個的答覆,詩織才終於鬆了一口氣,歡天喜地地黏到我身上,「就知道玫瑰姐姐最愛我了!」
然後她壓低了聲音,湊在我耳邊,用只有我才聽得到的音量,語調有些意味深長地說道:「所以,人家才會這麼努力地為了玫瑰瑰拖時間啊?」
我渾身一顫,也不知道是因為詩織湊在我頸邊產生的癢意還是這句話所透露的訊息激起的寒顫。
「……妳知道多少?」
「唔……如果指的是妳和羅蘭的關係的話,那就是全部哦?」詩織繼續這只屬於我們的悄悄話,「但是玫瑰姐姐還不想讓他們知道吧?所以我會保密的,至於我怎麼知道的……待會到餐廳我會解釋的,我想……這應該也是妳們都很需要的情報吧?關於穿越者的一切什麼的……」
已經走出一段距離的曉楓留意到了還留在原地的我們,「要請客的人還不快點,妳不決定吃哪一家的話我們就選全城最貴的餐廳囉?」
「誒!不行啦!人家的發薪日還很遠耶!」詩織一面悲鳴一面追了上去。
看著三位夥伴前行的身影,我突然覺得特別渴,那是過分緊張所引起的生理現象。
詩織要帶來給我們的情報,到底會是些什麼呢?不知為何,我總有一種那會造成很大的衝擊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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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最後選擇的還是我們常去的有私人包廂的酒館而不是什麼高級料理餐館,沒辦法,畢竟是需要可以談事情不被偷聽以免傳出奇怪傳聞的好地方啊。
我和詩織先到酒館訂好位置,等著回聖殿覆命的夏書和曉楓,當全員到齊叫好喜歡的菜色後,我們喝起先上桌的飲品,很有默契地保持靜默,一齊看向那個說有很多情報要提供的人。
「唉呀、不要這樣看著人家嘛~我會害羞的。」面對三道灼熱的視線,詩織低下頭對著手指,一副嬌羞模樣。
說實話,很可愛,但是現在這個場合我更想揍下去。
「好了,我開個玩笑而已,不要用殺人的目光看人家,我會很害怕……」詩織深深地呼了一口氣,「那麼直接切入正題吧,你們知道自己是穿越到我們本來世界中的一套小說裡嗎?」
一來就丟了情報量這麼大的信息真的沒問題嗎?
「我知道這是個『劍與魔法』背景的異世界時空,並且有固定在運行的世界線發展,但還沒有明確到建立穿越到書中世界的印象。」我率先回答。
「嗯,那這就表示你們也不知道這就是《吾命騎士》的背景世界囉?」
《吾命騎士》?這種書名風格有那麼點熟悉的感覺……但是並沒有閱讀過的印象,不過以騎士為標題確實很符合劍與魔法,既然是小說世界怎麼不挑個我們熟知劇情的世界呢,不然遊戲世界也可以呀,只要是我們接觸過的,知曉劇情都更容易達成神諭中「影響中樞發展截然不同的世界分支」的要求。
「好的,看你們的樣子連這是你們特別喜歡的系列小說之一也不記得了,封印記憶的工作做得好乾脆呀,大概連神界那段期間的記憶也全部封印了……這樣不就讓人家覺得更孤單了嗎?只有我記得那段時間什麼的……」
好吧,我錯了,情報量只有越來越多的份,詩織說的話讓人有點弄不清頭緒,不過我們的記憶都被上頭的神明大人處理過了這條資訊倒是挺清晰的,《吾命騎士》是我們都看過的小說?但包括書名到劇情內容,我都沒有絲毫的印象。
曉楓率先將我們大概都抱有的疑問問出口:「有個問題,為什麼我們都不記得了,但妳卻記得呢?」
