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生戀情 - 第五章：恐怖的追求者

　　事隔五年，自從林承恩與邱怡萱離婚之後就帶著林宜庭一起生活，兩人相依為命。

　　十五歲的林宜庭長得亭亭玉立，進入高中就讀之後成績依然名列前茅，但父母離婚的事情始終令她耿耿於懷。

　　「宜庭，我開車送你去上學吧。」某日早上，林承恩手裡拎著車鑰匙說道。

　　林宜庭揮手拒絕，「不用了……爸。我自己去就好了，謝謝。」

　　「哦……」

　　林宜庭自從身分曝光以後每次跟父親說話都帶有一點尷尬，雖然他們曾針對這個問題討論數次，但最後都只會得到以後只用林宜庭的身分過活這種結論。

　　林承恩自從離婚之後氣色就變得很糟，或許是因為這樣，這幾年他長了不少白頭髮，現在頭頂一片灰。

　　林宜庭現在最大的安慰是考上位於台北市第一志願的明星高中，她永遠也忘不了林承恩得知這消息時笑得有多燦爛。

　　在學校裡，她因為清秀的外表、姣好的身材、優異的成績等條件而成為校內的風雲人物，下課時間經過走廊總會有許多不認識的同學會向她打招呼，而她一律以甜美的笑容回應。

　　「嗨，早安呀，宜庭。」一位女孩從走廊另一邊快步走來輕拍她的肩膀，她是林宜庭五年前跟林承恩去公園玩的時候結識的朋友，徐子晴。

　　徐子晴個子矮矮的，留著瀏海整齊的蓬鬆髮型，眼睛大大的，長相甜美，待人總是笑瞇瞇的，渾身散發著無憂無慮的活潑氣質。

　　「妳把頭髮染成栗色啦？」林宜庭問。

　　「對呀。」她用手指捲起一小圈頭髮，「一聽說今年開始髮型規定鬆綁我就去染了。」她一副陶醉的樣子，似乎很滿意這個新造型。

　　「話說回來，妳今天好像要打工吧？」回到教室，因為還沒上課，兩人又繼續聊下去。

　　林宜庭微微嘟起嘴，輕輕撥開遮到視線的黑色瀏海，身後烏黑亮麗的美麗長髮隨之飄起，「是啊，不過也就每個禮拜兩三天。」她語氣平淡，似乎對此話題不感興趣，徐子晴也注意到這點，立刻轉移話題。

　　但當她正要開口時，響亮的上課鈴聲響起，徐子晴只好把話吞回去，跟著快步回教室的學生人潮一起回到自己的位置。

　　林宜庭在課業上全神貫注，只為得到好成績給林承恩一點安慰，他們之間的關係不如她當初所預期的那樣，因為邱怡萱的離開而恢復成曾經的戀人。

　　林宜庭現在在學校裡總是頂著一張不苟言笑的撲克臉，在同學們眼中她的形象是為冰山美人，但她只覺得自己只是個行屍走肉的空殼子，因為身份曝光的關係，兩人在家見面總是像早上的寒喧那樣瀰漫著冰冷的尷尬。

　　在學校裡每每遇到男同學熱情如火的追求，她總會發出一聲嗤之以鼻的冷笑，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晚上，林宜庭拖著累壞了的身體回到家，當她踏入家門時抬頭望向掛在牆上的時鐘，現在已經是晚上八點半了。

　　「回來啦。」林承恩坐在餐桌旁看書，桌子角落擺了幾道用保鮮膜包住，因為放久而變溫的飯菜。

　　林宜庭把書包扔到旁邊的沙發上，吃飯時一直低著頭，始終不敢直視林承恩。

　　「最近學校有什麼問題嗎？」林承恩隨口問道。

　　林宜庭一時語塞，還差點被剛吞入喉嚨的飯噎到，「很平常。上課、下課，下課時又有幾個不認識的男生找我搭訕──」

　　「等等，搭訕？」林承恩一臉狐疑的表情。

　　「對呀。」林宜庭得意的笑著，似乎很滿意林承恩的反應。

　　「妳應該都拒絕了吧。」

　　「當然，因為我眼中只有你。」林宜庭的雙頰變紅，咧嘴嘻笑。林承恩卻只是冷冷的說，「別忘了我們是父女。」

　　林宜庭的笑容消失了，換上一張苦澀的表情。

　　「但我還是不希望妳這年紀交男朋友，這年紀不管男女幾乎都是玩玩而已，很難負起成年人的責任，這點妳應該也懂吧。」

　　「是的，父親。」林宜庭沮喪的應聲，然後夾起一塊肉放進嘴裡。

　　即使沒有林承恩的叮嚀，林宜庭也不會想要交男朋友，截至目前為止她遇到的所有男性在她眼裡全都比不上林承恩。而且她深深相信，以後再也不會有像林承恩那樣能打動她的男孩出現了。

　　第二天，上體育課時班上所有人都到操場集合，體育老師以體能測驗為由讓同學們以兩人為一組接受測試，林宜庭很自然地跟徐子晴一組，其他人也是一下子就找到伴。

　　測驗從坐姿體前彎以及立定跳遠開始，林宜庭在這兩項測驗中獲得不錯的成績，最後測驗八百公尺慢跑的時候因為課堂時間有限，老師決定先讓女同學們先進行測驗。

　　「噢噢哦哦──」徐子晴苦著一張臉，發出悲痛的呻吟。

　　「怎麼啦？」林宜庭問道。

　　「該來的還是來了。我最討厭跑八百了。跑完後流一身臭汗，喘著氣走到終點，而且中途慢下來用走的還會被罵。」說出最後一句話時徐子晴緊貼在林宜庭身旁，警戒性的望向站在不遠處的體育老師。

