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歌 - 004 | Penana

如此一来，夏适希不得不回家了。

晚上，她走到小区门口，将合同小心地折了四下，打算放在口袋里。

走到道路的拐角处，却迎面碰上崔芸和夏成。

夏适希猛地一震，下意识将合同塞进了兜里，崔芸敏锐地目光就盯了过来：“藏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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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发的通知。”

“什么通知？”

“……端午节放假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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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芸似乎没时间怀疑，急匆匆地就往停车位走：“跟我来，今晚家族聚会，你得参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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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适希的情绪瞬间降了下来。

家庭聚会她本来就没兴趣，更何况如此一来，她就不能把合同暂时藏进家里的房间，跟着崔芸和夏成，他们随时会有发现这张合同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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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愣着干什么？快上车！”夏成压抑的愤怒声传了过来。

夏适希恍然看他，只见夏成还在轻声怒骂：“不肖的东西，居然还知道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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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适希捏紧双拳，想着毕竟有合同的事需要求人，也就没有反驳，坐进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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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在路面上行驶。　

夏适希问：“今天谁来家里？怎么突然要参加聚会？”

“是你三姥爷家的二姨一家。”崔芸一边对着遮阳板后面的镜子里检查口红涂得是否漂亮，一边说，“你姨表哥从他们单位的分部调到北京总部来了，一家都决定在北京定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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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

崔芸的家族是个很庞大的家族，夏适希有两个姨姥爷，都已经去世了，只剩下她姥爷这一家独苗，所谓“三姥爷家的二姨”，就是她已经去世的三姥爷家的孩子。

夏适希的表二姨和崔芸平辈，她的姨表哥也就和夏适希平辈。

不过，夏适希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个“表二姨”一家，崔氏是个大家族，兄弟姐妹遍布北京、天津和河北，若非要事，她平常只会与自己亲姥爷这一支的表兄弟姐妹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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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适希不再说话，车子继续平稳地行驶在夜色里，不一会儿就到了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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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是夏适希的大姨崔蕴为这次聚会专门定的，为了显示其父崔泰这一支的脸面，她特意定了整个酒店最贵服务最好的包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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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酒店，夏适希的舅舅一家已经先到了。

舅舅崔柏一家相对来讲是和夏适希处得最好的，夏适希和表姐崔悠悠虽然不是亲密无间，但起码能说上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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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适希刚一到，崔悠悠就站起来：“适希，坐我旁边！”

崔柏抬手制止了女儿：“崔颂和张坤他们都没到，让他们坐中间吧。”

崔悠悠只能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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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芸和崔柏开始说话，夏成和崔柏的妻子即夏适希的舅妈也开始互相客气，崔悠悠就直接把夏适希拉到了卫生间。

卫生间是包厢自带的，夏适希也不管隔音效果好不好了，她靠在墙上，将头发拨到脑后舒了口气，问：“崔宇蒙不会回来吧？”

“不会的，他已经去澳大利亚了，这两年都不会回国。”崔悠悠拍了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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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

夏适希松了口气，这个噩梦般的名字今晚不会在她身边令她暂时放心，她又与崔悠悠聊了几句，问：“今天来的这个表哥你认识吗？”

崔悠悠摇头：“我也没见过，不过据说他长得很帅，工作也很体面，总之是很得家里老人欢心的那款。”

夏适希耸了耸肩。

说实话，她不太关心那个即将谋面的姨家表哥，又与崔悠悠聊了两句，就出了卫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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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夏适希的大姨崔蕴带着儿子张坤已经到了。