詩織坦然地兩手一攤:「大概因為我是你們中唯一一個沒看過《吾命騎士》的人吧?忘記了嗎?當初R黨在搞事情的時候人家涉足的領域偏動漫、宅歌而不是小說哦。」她接著自言自語道:「或許正是這樣,才被卡爾斯桑選作擔任轉達這些情報給你們的人吧,畢竟決定封印你們腦中這些記憶的是瑞迪安桑,也許在這方面兩位的意見產生分歧了所以才會這樣……」
「啊抱歉抱歉,你們還聽不太懂吧?」詩織連忙解釋,「首先呢,神祇們的力量強度取決於這個世界中信徒們的數量和信仰心,目前身處世界中樞所在的這片大陸上的三大信仰的神祇自然因為實力最強而成了這個世界的世界之樹的主人,但是因為有三位不同的神祇,所以彼此在培育分支上的方針可能會有衝突或摩擦之類的,祂們可能比較偏希臘神那邊有人類的喜怒哀樂的那種神,而不是什麼具有鐵面無私的神格全無感性的類型?」
「實際上在正式被投放到這個世界以前,我、玫瑰瑰和曉楓楓是待在神界受訓練的哦?」詩織語出驚人,收穫我們震驚的目光後有些難過地嘆了口氣,「果然只剩下我記得呀?神界和世界之樹的世界中的時間流速不一樣,轉換倍率是可以調整的,除了夏櫻是直接被丟進來的以外,我們都在那裡訓練了至少三四個月以上。」詩織歪頭拋出疑問:「不然呢?妳們對於自己似乎豪不費力就熟練起來的能力不抱持任何懷疑嗎?明明剛從一個沒有魔法的世界離開,輕易就掌握如何使用魔法什麼的可能嗎?」
「我當時是覺得應該是穿越進本來就掌握這些技能的身體裡,我所做的只是喚起肌肉記憶而已。」雖然這份猜想也沒有錯,只不過現在知道了那份掌握能力的身體是過去某個時間的自己訓練出來的罷了。
「不是,我為什麼那麼慘啊?就只有我直接被丟進來?這是迫害!」夏書憤憤表示抗議。
「夏菇是因為有半神祇陪著吧?瑞迪安桑派了夏爾先生陪你不是嗎?」詩織一句話就點出那位活在夏書口中的「夏爾」的真實身分,教皇也提到過夏爾是光明神使者……是說派遣半神祇原來不算是違反《諸神條約》嗎?還有如果說夏爾是光明神使者,派遣夏爾的就是光明神,那……
「直呼光明神名諱真的沒問題嗎?」
詩織這才恍然大悟,「啊、在神界時習慣了……妳們當時也都這麼喊的,不要這時候用人家好像很奇怪的眼神看我啦!對吼妳們都不記得了,那我直接說名字妳們也聽不懂對吧?總之,玫瑰姐姐的發動鬥氣的能力是主動請求戰神教學的,妳們兩人聚集聖光的能力都是光明神帶領出來的,我們使用魔法的部分則是渾沌神教學的,大概就這樣吧?」
詩織像是在拋炸彈一樣,接二連三拋出我聽起來都覺得在鬼扯的信息,要不是她的神情真的很認真,我會懷疑她在開我們玩笑,我們?在神界?被大陸三大信仰的神祇手把手地教導?這個畫面太離奇了我根本無法想像。
「相信與否看妳們自己吧,其實也不重要了,畢竟記憶被抹去的妳們並沒有徹底失去訓練出的能力甚至鍛鍊得更強了,所以那段被封印的記憶到底如何對妳們來說其實根本無所謂了,不過為了避免妳們覺得人家得了妄想症還是怎樣,我證明一下自己。」詩織說完話突然扯了旁邊夏書的頭髮下來,痛得他抱頭發出慘叫。
「靠呀為什麼要對我動手!」
「抱歉嘛,但是夏菇的頭髮是最簡單粗暴能說明的。」詩織毫無悔意地吐舌,從衣服裡掏出一個長方形透明薄片,念起咒語將薄片對著手上那根紅色的頭髮釋放了某種魔法,然後本來全透明的平面上顯現了文字。
屬於女性的櫻色頭髮,因魔法水晶作用在肉眼中呈紅色。
那什麼,好、這好魔法!好有科學感的魔法!