　　「怪了，我們小時候不是常常在外面玩到天黑嗎？」

　　徐子晴嘆一口悶氣，臉上浮現出一層灰黑色的陰影，「玩跟測驗帶來的感受終究還是不同的。」

　　「女生們不要聊天了，計時的待在原地，測驗的去跑道集合！」老師大聲斥喝，女生們經過一陣騷動之後全都站在起跑線上。

　　林宜庭為了方便活動，用髮圈將頭髮綁成一束細長的黑色馬尾。

　　坐在操場旁圍觀的男孩們看到林宜庭紮起馬尾的樣子心裡都小鹿亂撞，女孩們從起跑線上都能聽見男孩交頭接耳的譏喳聲。

　　起跑後，林宜庭沒多久就一個接一個地超過身旁的同學，不一會兒便領先所有人，位居第一。

　　「其他人振作一點！落後林宜庭超過兩圈的人下禮拜罰跑操場兩圈。」體育老師朝著那些落後的同學大吼，他們無不發出埋怨的怒吼，然後回過頭死死瞪著林宜庭，似乎在警告她不准跑太快。

　　做點人情好了，林宜庭心想，一面大口喘氣假裝自己很累並放慢速度。

　　當她跑過終點線時，徐子晴朝她豎起四根手指，表示這圈跑完就結束了，她偷偷喵向後方，跑在後頭第二名的女同學已經累得喘不過氣來，好像隨時都會倒下。

　　她經過男生們群聚的地方時又聽到男生們對她的討論聲音。

　　「林宜庭真的好厲害啊，文武雙全，長相清秀，性格成熟，做事一絲不苟，真是太酷了，簡直是完美女神。」

　　「嘿嘿，那還用說，班上一堆人暗戀她呢。」另一外男生興奮的說。

　　「哼，我看你也是吧。」與他交談的人說道。

　　真是一群噁心的傢伙，林宜庭打從心底作嘔，渾身不自在。

　　林宜庭以第一名的成績抵達終點時男生們為她歡呼喝采，但她卻板著一張臉，不發一語走到徐子晴身邊。

　　「林宜庭，妳是不是故意放慢速度不讓跑最慢的落後太多？」體育老師替她登記成績時問道。

　　林宜庭沒有回應，用犀利的眼神盯著他，老師與她四目相交，但又馬上轉身去幫其他同學登記成績。

　　體育課一結束，徐子晴就拉著林宜庭前往福利社買冷飲。

　　「噢噢噢哦哦哦……我快累死了。」她一邊嚷嚷一邊拉扯運動服的領口，好讓涼爽的微風吹到身體。

　　「如果平常有運動，八百公尺真的沒什麼。」林宜庭雙手環抱，用冷酷的高傲口氣說道。

　　徐子晴從冰箱裡拿出一瓶冰涼的氣泡水，肩膀垮下來，有氣無力的呻吟，「不要，好累哦，我暫時不想運動了。」

　　兩人買完東西離開福利社回到教室的路上，在教室門口旁一位個子高高，頭髮抓得翹翹的男孩靠在牆邊，態度神氣的朝她們走來。

　　「哈囉，兩位美女，能否借一分鐘，好給我認識妳們的機會，將來這一分鐘我一定會無上限奉還給妳們。」

　　徐子晴慌張的摀住嘴，差點把含在嘴裡的水噴出來，臉上除了驚喜還帶有喜悅的色彩。

　　「去找別人。」林宜庭以輕蔑的口氣說，挽著徐子晴的手進入教室。

　　放學時，距離林宜庭不遠處的座位上有群女森聚在一起聊天，連徐子晴也加入她們的聊天聚會。

　　自下午四點導師離開教室到五點主任巡視走廊的這段期間算是教室的空閒時段，放學後不急著回家的同學們會聚在一起閒聊或是留下來補寫未完成的作業。

　　「宜庭，妳知道今天找我們搭訕的那個男生是誰嗎？」徐子晴吃吃笑，邊走邊跳來到她的面前。

　　「不想知道。」林宜廷整理好書包，輕輕撥動蓋住脖子的飄逸長髮，離開教室。

　　徐子晴與她其他朋友打聲招呼就趕緊跟上去。

　　「嘿，等我一下！」徐子晴在走廊盡頭追到林宜庭時忽然停下，猛地拍她肩膀。

　　林宜庭微微一笑，這是她今天露出的第一個笑容，「走吧。」

　　穿過校門口，徐子晴再度挑起剛才的話題，「我聽別人說找我們搭訕的那個男生叫張亮豪，是三年級的籃球隊主將之一。」

　　「哦……」林宜庭敷衍的應聲。

　　每次徐子晴說起林宜庭表明不感興趣的話題雖然會聆聽，但態度上都是愛理不理，有時雖能讓徐子晴就此打住，但這次不知怎地她特別來勁，一直稱讚這位名叫張亮豪的男生，直到林宜庭感到厭煩，板著一張臉停下腳步。

