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歌 - 楔子

悼念厅充斥着哭声和烟味，穿着丧服的人陆续从门口走入。

两位死者的巨大黑白照片被挂在墙上，这是一对年近半百的夫妇，男人眉头紧皱，似在隐隐作怒；女人的脸型瘦长，双眼隐含着无奈与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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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颂站在人群外围稍远的地方，拿着iPhone手机按着什么，他今年二十八岁，戴一具黑框眼镜，偏棕色的短发有染烫过的痕迹。今天到场的人几乎都穿了丧服，唯独他身穿雪白的羽绒服，黑色长裤显出修长的双腿，脚下一双耀眼的白色橘边耐克鞋。

哪怕是在人满为患的人群里，他也是一道潇洒清越而夺人眼球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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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颂把焦急的目光移向面前的人群，又抬头看了看死者的相片，终于，用手机熟练地拨通了一个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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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那头很快就响起铃声，是歌曲《存在》。

“谁知道我们该去向何处？

谁明白生命已变为何物？

是否找个借口继续苟活？

或是展翅高飞保持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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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嘟”“嘟”两声，电话却被对方挂断。

崔颂蹙了蹙眉，拨了第二次。

这次铃声只响了两秒，便又被挂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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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叹了口气，仿佛已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是绝不会接听，他没再拨第三次，而是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无声地吸起烟。

他吸烟的动作流畅自然，甚至带着些洒脱的意味，但单看他清俊干净的外表，谁也不会相信他是一个吸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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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轻锁的眉头并没有因为尼古丁的舒适感而展开，另一只手也已把手机握得更紧。

……

“别总抽烟了，你唱歌那么好听，抽烟会毁嗓子的。”

恍惚间，一个少女清甜的撒娇声似乎在他耳边响起。

她虽总这么说，却从没有限制过他吸烟，就像她不喜欢别人限制她的爱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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缭绕的烟雾映在崔颂眼里，崔颂的目光似乎也变得迷幻。

他在想什么？

是不是在想那个挂断他电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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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里，嘈杂的说话声终于越来越大，地上的烟头也越积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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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一个颤颤巍巍却充满愤怒的声音响彻全场：“夏适希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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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皆循声望去，很快就散开，让出一条道路来。

只见几名身穿丧服的男人搀扶着一位已及杖朝之年的老人走了过来。

老人泪流满面，布满老年斑的手因出离愤怒而颤抖着，他一只手撑住搀扶他的人，另一只手哆嗦地指着满场子来参加葬礼的人：“谁看见了，夏适希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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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适希至今为止还没露面。”

全场静默了几秒中，一个带着长型框眼镜，头发挽成紧紧发箍的女人走出来答道。她是那死去的女人的亲姐姐，崔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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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不肖之女！”老人的手指紧握成拳，忽然一口气没缓过来，便捂着心口，踉跄着向后倒去，周围的人赶忙上去扶，“爸”、“爷爷”、“姥爷”等声音叫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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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恨恨地道：

“这个夏适希，居然连她父母的葬礼也不来参加，她可是他们的独女啊……她这样，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小芸和夏成啊！她……她心里还有没有我们这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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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庞大家族的成员们便一下子骚乱起来，叽叽喳喳各色的话语充满了厅堂。

“爸，适希这孩子自小就叛逆，从来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现在她肯定也是不会来的。要不我们现在就开始，不等她了。”崔蕴提议。

“等？哼，谁说我要等她？我们这么多长辈，凭什么要等她一个？”老人从鼻孔里哼道，“现在，在葬礼之前，我要宣布一件事情……”

“爸，您这是……”崔蕴隐隐猜出父亲的意图。

“我，崔蕴的父亲，从此以后不再认夏适希为外孙女……你们在场所有人，哪个如果还和她保持亲戚关系，就是不认我！你们听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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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场一片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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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厅里像是突然爆炸开来——

“我们当然早就不想认夏适希了！”

“她都没把我们当过亲戚，我们凭什么把她当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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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少数人依旧保持着沉默。

在他们的心里，是不是还认可着夏适希？

可如果是，他们为什么不站出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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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崔颂按着手机的手指忽然一顿。

“四姥爷！”紧接着，他奋力从人群里挤进来，“请您别这么做，这对适希未免太残忍了，其实她也有自己的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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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周围的亲友便都窃窃私语起来，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有人胆敢在这时候站出来为夏适希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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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姥爷，我求您，如果您还不能回心转意，我替适希向您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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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颂，住嘴！”