「俺醬的特殊能力是分析魔法哦,順帶一提我還知道玫瑰的額外能力是精神系和空間魔法,曉楓的能力則是依靠接觸讀取情緒,這些能作為我們曾經在被妳們遺忘的記憶中相處的證據吧?」
「也沒有說不相信妳啦,不過我們都沒和妳提過,所以確實是可以當證據沒錯。」曉楓制止詩織繼續露出受委屈般楚楚可憐的表情。
「嗯嗯,雖然我們都在神界受訓了一陣子,但是我是最近才被從神界放出來的,現在才能來找你們,還好倍率有調整過,不然真的讓人家在那邊等上大半年我可能會瘋掉,不過在神界時一直都有在關注你們發生了什麼哦?大家穿越的這段期間發生了什麼我全部──都知道!」詩織用燦爛的笑容說出非常可怕的話。
如此倒是解釋了為什麼她會對我們的事情瞭若指掌到有些恐怖的地步。
「好恐怖。」
「這是什麼偷窺狂,好可怕。」
「妳聽起來像個變態。」
「喂!這麼說我我會哭哦!我真的會哭哦!」
「好啦,乖,我們也是開玩笑的,妳繼續說。」
「嗯、言歸正傳,光明神決定封印熟知故事的你們的相關記憶,換而言之,我們就不能像各種穿越小說一樣憑著對原書的理解恣意扭轉劇情了,祂大概是希望我們能憑自己的抉擇走下去吧?為什麼連同在神界訓練的記憶也封存起來我也不知道,可是渾沌神卻希望你們能在容許範圍中知曉盡可能多的情報,才沒有封印我的記憶,理由……總覺得可能是那位大人的惡趣味?渾沌和光明的對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嘛……」
不知不覺大家伸筷子夾菜的頻率越來越緩,似乎聽詩織的解釋聽得太入迷了都忘記吃飯了,詩織則因為秉持著嘴裡有食物就不開口的原則,碗裡的飯菜還堆得滿滿的沒怎麼動過,順帶一提,堆了滿滿的是因為我們吃著吃著,怕不小心就把整盤菜夾完害她沒吃到,直接塞她碗裡的。
「說了這麼多,其實你們最好奇的還是『為什麼會是我們被選為穿越者?』吧!這份記憶我也還留著哦!其實神界也有著自己運行的法則,挑選穿越者也是需要合乎規定才能成立的,所以如果沒有穿越者本身意願……啊,要說意願可能也算不上,總之得是穿越者潛意識上願意接受才能實行,當然那是通常情況下啦。」
「我猜玫瑰姐姐一定在心裡想自己只想安穩順利過一生怎麼可能會接受被穿越什麼的,」聽著這話我沒吭聲只是乖巧地埋頭用餐,就當默認了,「所以我才說是通常情況,因為我們就屬於某個特殊情況中。」
「妳們想看看,挑選穿越者為世界之樹培育分支的行為,其實是神祇們從穿越者身上獲得協助對吧?在情理中算是神祇欠了穿越者一份人情,因此,有時候引導人進入世界中這個行為是會包含著『達成穿越者心願』這個回報目的在,比方說渴望親情的人可能穿越後得到了珍重的家人、人生失敗組可能穿越後靠著機運成為人生贏家、為情所傷的人可能在異世界尋覓到那千古難尋的真愛……大家常看的穿越系作品通常也都會有這些情節的描述吧?所以,穿越者的心願為何其實也是挑選穿越者的重要條件。」
詩織剛夾完菜的筷子指向夏書,引導我們將視線投向他,「光明神得到的候選人資料中,夏櫻的願望是『期望著與摯友們永遠待在一起、永不分離。』」她忽略了夏書因為覺得自己被公開處刑而發出的慘叫(「靠北等等不要說出來啊!我的隱私呢!」):「……而她又是內心深處期待著穿越異世界逃脫原本世界的束縛、符合條件的穿越者人選,選中夏櫻成為穿越者又要讓她的心願實現……這就是我們其他人不管潛意識想不想穿越都還是一起穿越了的理由。」
看來,這番話,是這席飯桌上最具爆炸性的。
本來可能有選擇權的我們因為小夏而強迫中獎?