　　「啊，生氣了嗎？」徐子晴面帶微笑尷尬的說，就算她什麼也不說也能意識到自己剛才太煩人了。

　　林宜庭沉默片刻，抿住朱紅的嘴唇，然後揚起眉毛，似乎靈光一閃，想到一個好主意。

　　「你是不是喜歡他？」林宜庭擰出一個賊笑，打趣道。

　　徐子晴兩眼往上飄，翻白眼的同時發出一段冗長的呻吟，「──還好耶，談不上喜歡。」

　　「那妳怎麼一直講那傢伙的事？」

　　「算是在意吧，老實說這還是我第一次被男生搭訕呢。」徐子晴感慨的說。

　　林宜庭這才想到每次來搭訕的男生似乎都是來找她。徐子晴可能因此忌妒吧？

　　「不過他能用那種方式跟我們搭訕就表示也會對其他女生用同一套，一看就知道只是玩玩的，那種人對我們女生來說最危險了。」她握緊拳頭好像在向某人宣戰一樣語氣激昂的說。

　　「是啊，我們可要當心那種男人哦，好姊妹。」林宜庭放心的說。她剛才有一瞬間還擔心徐子晴會愛上那種庸俗的男生。

　　在捷運站與徐子晴道別，林宜庭跟著擁擠的人潮擠進車廂，擁擠的人群搞得她下車時也是寸步難行，經過一番折騰搭上電扶梯才得以喘口氣。

　　林宜庭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到附近的超市買東西，自林承恩與邱怡萱離婚以後，料理方面父女倆互相幫助，先回到家的人負責準備，至於生活用品以及食材主要還是林宜庭負責採買。

　　事實上，即使是現在，她的內心深處依然期待能與林承恩展開另一種形式的夫妻生活，只可惜這卻是遙不可及且註定無法實現的幻想。

　　當她伸手想要碰觸冷凍櫃上的一盒肉時，一隻粗曠的大手忽然從另一個方向冒出來。

　　他們兩個人的指尖互相接觸，林宜庭往旁邊看，張亮豪就站她旁邊露出自認為爽朗的笑容。

　　「嗨，真是湊巧──」他還沒說完，林宜庭翻了個白眼，用厭惡的眼神瞪著他低聲說道，「噁心。」

　　離開時她從裙子口袋裡拿出一條手帕擦拭剛才被他碰到的指尖。

　　那傢伙可能在跟蹤我，林宜庭心想，然後從另一側的口袋裡拿出手機撥打一通電話。

　　傍晚時段超商的結帳隊伍總是大排長龍，林宜庭待在隊伍末端看著結帳中的婦人動作緩慢的從皮夾裡拿零錢出來總會在心裡抱怨說為什麼不在結帳前準備好零錢再去排隊呢？真愛浪費別人的時間。

　　「你好。」張亮豪又出現了，林宜庭朝他的購物籃瞥了一眼，裡面只放了幾樣零食。

　　「剛才真是對不起，我似乎太失禮了。」張亮豪將手貼在胸前，微微鞠躬，看起來頗有誠意。

　　林宜庭卻對此嗤之以鼻，甚至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話說回來，這間超商真不錯，商品種類很多，妳住這附近嗎？」他很快就突然把話題帶到他的目的上。