一声压抑已久的怒喝传来，打断了年轻男子的话。只见一个额头上已有着三条皱印的中年女人走上前，三步并作两步拉下了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夏适希是你的姨表妹，你不去教育她，怎么反而帮她说话？不要以为你很了解夏适希，她远比我们想象的冷酷和荒唐！收起你的善心，我们家不需要她那种没良心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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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崔颂皱起眉，“如果不是家里对适希逼迫太紧，她也不至于变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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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颂，我知道你一直跟夏适希关系不错，只是这次的事情关系到她的品格问题，对于她这种六亲不认的人，我不能做出让步！如果你想为夏适希求情，可以，只不过从此以后，我也不会再认你！”老人冷笑。

“四叔，晚辈不懂事，您见谅……”崔茹赶紧陪着笑，把儿子拉到人群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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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老人缓缓环顾四周，面对着来参加葬礼的全体亲友，“那么我宣布，夏适希从今以后不再是家族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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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当。

肃穆沉重的钟声响起，悼念仪式缓缓拉开序幕，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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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去的夏成，崔芸的照片被镶上了金框，抬向更高。他们的眼睛仿佛依旧在注视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注视着他们的独生女被逐出这个家族，却再也不能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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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崔颂反抗的声音依稀可辨：“其实适希并不冷漠，是你们阻碍了她！她只不过是一个完完全全在为自己的理想、为自己的幸福斗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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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却没有一个人再理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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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后，下午。

冬日稀薄的阳光片片缕缕地洒落在马路上，由于是工作日，路上行人稀少，再加上这本就是城里十分偏僻的街道，就更显此地的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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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的对面是一座宽长的白石桥，桥旁的柳树早已枯萎，桥下便是湖水，只不过早已结成硬厚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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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夏适希就站在这座白石桥上。

冷风像刀般割在她身上，她却仿佛不怕冷，只穿了件单薄的白色织衫。她把修长的手指搭在桥的栏杆上，出神地望着远方。

她在盼什么？

是不是在等她的爱人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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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风吹起夏适希的长发。她不过是个刚满二十岁的少女，两鬓的头发却已斑白。然而，她宛如神镌刻的五官和脸庞却依然精致，看不出丝毫衰老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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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币在铝盆里翻滚撞击的声音由远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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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适希回头，只见一个头发斑白的乞丐正端着要饭盆从桥上走过，他坡着脚，身上的衣服打满了补丁，干裂的嘴唇蠕动着，发出微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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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行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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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适希看着那乞丐浑浊的眼睛，心中一动。

她自己岂非也正如同这乞丐一样，看不到未来的希望？

毫无犹豫地，她把手伸向口袋，掏出几张百元钞票放到乞丐的盆里。

“也许你以后就会知道，你此刻期盼的钱财，正是世上的财富里最廉价的一种。钱是无论如何都可以得到的，但有些东西，却是多少金钱都换不来的。”夏适希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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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丐瞬也不瞬地盯着盆里那几张百元大钞，似已骇呆了，他飞快地上下打量了夏适希几眼，忽然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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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他不过是个假乞丐，坡脚也是装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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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动动脑子，真正的乞丐怎么可能在这样偏僻的地方要饭？”忽然，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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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适希猛地转过身看着对方，无神的眼里竟渐渐温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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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颂就站在她面前，阳光他身上蒙了一层淡淡的金色：“他骗走了你的钱，你都不去追。”

她微笑：“一点钱而已，我可不想为它搞得自己不愉快。何况，若他真是个很缺钱的人，我把那点钱给他也无所谓。”

崔颂只有苦笑。

他清楚，夏适希作为乐坛里有名的词曲作者，收入早已是他们普通的工薪阶层无法形象的，这区区几百元，不过相当于她写一首歌所挣的百分之一。

他也清楚，对于夏适希这样性格古怪的女孩来说，她做的事情，别人最好不要白费力气地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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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或许没有人比崔颂更了解夏适希。

她离家多年，也只有崔颂知道在什么地方能够找到她。

崔颂见她没有穿外套，便要脱下自己的羽绒服为她穿上，她却拒绝了：“我不冷，你还是自己穿吧。”

她这样做，只因她把他看得比自己还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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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没去上班？”夏适希问。

崔颂沉默半晌：“我来告诉你，你父母几天前在车祸中丧生……”