「順帶一提,我們手上拿的武器都是神界出品的稀有物哦,這些武器、我們每個人各自懷有的特殊技能,還有留在神界的特訓,都算是因為這種特殊情況下提供的補償方案。」
「這樣一起穿越的理由我是很感動啦,可是聽起來我們好像贈品喔,買一送三的那種?」曉楓思考了兩秒,發出的吐槽倒是緩和了一時之間有些凝重的氣氛。
「等一下,不願分離的摯友只有三個嗎?」我則是抓住了最在意的點,「小夏你心中的摯友不包含紫──」
我話音未落,夏書已經先跳起來了:「怎麼可能!妳們──整個R黨俱樂部、對我來說都是最重要的啊!妳們、妳們是我的光啊!怎麼可能不包含紫綾!」
夏書的真情告白來得有點太突然了,導致我的腦袋一時有些運轉不過來,「呃、啊……謝謝?」
「謝、謝個毛線啊!我不是、我沒有……啊算了就這樣吧。」
「好了、好了,不要急,我還沒說完呢,R黨的大家確實都穿越了,不過紫綾醬也是直接穿越,沒有留在神界和我們一起受訓呢,而且她是由戰神負責指引的,似乎還比我們都早進入世界,資料都已經處理完收起來了,我能一直掌握你們的動向也只是因為負責指引你們的光明神願意開權限讓我看,但是戰神大哥不願意開給我看,所以連我都不清楚現在紫綾在哪裡呢……」
「啊、對不起!好像又說了讓你們聽不太懂的話,就是……每個穿越者都會有位負責在冥冥之中引導你前行方向的神祇,這樣的敘述可以理解嗎?你們想,人要如何從茫茫人海尋覓到某個對自己來說特別的存在呢?那當然就是指引者的任務啦,那些機率微小的、能被稱為是奇蹟的事件,都是祂們牽引著那條命運之線引起的。」
「你們三個人就是由光明神所指引的,與誰的相遇啊、最終圓滿落幕的某些挑戰啊,光明神一定都在其中努力地指引著……說到底你們能使用神術其實就是最好的證明了,而我則是由渾沌神所指引的,如今的死靈法師身分和暫時跟隨那位前輩的任務都是祂所賦予的,這就是我所謂的『指引者』的區別。」
「紫綾是由戰神指引,我記得戰神信仰的大本營是在隔壁月蘭國吧?所以果然要到國外蒐集小夥伴?那我一開始的思路沒錯嘛!」一這樣想,我不禁有些埋怨起讓我們進到聖殿導致沒能出國的神諭了。
「呃、這個……妳們聽我說一下,聽完也別生氣……」
曉楓皺著眉,有些困擾地指出現實問題:「我們兩個聖殿祭司和那個聖騎士長怎麼都不可能請長假出國找人吧?尋找紫綾的任務只能交給詩織了嗎?」
「哈囉……可以聽一下我說話嗎?哈囉?」
想告訴我們的事情大概都說得差不多了,詩織終於可以專注於消滅碗盤中的料理,但她也不忘先回應曉楓:「人家近期也不能離開葉芽城哦,在死亡騎士的事件解決以前都走不開,所以可能要等,而且我才不想自己一個人孤單地出發找紫綾兒菇!」
「好了閉嘴聽我說!雖然是剛剛才想到的!但聽我說!」被迫害的夏書終於受不了,悲憤地乾了杯裡的酒重重地將酒杯放下,玻璃杯碰在木質桌上發出巨響,宣示他的抗議之情。