　　林宜庭轉過頭朝他低吼，「離我遠一點！」

　　這似乎讓張亮豪卻步，自動往後退。

　　幸運的是接下來的結帳速度變快不少，她的心聲彷彿傳進其他客人心裡，幾乎每個人都備好零錢，沒有多餘的拖沓。

　　林宜庭一把買來的東西收進購物袋就直直衝向店門口，張亮豪緊跟在後頭。

　　「嘿，拜託，聽我說句話就好！」張亮豪大喊，望著林宜庭搭上停在馬路上的一輛白色轎車。

　　他沒能看清楚坐在駕駛座的人的樣貌車子就急駛離去，一轉眼就消失在馬路的另一邊，只留下低沉平穩的引擎聲。

　　「呼──」林宜庭長嘆一口氣，肩膀垮下來，「對不起哦，林承恩，突然把你叫過來。」

　　「要叫我爸爸啦，沒大沒小。剛剛跟在妳後面的男孩是怎麼回事？」林承恩問，雙眼仍專注看著前方。

　　「我的眾多追求者之一，只是這一個特別煩人。」林宜庭翻了一個白眼，一臉厭惡。

　　「我懂，爸爸也遇過。」

　　林宜庭微微鼓起臉頰，蹙起眉頭，林承恩透過後照鏡看到她生悶氣的樣子會心一笑。

　　車子開到家門口，林宜庭下車後繞過車頭到駕駛座的車窗旁。

　　「爸爸還要工作，晚餐不用留爸爸的份。」

　　「是的──爸爸。」林宜庭拉長音調回應，她目送車子穿梭在被夜晚染黑的街道，轉身上樓。

　　第二天，林宜庭一到教室，徐子晴就用小跳步的走路方式來到她的身旁，跟往常一樣，渾身散發開朗活潑的氣質。

　　「早安呀，宜庭。」她蹲下來，雙手放在桌子的邊緣。

　　「嗯，早。」林宜庭簡短的說，她在學校保持一貫的冷酷風格。

　　「許依茹，既然妳要去外掃區，位置可以借我坐一下嗎？」徐子晴問，對方很爽快的就答應了。徐子晴與班上每個人都能相處得很融洽，既是開心果也是萬人迷。

　　兩人稍微聊了一些最近看的偶像劇的話題，林宜庭從談話內容感受到徐子晴似乎很憧憬被一個男人拼命追求的感覺。

　　林宜庭一想到昨天買東西時遇到的狀況，可一點都不覺得那有什麼好。

　　她面露苦澀的說：「那應該是建立在妳本身也不討厭對方的前提下。」

　　徐子晴仰天嘟嘴，有種被潑冷水的失落感，「……這麼說倒也沒錯啦，如果是被一個又醜又肥的男人跟蹤，不管是哪個女生一定都會被嚇壞，這世界真的很看長相。」

　　林宜庭點頭同意，隨後徐子晴發出呻吟，整張臉趴在桌上俯瞰林宜庭，補上一句，「真羨慕妳是個美人。」

　　林宜庭露出潔白的牙齒微笑道，「妳也很可愛啊。」

　　徐子晴也跟著笑了。

　　上課鐘聲響了，同學們紛紛回到各自的座位上，在剛才的談話中，林宜庭有數次想把昨天的遭遇告訴徐子晴，卻又在開口前打住。她依照以往拒絕男生的經驗，認為昨天都表現得那麼反感了，應該會知難而退吧？