他没有称呼夏成、崔芸为二姨夫、二姨妈，而是特意用了“你父母”，想引起她的重视。

但崔颂改变称呼的方法并未对夏适希起作用，她只是闭起眼睛，用手按着太阳穴：“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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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颂的声音逐渐硬冷：“昨天的葬礼，我打电话想叫你过来，你却挂我的电话。”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挂他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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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这是特殊情况，以后再也不会了。”少女微微低下头，抱歉地说。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崔颂冷冷地道，“你该感到抱歉的，是你的父母、你的其他亲人。”

“对不起，我永远不会对他们觉得抱歉，也不会再回去见他们。”她眼神忽然变得凛冽，仿佛崔颂触到了她内心的禁区。

崔颂闭了闭眼。

他压抑着心中的涌动，道：

“你外公说，从此不再承认你是家族的一员……”

“那更好，我本来也不想认他。”她快速截住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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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颂语气变得严肃：“夏适希，如果你还有哪怕一点良心的话，马上跟我回去见家人们，至少要看看你的父母葬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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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依然背对着他，身子硬得仿佛像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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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适希！他们是你的亲生父母！但你对这事不闻不问，就好像死得是两个陌生人一样！”

崔颂再也无法忍受似的突然爆发，恨恨地道，

“处理后事时你不在，所有的流程都是四姥爷他们替你完成的，自从你父母死后，你甚至都没去看他们一眼！而是一个人在外面逍遥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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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此，他的胸口一阵绞痛。以前他一直认为夏适希最多只是性格比大多数人叛逆些。然而这次，他第一次了解到她竟是这样的冷血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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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适希！不要再任性了！你明明知道你这样做后果是什么，如果你现在回去跟四姥爷道歉，也许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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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明明知道我在意的是什么。”这时，夏适希再次转过身，声音如水，眼中已有泪流下，“崔颂，你明明知道我不属于他们，我唯一在意的亲人，只有你……”

少女在寒风中颤抖，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保护，她慢慢蹲下身，抱住双膝抽泣起来：“你可不可以不要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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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颂长叹一声。

面对如此的夏适希，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得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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歉意一点点在崔颂心里蔓延，俯下身轻轻抱住她，拍着她的背：“对不起……适希，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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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扶着她站起来，却忽然反被她一把抱住。　

少女流着泪，用手环住他的腰，将唇覆上了他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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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间柔软细腻的触感令他怅然，竟无法抗拒这份的柔情，不自禁地配合着她。

她愈是吻他，他的回应就愈猛烈，渐渐地，他沉沦在她的气息里，仿佛已忘却了世间的一切道德和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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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齿间的缠绵，热情似火，温柔如水，不知过了多久才停止。

他轻轻喘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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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颂，我爱你。”夏适希轻声说，眼里却透着无法抗拒的坚定，“我只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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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却转过身去沉默地注视着太阳缓缓下沉，眼里蒙上了一片夕阳的淡黄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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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无法面对这样的夏适希，更无法面对这样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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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上眼睛，崔颂试图忘掉刚才发生的一切，可是她的吻却已如烙印般深深刻在了他的脑海，深到即使他把自己撕碎，即使他已不在人世，也依然无法忘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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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颂，夏适希是你妹妹，你不能对她有任何超越亲情的感情！”

“你要把我的脸面往地上扔吗？你要整个崔家看我的笑话吗？！”

……

母亲崔茹的声音回响在他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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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崔颂和夏适希并非亲兄妹，只是旁系的四代姨表兄妹，连现代的法律都允许他们结婚，但他们生长在封建的崔家，所有家长因循守旧，决不允许任何孩子违背常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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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颂双手在口袋里紧握成拳：“……我知道了。那么，你的答复，我去转告给亲戚们。”

崔颂努力克制自己没有再回头看夏适希，大步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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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适希站在原地，凝视着心上人踏着落日离去。冬季淡橙色的余晖稀薄地铺在地面上，似乎能一踩就碎，远处的景物渐渐变成灰色，汽车的鸣笛声仿佛远在时空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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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颂白色的背影逐渐与沉向地平线的夕阳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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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再也望不见他时，天色也已暗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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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颗疏星挂上天空，在广袤的黑色中闪烁着孤冷的光芒，夏适希却仿佛浑然不觉，还在痴痴地望着崔颂离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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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没有事能让她从他身上移开目光，四年前就如此，今后也是。

她身边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只有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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