「我之前去參加二公主桑的舞會……不要問我為什麼會去參加舞會好吧?總之、就是當時覺得二公主桑超眼熟的!但是!那時候一直沒想起到底是哪裡眼熟。」說到這裡,一開始很大聲來吸引我們注意的音量逐漸轉弱,「……現在想來,那應該……就是紫綾吧?我當時是真的沒想到,所以就沒確認……」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你說,二公主……就是紫綾?」我有些不可置信地覆誦了這個資訊。
「嗯,有這個可能性吧,妳看髮色瞳色都對呀,雖然只有簡短說過幾句話,但那時我就在想這個聲音好像有點耳熟,只是我當時根本還沒建立妳們也會穿越的印象就沒有放在心上,現在想起來,那是紫綾的可能性很大!呃、妳們不會罵我吧?我也不是故意的……」
救命,太讓人發笑了,我粉了個偶像加了人家粉絲俱樂部,定期繳會費蒐集小報、時不時還會抽個周邊商品擺祭壇,你現在告訴我那就是我朋友?不行了,沒臉粉下去了,姐妹們我要退坑出清。
要說現在才想起來的事情我也有,是啊,二公主生日遊行時的那個笑容,也許並非錯覺,也許那份笑容真是因為發現了人群中的我才露出的笑容──不,這也太自我意識過剩了,誰都不能說準那個笑容就是看到我才露出的,再說就算是紫綾,她哪裡又會有一眼從人群中發現穿越後換上陌生容貌的我的能力呢?
而且……羅蘭的死和皇室有關係,雖然我相信紫綾的為人,但是,曾經最親密的朋友是皇室中人什麼的,如今各種情報不明的情況下我實在不太樂見這種發展,就怕真有什麼關聯,那時的我又該怎麼辦?又要去抉擇什麼嗎?
但我不能把這種煩悶表現在臉上,不能被其他人察覺,沒錯,還不可以,羅蘭的事情,還不可以……
「那很好,問題就變成了我們這種平民老百姓,要怎麼摸進皇宮內接觸二公主,確認對方是不是紫綾?」
「好了我終於也吃完了!該散會了!」詩織打斷了曉楓投出的疑問,「我覺得這件事情先不急吧?就像我還有在葉芽城的工作在身,死亡騎士出現在葉芽城重傷了太陽騎士還揚言回來找他,對此聖殿應該也會積極動員,接下來你們應該會很忙才對?等事情告一段落再去確認不急吧?在這種時空背景下,一個已經學成歸國的公主,除了聯姻以外的因素應該都不可能離開忘響國,她在那邊不會跑掉的。」
「不是,萬一二公主並不是紫綾呢?都只說可能性很大,但並沒有人能百分百確定那就是紫綾啊,如果到時候確認二公主不是紫綾,我們不就白白浪費的一段可以拿來找人的時間了嗎?妳知道到時候要在沒有線索的情況下從人堆裡找到她有多難嗎?」曉楓不能理解詩織為什麼能這麼悠哉、絲毫不著急的樣子。
「你們要相信光明神呀?祂們讓我們來到這個世界,有著夏菇的心願,怎麼說都不會讓我們落得五人不能齊聚的狀況的。」詩織捧著茶杯,笑瞇瞇地說出感覺有點像在傳教的話,將整個話題作結,「既然是指引你們的神祇,自然會期待著自己能被相信著的吧,不論何時都千萬不要忘了這一點喔,你們是光明神的子民,就像渾沌神會指引我一樣,光明神一定也會庇佑你們的……這點,其實你們也深有體會吧?」
是呀,我看著現在就在我身旁的朋友們,回想我們各自遭遇過的事件。
當然深有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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