　　遺憾的是，她錯了。

　　放學的時候張亮豪突然出現在他們的教室前，背上背著一個吉他形狀的黑色背帶，手裡提著小板凳。

　　他一出現馬上引起正要放學回家的同學們的注意，他從容的幫吉他調音，翹起二郎腿，輕輕撥弦，然後配合彈奏的聲音唱起歌來。

　　音樂曲調輕快活潑，歌詞幾乎都在讚美林宜庭的外表，讚頌她有多麼的優秀，時不時會穿插一句「請給我一個機會」。

　　他突然舉辦的個人演唱會因為歌聲與吉他彈奏技巧不錯而留住不少人，甚至還吸引到更多剛好路過的人。

　　林宜庭很快就注意到身旁的女同學都對她投來亢奮的笑容，眼裡更是閃爍著滿心期待的光芒。

　　她感到大事不妙，揹起側肩包頭也不回的從教室後門衝出去，

　　「欸，等等，林宜庭，難道妳不回應一下那個男生的熱情嗎？」一個平常就好管閒事的女生跑過來纏住她。

　　「不用啦。」她厲聲說道，然後甩開那個女生伸過來抓住她背包的手。

　　她邁開大步前進，踏踏的腳步聲在走廊間迴響，她的心臟猛烈跳動，額頭被一層薄薄的汗水弄濕，自從與邱怡萱鬥智鬥勇爭奪林承恩之後，她很久沒有過這樣焦慮的心情了。

　　這次是要想辦法擺脫那個追求者是嗎……她的思緒飛馳，策畫讓對方死心的計謀。

　　校門周邊的大馬路到附近的窄巷全都是學生，她跟著人潮移動穿過校門口，穿梭在狹窄的巷弄街道裡，陽光在每樣景物邊緣投射出細長的陰影。

　　林宜庭在不遠處的一個轉角處轉彎，過彎後看到的第一家店就是她目前打工的地方，台北虎喵咖啡館。

　　店面的招牌是一隻卡通化的虎斑貓一邊品嚐咖啡一邊躺在沙發上慵懶打盹的樣子。

　　打開店門走進去，一股淡淡的麝香味撲鼻而來，店內播放著溫和慢節奏的輕音樂，一隻肥肥的橘貓躺在木頭地板上打盹，林宜庭走過牠身旁也不為所動。

　　店內有許多放學後來這裡享受悠閒時光或是來念書的客人，也有一部份男學生是為了看林宜庭工作的樣子慕名而來。

　　「喵！」一隻藍眼睛的白色小貓從一群女學生的愛撫中掙脫，跳到吧台上，尾巴翹得高高的，似乎很高興看到林宜庭。

　　林宜庭打卡上班，圍上圍裙，輕輕按摩那隻小貓的下巴，然後從頭頂到背部輕柔的摸了一遍，「哈囉，雪糕。」

　　「林宜庭，十六桌的東西去幫我收一下。」在後台做鬆餅的老闆娘對她說。

　　老闆娘是位帶著一副小小的圓眼鏡，長相樸素，氣質文靜的中年女性，因為興趣而開設這間咖啡廳。

　　在林宜庭來這裡以前這裡最忙的時段是假日，自林宜庭來這裡工作之後，因為有不少男同學會在放學後來這裡消費而讓平日傍晚變得比假日更忙碌。

　　忙到晚上七點多，客人變少了以後老闆娘才讓林宜庭吃晚餐。

　　「今晚想吃什麼？」一位負責餐點的女同事問道，順手把乾飼料倒進小碗裡遞給貓吃。

　　「沙拉就好。」她簡短的回答，然後輕輕撫摸早就吃飽躺在吧檯上打呼嚕的雪糕。

　　「妳吃得好健康哦。」女同事說，從冰箱裡端出事先做好的沙拉。

　　「還好啦。」林宜庭用鐵製的叉子刺進一顆小番茄放入口中。

　　這時，店門被打開，一位揹著吉他的高大男子走進來，他的視線先是在店內梭巡，然後落在林宜庭身上。

　　林宜庭無視他的存在，女同事說了聲「歡迎光臨。」

　　張亮豪走進來，女同事對放在櫃台旁的菜單比個手勢，「菜單在這裡。」

　　他拿起菜單，舉止自然的坐到林宜庭旁邊。

　　林宜庭飛快的吃完沙拉，但用餐的舉動卻不失優雅，然後帶著空碗逃到後台。

　　張亮豪用手肘撐住臉頰，歪著頭目送林宜庭離去的背影，臉上洋溢著陶醉的笑容。

　　他點好餐把菜單交給店員，吧檯上休息的白貓雪糕側身躺在那兒睡得十分香甜，發出幸福的呼嚕聲。

　　「哦，真是可愛。」張亮豪伸手撫摸牠的背，雪糕微微睜開眼睛，呼嚕聲也停止了。

　　然後，雪糕翻個身讓腹部朝上，張亮豪似乎沒有注意到雪糕已經目露兇光，直覺地認為貓跟狗一樣，肚子朝上是希望能被人撫摸，於是他把手伸過去。

　　「啊啊啊啊啊啊！」張亮豪發出慘叫，雪糕前腳抱住他的手掌，後腿猛踹，牙齒更是不留情的猛咬。

　　「放開我啦！笨貓。」張亮豪狠狠地把雪糕甩開，當他即將朝雪糕一掌打下去時被林宜庭出聲喝止，「你想幹嘛？」

