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軒一大早天還沒亮就起床了,比平時服侍老夫人時還要早了一個時晨。伶軒梳洗過後便到了灶房燒柴,自己熬了一小碗白粥,再配搭前一天庖廚為老夫人準備早點時,剩下沒吃過的白饅頭。
伶軒捧著那碗熱騰騰的白粥,放在嘴邊輕吹了幾下,然後慢悠悠地吃了起來。
不久後,灶房外傳來鳥鳴聲,窗外天色逐漸亮了起來,伶軒趕緊喝完剩下的粥水和饅頭,然後手腳麻利地把剩過粥的碗洗淨,並回到自己的房間檢查行裝,準備出發到阿覓先生的畫具店。
伶軒背着包袱,走到老夫人房門前,在門外試探式地輕輕喚了一聲老夫人,房內隨即傳來一把略帶童音的年輕女聲。
「是誰?誰呀?」女子的語氣聽起來有點焦急,同時夾雜着腳步聲,由遠至近,下一秒門就被咔一聲打開了。
「呃,你……」杜玥晴看到伶軒背着包袱站在門外,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又回復原來不知所措的神情。
「我來跟老夫人道別的。」伶軒假裝沒注意到杜玥晴稍微凌亂的頭髮,語氣溫和地說。
「伶軒,這麼早就過去啦?」老夫人半臥在床上,側頭對門外的伶軒慈祥地說。
「是的,早點出發,熟悉一下那邊的環境呢!」伶軒說着,語調忽然變得調皮起來了。
「阿覓是個好老師,你要是有甚麼不懂的,就儘管請教他,知道嗎?」老夫人的神情語氣像是老母親對子女的囑咐般,盡是溫柔和寵溺。
「知道了,老夫人。我會好好請教阿覓老師,認真學習,絕不會叫你對我失望。」伶軒語氣平穩地說。
「我相信你能行的。」老夫人一臉安心地說。
「嗯,那時候不早了,老夫人,我該起程出發了。」伶軒說。
「好,去吧!路上小心。」老夫人又朝伶軒慈祥地笑了。
伶軒和老夫人道別後,剛踏出莫府的大門,就看見車夫早已守在馬車旁等候她的到來了。
伶軒朝車夫點頭微笑了一下,然後動作輕靈地上了馬車,車夫也隨即上了馬車,並對與他只隔著一塊簾幕的伶軒說了聲伶小姐出發了,勃喇喇的馬蹄聲便引領著整架馬車向前走了。
「伶小姐,到了。」車夫在簾幕外喊道。
伶軒拍了拍兩邊臉頰,睜了睜眼睛,趕走睡眠不足而帶來的疲態,盡量讓自己看起來精神奕奕地面對接下來的一天。
「麻煩你了,車夫。」伶軒下了馬車,轉頭對車夫說。說完,便徑直朝眼前這間陌生中又帶點熟悉的畫具店裡走去。與此同時,背後的馬蹄聲和輪子滾動的聲音亦逐漸遠去。
伶軒剛踏入店內,本走到樓梯就要上去了,但猶豫了一下,還是停住了腳步,用比平日大一點的聲量,朝樓上叫了一聲阿覓老師後,便在原地靜靜等候,樣子看起來十分乖巧。
等了好一會,樓上還是沒有任何動靜,和上次來的時候一樣。伶軒又叫了幾聲阿覓老師,這次更大聲了,但還是沒人應,她也不管禮節了,只好直接上樓找老師了。
木樓梯的木板都很完整,也挺乾淨的,看起來蠻新的,但伶軒每走一級,腳下的木板便傳來刺耳的嘎吱聲,感覺木板好像會隨時裂開斷掉似的,走得伶軒好不心安,上樓的步伐更慢了。
好不容易,終於走完樓梯上到二樓,果然,阿覓先生就在這裡。他正背對着伶軒,站在書案前,面對着偌大且敞開的窗戶,手上不知拿着些甚麼在研究。
「阿覓先生。」伶軒上前幾步,又叫了一聲。
「哎?你來了!啊!真是不好意思!我剛太投入了,也沒注意到有人來了!哈哈哈哈!」阿覓先生驚訝地轉過身來,握着卷軸的手微微一鬆,卷軸嗖一聲地整個打開了,長長的快垂到地面上。
「不打緊。」伶軒微笑着說。
「我這裡地方不大,傢俱都很舊了,別見怪。」阿覓先生把卷軸捲好,隨手放在書案上,也沒注意到卷軸的邊緣沾到了一點硯台上的墨水。
伶軒瞥了一眼染污了的卷軸,若無其事地對阿覓先生回道:「不會,感覺這裡的環境很清幽,真是很適合作畫寫詩呢!」
「真的嗎?那倒是挺清幽的。」阿覓先生雙手交叉抱胸,環顧四周,看神情倒是挺滿意這裡的設計,似乎不像他開始時說的那樣不能見人呢!
「阿覓先生,今天你要教我甚麼呢?」伶軒雖不忍,但最後還是打斷了仍在自我沉醉的阿覓先生。
「哦?!是哦!我已經想好了!」阿覓先生有點如夢初醒地答道。
「今天不教你執筆,教你賞畫!」阿覓先生豎起食指,自信十足地說。
「賞畫?」伶軒又重複了一遍他的話,神情看起來有點困惑。
「沒錯!賞!觀!讀!賞!」阿覓先生轉過身,背對着伶軒,抬頭看着窗外蔚藍的天空,句句鏗鏘有力,字字擲地有聲地說。
伶軒露出一貫乖巧又溫柔的微笑,心裡卻想:「果然人不能貌相,阿覓先生怎麼跟初見時有點不太一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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