崔蕴也就是崔芸的亲姐姐，早年离婚，膝下只有一个名叫张坤的儿子。张坤成绩十分争气，在市重点中学读初三，素来是年级前五名，也是整个崔家的宝贝。

不过此刻，这个素来最受宠的少年却满眼不悦，坐在整个圆桌比较偏僻的位置嘟着嘴生闷气。

只因今天大家聚会是来欢迎崔颂的，只有崔颂一家才能坐中间，张坤觉得自己受到了比较冷落的待遇，心里一直憋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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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夏适希，张坤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因为性格原因，两者从来就不对付。夏适希也没理她，走到自己的位置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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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且到齐的崔蕴、崔柏和崔芸三兄妹已开始聊天了。

“爸和妈什么时候来？她一般不都是让你接她吗？”崔柏问姐姐。

崔蕴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滋味：“妈说很久没见崔颂了，今儿下午刚给我打电话，说不用我接，她直接跟崔颂和小茹过来。”

所谓的“小茹”，就是夏适希素未谋面的表二姨，也是崔颂的母亲崔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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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真的这么优秀吗？”张坤在一旁插话，语气同样听不出是什么滋味，但脸色带着不屑。

“是啊，他当初以全额奖学金毕业于清华大学，现在又以全市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公务员，你见了人，得乖乖叫他哥哥，向他学习。”崔蕴教导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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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坤抿唇。

谁都知道他才是家里最受欢迎的存在，他是学校年级前五，还拥有围棋、书法、游泳特长，他要向大家证明，他才是最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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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芸沉默。

在这种场合，崔芸素来是沉默的，一来因为她在这个长幼有序封建传统的家里排行最小，二来因为女儿夏适希的不争气导致她在家里向来也没什么话语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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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夏适希受不了这些家长里短的客套，起身去卫生间洗脸。

崔蕴嘀咕：“就这孩子葛。”

夏适希当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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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她在外面跑了一天，如今手指和眼睛都有些隐隐作痛。她又想起了那张合同，心想必须将合同藏好，否则万一不小心被崔芸他们发现，这张合同就会被没收，或者被撕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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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适希插好门，靠着墙把合同拿出来，再仔细地折压平放进口袋里，包厢的门就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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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传来的是一阵极其装腔作势的客套。

客套中带着半真半假的惊喜，是那些亲戚们一贯看似亲切实际上又暗藏它意的问候。

夏适希知道，她的姥爷崔泰，姥姥葛入文，和那个大家一直在等待的“表二姨”和“表哥”终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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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适希没管，她打开水龙头，让清澈的水流过指缝，开始洗脸。

她用水仔细把脸庞的边边角角都洗干净，又把微微沾水变湿的头发擦干，才用酒店卫生间里一次性毛巾擦干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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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对着镜子长舒了口气，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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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人已经在门口围成了一团。

所有人都围着一个青年，不住地说客套地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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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颂，这就是你大姨……”

“这是你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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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开始互相介绍，夏适希从来就讨厌这种场合，她看也没看，自己坐在了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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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听到崔蕴不悦的语气传来：“夏适希去哪儿了？”

她这才不愿地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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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适希，快过来！”

大姨崔蕴招呼她，夏适希只得不情不愿地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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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颂，你别见怪，夏适希这孩子就是这样……”崔蕴一边略带抱歉地冲崔颂笑笑，夏适希终于穿过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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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来到崔蕴和青年的身边，抬头看去。

第一眼，似乎因灯光、人群嘈杂和眼睛里尚有清水的关系，她有些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是听见他用温和的语气说：“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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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适希，这是你哥，快问你哥好。”崔蕴在一旁催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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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夏适希真正看清了青年的面容，大脑瞬间有些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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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男人长得十分英俊，所有五官都美到了极致。而且，他的好看偏偏让人无法将他局限于“温柔”或“硬朗”某种单一的类型，而是拥有可以被塑造成任何类型的条件。他身上的气质极为清俊，又透出一种莫名的洒脱。

包厢淡橙色的黄辉映在他眼里，让那里面仿佛变成了撒了碎金子的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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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震撼又翻天覆地的情绪涌上心头，令她整个人都怔在那里。

夏适希当然懂得，这种感觉叫一见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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