　　「沒有啦……只是想摸摸這隻可愛的小傢伙。」張亮豪尷尬的笑著，再度朝雪糕伸出手，雪糕全身的毛豎起炸開，警戒的用爪子拍打他伸過來的手，然後一溜煙的跑走。

　　兩人之間陷入一陣尷尬的寂靜，直到老闆娘將張亮豪點的餐端出來。

　　「來，先生，您點的餐，剛才我聽到慘叫，發生什麼事了？」

　　張亮豪揮手並搖頭，「什麼都沒有。」然後他朝向跑到遠處的桌子上舔毛的雪糕瞪了一眼，「你們這兒的貓真是活潑。」

　　老闆娘露齒傻笑，「是啊，很可愛吧。」

　　「我自己是比較喜歡狗啦，乖巧聽話多了。」他說，然後拿起餐具用餐。

　　他離開店以後就一直站在店門口不肯離開，店家到八點打烊，老闆娘雖試著讓林宜庭先離開，林宜庭卻希望能跟其他同事一起下班。

　　當她收拾東西走到外面時張亮豪一個箭步上前攔住她，「拜託，只要給我一分鐘就好。」

　　林宜庭心裡盤算著，現在老闆娘跟其他同事都還在店裡，諒他應該不敢亂來，況且他一直糾纏不清，如果能用一兩鐘就此打發掉他也好。

　　「唉……」她無奈的嘆氣，「一分鐘，有什麼話就快講。」

　　張亮豪臉上露出狂喜的笑容，認為自己的努力稍微打動她了。

　　「我喜歡妳！」他大喊，巴不得周圍的路人能聽見。

　　然而，林宜庭雙手環抱，一副高傲的態度鄙視他。

　　張亮豪又接下去說：「只要妳願意給我一個機會，一定會明白，跟我交往妳絕對不會有任何損失。」

　　接著，林宜庭又長嘆一口氣，「你真是個噁心的傢伙。」

　　張亮豪瞪大雙眼，不敢置信的望著她，心好像碎了，「那──我要怎麼做才能……」

　　「一分鐘到了，以後別再出現在我面前。」林宜庭說道，輕輕撥動烏黑的秀髮，讓它隨風飄揚，然後只留下垂下頭意志消沉的張亮豪，頭也不回的瀟灑離去。

　　接下來的幾天，林宜庭真的沒有再看到張亮豪的身影，雖然隔天到學校被一群女同學圍起來詢問張亮豪的事情，她只冷淡表示已經拒絕對方，那些喜歡關心別人感情事的女同學才悻悻離去。

　　某日放學，徐子晴又跟平常一樣自動跑到她的座位旁。

　　「宜庭，一起回家吧。」

　　林宜庭露出為難的笑容，輕輕揮手，「抱歉，我今天跟別人換班，不能陪妳了。」

　　「哦……好吧。」徐子晴失落的表示，在即將拎起書包離去前，林宜庭又補上一句，「不過這個周末我有空。」

　　「一起看電影？」徐子晴滿心期待的問。

　　「嗯，回去再討論碰面時間跟地點。」

　　「沒問題。」徐子晴跟她揮手道別，然後用小跳步的方式踏出活潑的步伐走出教室。

　　目送她離去的身影，她將視線帶回自己的書包時突然在走廊掃到一個奇怪的黑影，林宜庭的心突然一沉，猛的抬起頭，確認剛才看到的黑影，發現那裡什麼也沒有。

　　「是我想太多了吧……」她喃喃自語，然後把書包的肩帶拉過肩膀，快步走出教室。

　　從學校到咖啡廳的這段路上，林宜庭一直有種好像被人跟蹤的怪異感，這促使她踏入巷子時不停加快走路的速度。

　　店門被她大力推開，老闆娘望著膽戰驚心走進來的林宜庭上前關心，「發生什麼事了嗎？」

　　林宜庭猛搖頭，「沒有……」

　　工作的時候，林宜庭注意到雪糕一直坐在靠窗的桌子上，全神貫注凝視遠方，從外面看過來，雪糕就像一隻活生生的招財貓。

　　林宜庭趁著少許的空檔上前輕拍牠的頭頂，「怎麼啦，小美女，外面有什麼好看的東西嗎？」

　　「喵嗚──」牠發出一陣長長的呻吟，尾巴左右甩動，林宜庭順著牠的視線往外望，又看到之前那個奇怪的人影在附近鬼鬼祟祟的走動。

　　林宜庭的思緒沉澱下來，對於那個人影的真面目她心裡已經有個底了。

　　趁著休息時間，林宜庭用手機傳訊息給林承恩。

　　「今晚能來接我嗎？」林宜庭送出訊息之後，抬頭望向掛在牆上的老虎造型時鐘，老虎長長的條紋尾巴會跟著每秒的流逝擺動，現在的時間是晚上七點四十分。

　　林宜庭回去工作，過了一會兒，她放在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她找到老闆娘去幫貓咪換貓沙的空檔，躲到廚房拿出手機。

　　「女兒，出了什麼問題？如果有需要我可以丟下工作去接妳。」

　　林宜庭緊張兮兮朝傾倒貓沙的老闆娘瞄了一眼，雙手緊握手機，用最快的速度打字，「沒什麼，只是覺得今晚有點冷。抱歉，不該打擾你。」

　　林宜庭的雙手失落的垂下來，雖然這麼想很無理取鬧，但她本來期望林承恩可以什麼都不問，義無反顧丟下工作，只為了來接她。

　　到了即將打烊的時間，老闆娘向一個一個離去的員工們道晚安，唯獨林宜庭走到櫃台旁拉開抽屜，拿出一個小盒子，「老闆娘，這個可以給我一個嗎？」

　　她點頭表示：「可以呀，今晚吹起不少冷風，用那個比較保暖。」

　　即將走出店門時，林宜庭再次注意到雪糕的臉貼在窗台邊，朝右邊一片漆黑的街道望去，那邊的街燈自上個禮拜壞掉之後就一直沒有修理。

　　「我要拉上鐵門囉。」老闆娘說，催促林宜庭離開。

　　林宜庭拎起包包，踏入漆黑的街道，臨走前向伸出爪子猛抓玻璃的雪糕揮手道別，雪糕冷靜下來，平靜的坐直身體。

　　林宜庭微微一笑，她看得出雪糕的擔憂，心裡平靜下來。

　　她經過學校的街道後就逐漸加快步伐，因為從剛才開始她就感覺到後面有人在跟蹤，對方很可能就是稍早注意到的人影。

　　然後，她故意放慢步調，四處張望附近的環境，確認好架設在電線桿上的攝影機的拍攝角度。

　　最後，她在一盞照出淡黃色光線的街燈下停下步伐，屏住呼吸，等待隨時將要降臨的危險。

　　忽然間，一條粗壯的手臂從後方繞過她的脖子，林宜庭在對方的手臂即將抵住頸部前讓臉頰緊緊貼住手臂，下顎往下壓，雙手抓住對方伸來的手臂。

　　對方另一隻手從另一個方向伸過來貼住林宜庭的臉，對方的手裡似乎拿著一塊沾了藥水的布。

　　然而，對方沒有料到的是，林宜庭早就對此有所準備，剛才從老闆娘那兒拿到的口罩擋住了沾滿藥水的布。

　　林宜庭不管怎麼出力都無法把架住脖子的手臂拉開，於是把目標轉向對方的手指；她猛力將拇指往下扳，對方受不了疼痛才終於鬆開手。

　　一掙脫林宜庭就朝後方使出後蹬腿，然後轉身抬腳往前蹬，與對方拉開距離。

　　對方的真面目在昏暗的燈光下方顯現出來，雖然戴著黑色的口罩跟墨鏡，但從對方一身壯闊的身材以及那頭凌亂的黑髮便能猜出他的身份。

　　「妳是張亮豪吧？」林宜庭拉下口罩說。

　　對方不作聲，身體顯然因為罪惡感而顫抖一下，但馬上鎮定思緒，專注於原先的目標──擄走林宜庭。

　　林宜庭保持冷靜，腦筋快速運轉──從暗暗的巷子到外面空曠的大街的距離大約一百公尺左右。對方是籃球社，體能我恐怕比不上……

　　於是，林宜庭舉起雙手，擺出拳擊手的架式，露出苦澀的微笑──反正逃不掉，對方也不可能給我時間打電話叫警察……試試看吧。

　　張亮豪見狀也擺出一樣的架式，雙方劍拔弩張，好像隨時都要大打出手。

　　林宜庭的雙眼緊緊盯著對方佈滿血絲的眼白，他殺氣騰騰的衝上前揮出右直拳打向她的臉頰。

　　她馬上舉起雙臂，拳頭貼住額頭，用手臂勉強擋住，然而，對方在出拳之後一個扭身朝她肚子猛力一踹，林宜庭整個人被踢飛倒在地上。

　　「嗚哦哦……」她發出痛苦的呻吟，肚子傳來劇烈疼痛。張亮豪見狀再度拿起沾了藥水的布撲上來。

　　林宜庭一時手忙腳亂，隨手拿起地上的書包揮過去，湊巧從旁砸到一心想迷昏她的張亮豪臉上。

　　張亮豪倒在地上，隨後俯著身子慢慢爬起來，他忽然覺得頭部一陣晃動，一道滾燙炙熱的液體滑過臉頰。

　　「啊啊啊啊啊！」他大吼一聲，將所有想得到的難聽詞彙都搬出來咒罵林宜庭。

　　林宜庭趁他還沒完全站起來之前，用盡最後的力氣跑過去，提起膝蓋朝他的鼻子撞過去。

　　清脆的碰撞聲響徹整條街，張亮豪仰天倒地，鼻子遭到飛膝撞重創後就站不起來了。

　　林宜庭癱坐在地上大口喘氣，慶幸自己打贏了。

　　她聯絡警察，不用五分鐘紅藍兩色的警車燈就在巷子口閃爍，兩名中年員警飛快的來到他們面前，將他們帶回警局。

　　等回過神，林承恩已經出現在警局緊緊抱住剛做完筆錄的林宜庭。

　　「天啊，我好怕妳會遭遇不測！」林承恩的淚水奪眶而出，林宜庭透過擁抱時緊緊貼上來的胸膛感受到他急促的吸氣，緩慢而又無力的大口吐氣。

　　林宜庭不作聲，也不做太大的回應，視線在警局內梭巡，其他警察正忙碌地處理手邊的工作，冷靜的拍一拍林承恩的肩膀，「好了啦，爸，別人都在看。」

　　林承恩放開手，靦腆的笑著。

　　他一把頭轉過去就立刻換上一張嚴厲的憤怒表情，「那個死小鬼在哪？」

　　「在醫院。」她幾乎不帶任何情感，冷淡的說，「我已經先拿驗傷報告回來了。」

　　接下來，林承恩跑去與警察交談，並藉由警察的幫忙聯絡對方家長，雙方講好明天在學校的時候先進行一次會談。

　　那晚，林承恩幾乎一整晚都在對林宜庭噓寒問暖，甚至到了讓林宜庭覺得有點煩人的程度。

　　半夜一點就寢時林宜庭邀請林承恩進入她的房間，林承恩認為這時候必須幫女兒做心理輔導，於是便爽快的答應了。

　　一盞橘紅色的小夜燈在漆黑的房間裡帶來微弱的光芒。

　　林承恩穿著一身灰黑色調的睡衣，在女兒的床邊鋪了綿被。

　　「床鋪很大，你可以過來跟我睡啊。」林宜庭一面笑著，拍一拍床鋪。

　　「我躺這兒就行了。」他冷淡的說。

　　接下來雙方默然無語，有好一會兒林宜庭還認為接下來他們會隨時間流逝慢慢睡著，意想不到的是林承恩竟打破沉默。

　　「幾天後我們搬家吧。」林承恩脫口而出的話不帶一絲情感，好像事不關己或是照稿念出來的。

　　「為什麼？」雖然知道他這麼做的原因但還是保守的問一聲。

　　「這裡不安全，今天發生這種事以後不管是你還是那個男同學都不方便待在那所學校了。」

　　林宜庭的胸口發熱，雙手緊緊抓住棉被的一角，腳趾頭也不耐煩的扭動著，她忍住憤恨的情緒把林承恩的話耐心聽完。

　　「我會幫妳討回公道，警方已經協助我們調閱監視器了，妳什麼事都不用擔心，爸爸會──」

　　「──夠了！」林宜庭氣急敗壞的坐起身大吼，緊接而來的又是一陣尷尬的沉默。

　　「我說錯什麼了嗎？」林承恩不解的問。

　　「沒有。」她用棉被罩住頭，回應的聲音因此變得低沉而細小。

　　林承恩感到愧疚，覺得自己把事情越弄越糟；另一邊，窩在棉被裡的林宜庭也不好受，她一直無法將五年來潛藏在心裡的想法表達出來，或許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

　　「爸爸。」她努力讓口氣保持平靜，「今天發生的事並沒有對我的心理造成任何影響。」

　　林承恩不知道她是不知天高地厚還是想安慰人，但不管是基於哪種心態說出這句話他都無法給予肯定。

　　「鈴蘭，妳太堅強了──」林承恩停頓了一會，林宜庭深知他還沒說完，但很驚訝他竟然會用以前的名字來稱呼她，「我接到電話的時候腦海裡一直閃過以前曾看過的恐怖電影；年輕女孩走在街上無端被一位愛戀她的追求者打昏，醒來後被關在地下室過著慘無人道的生活，我好怕那種事會發生在妳的身上……真的好怕……」林承恩嘴巴說著，不禁潸然淚下，林宜庭從昏暗的橘色光芒下隱約看到從父親眼裡淌流而下的淚水。

　　「對不起，我那時應該解釋原因拜託你來接我才對。」說完，她用棉被蒙住嘴巴，似乎是想阻止自己繼續說下去。

　　「不，是我的錯，都怪我太專注……工作……才導致我們的關係疏遠……」林承恩越說語氣就變得越薄弱。

　　林宜庭認為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了。

　　「不，我們的關係會疏遠是因為你一直想把我當成女兒。」

　　林承恩愣了一會，遲遲沒有回應。

　　「裝在這具身體裡的靈魂不是林宜庭，而是我張鈴蘭！這些年來你努力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假裝你只是一個運氣不好，跟老婆離婚心力交瘁的普通上班族，但這都不是你的問題啊！」林宜庭激動的大吼，從床上跳下來，林承恩站起來，順手打開電燈。

　　林宜庭用手指著自己，撕破喉嚨似的大喊：「是我，這全都是我的錯！我實在不懂，為什麼我的所作所為帶來的報應最後都由你承擔。」她抬頭仰望林承恩佈滿淚痕的臉龐，身體漸漸使不上力。

　　她的肩膀垮下來，全身無力的坐在床上，然後軟趴趴的仰天躺平，隨後林承恩也跟著坐下來。

　　「這些年來，我寧願你每天拿這件事出來責備我，這樣可能還會讓我好過一點……」

　　「嘿，妳也知道我不會這麼做。」林承恩遲疑了一會，顯然在思考接下來要說的話是否妥當。

　　「雖然我實在無法說出這不全是妳的錯啦……」他半開玩笑的說。

　　「我出生的時候就已經有了意識，我知道我是誰，那時我就已經決定要拆散你們夫妻倆，事情東窗事發後你為什麼還願意接納我？」

　　「因為妳是我的女兒。」林承恩面帶慈祥的笑容，握住她放在床上的手，「這點不管發生什麼事或是妳怎麼想都不會改變。」

　　林宜庭似乎聽懂他話中的意思，會心一笑，「還真是固執……」

　　「我們都一樣。」

　　接著，兩人相視一笑，心情頓時變得豁然開朗。

　　「那以後私下相處時就稱呼我為張鈴蘭好不好？爸爸。」這是林宜庭第一次以如此輕鬆的心情叫喚林承恩。

　　他擰開嘴唇，露出苦澀的微笑，發出一段表示沉思的呻吟聲，擺出一副放鬆的姿態說，「那好吧。鈴蘭。」

　　林宜庭露出潔白的牙齒嘻笑著，拿起床邊的枕頭輕輕打向林承恩，「喊得更有感情一點嘛！」

　　林承恩也跟著笑了，氣氛一下子就變得歡樂許多。

　　「好了，已經兩點多了，快睡吧，明天還有很多事要處理。」

　　「嗯，爸爸。」

　　隔天林宜庭到學校就發現消息傳播的速度遠遠超乎她的想像，全校同學好像都知道張亮豪襲擊她的事情。

　　徐子晴更是在林宜庭進入教室前攔住她，「先別進去，一堆人都想問妳昨晚的事發經過。」

　　「我想也是。」林宜庭過於冷靜的態度好像是在談論別人的事一樣，「我來學校的路上也收到導師傳的訊息，要我把書包放教室以後就到那邊報到。」

　　「妳沒受傷吧？」徐子晴一臉擔憂的問。

　　「放心，我沒事。」林宜庭說，她刻意露出一抹平靜的笑容，徐子晴也因此安下心來，她用手指擦去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那真是太好了。我的眼光果然很準，那傢伙不是什麼好東西。」

　　然後，林宜庭的視線越過徐子晴嬌小的身子望向教室，發現裡面有很多同學都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瞧；跟平常因為外表或是成績優異而投來的欣賞目光截然不同，好像把她當成某種奇葩的稀有動物。

　　「麻煩妳了。」林宜庭把書包遞給她便轉身離去，一溜煙消失在走廊轉角。

　　這天可能是林宜庭人生中最漫長的一天，但絕對稱不上最難熬。

　　主任安排一間會客室來讓雙方家長處理這起事件，林承恩一見到張亮豪就氣得漲紅了臉，恨不得掐住他的脖子的想法全寫在臉上。

　　張亮豪的父母一起壓著孩子的頭向兩人頻頻道歉，不做狡辯倒是讓事情的處理速度加快不少。

　　林宜庭猜想可能是證據確鑿的關係讓他們無法袒護自己的孩子，也可能是想直接道歉興許能盡快平息風波，孩子受到的處分也會相對減輕。

　　然而，現場令林宜庭最意外的並不是對方家長率先示弱的態度，而是林承恩展現出過去從未有過的強勢。

　　「不需要道歉，依法處理，一定讓你們兒子留下前科。」

　　張亮豪的母親跪在地上乞求林承恩大發慈悲，父親也跟著跪在林承恩面前，但很顯然，林承恩已經鐵了心的不吃求情攻勢，以猛獸般兇狠銳利的目光瞪著張亮豪。

　　張亮豪雖然別過頭，但臉上卻絲毫沒有半點愧疚，而林宜庭就像個局外人似的坐在旁邊的扶手椅上，靜靜的看著這一切發生。

　　爭執進展到後半段，訓導主任出來協調，他還沒說話林宜庭就在心裡猜到他接下來要說的每句話。

　　──這件事大家就退一步嘛。

　　「這件事大家就各退一步嘛。」主任說。

　　──我們記這位同學兩支大過。

　　然後，主任朝張亮豪比了個手勢，「我們會記張亮豪同學兩支大過──」

　　主任的話還沒說完，林承恩就伸出手示意他閉嘴，「主任，你這這個位置上做多久了？」

　　主任聽不懂林承恩的意思，只是搔搔頭，傻里傻氣的回答，「大概十五年左右了吧。」

　　「如果妳這十五年來都用這種態度來殘害受害同學跟家屬，那我勸你快點辭職，趁你還有良心的時候。」

　　主任的嘴唇往內縮，板著一張臉，幾乎說不出話來。

　　談話不到半小時就結束了，林承恩臨走前堅定的表示一定會進行法律訴訟，直到事情有個結果。

　　林宜庭跟在他後面離開時回頭望向因絕望跪在地上的張亮豪的父母。他們淚如雨下，悲慘的哀嚎聲不禁令林宜庭有點同情。

　　即便同情，她也愛莫能助，畢竟張亮豪的行為他們也得負一點責任。

　　自此之後，林宜庭就沒再見過張亮豪了。

　　只聽說他的案子被送到青少年法庭審理，學校的生活也毀於一旦，原本的籃球社主將身份遭到剝奪，更成為眾人譴責的對象。

　　雖然奇怪，但林宜庭事後回想起來卻意外的感謝這次遭遇，多虧如此，讓她重新確認林承恩對她的情感，也讓她們的感情變得更加堅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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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恐怖的追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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