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的床很大,而且夠軟,幾乎跟她家裡的一模一樣。支架也很堅固。
可是伊妮徳喊了五聲護士之後,她開始有點不耐煩了。剩下的時間裡她只能拿來觀察這個病房:旁邊是一片玻璃,可是她似乎碰不到。這是一間高級病房,她想,只有高級病房才有玻璃。忽然間,她才想起自己一生沒到過幾次醫院。以前的她其實很少生病,平時幾乎不買藥,連健康檢查都免了。
甚至很少出門。
她覺得,那些東西太貴了她根本負擔不起。以前她還住在貨櫃車裡,怎麼可能負擔得了?但現在她知道自己可以付錢,甚至還能住高級病房,她就有股莫名的衝動想笑。她決定再次呼喊護士,但下一秒她立刻喊不出聲音來。她覺得自己的頭腦還算清醒,可是身體似乎卻不聽使喚,連自己說的話都聽不太到。她決定讓自己不要再花力氣去想這些事。太費力,或是過於複雜的事情她都不喜歡。
肚子又叫了一聲。比她自己的聲音還大。
整張床吱吱作響,她才好不容易挺起上半身,轉眼就要用單手下床。這整段過程花了她不只五分鐘,更使她頭腦發脹,全身都開始出汗。通常這個時候,她應該要在某個節目上大吃特吃,不花任何力氣。但是伊妮徳想,那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她要開始移動這個身體。
放眼望去,走廊上一個人也沒有,她只能朝著有聲音的地方前進。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很久沒有這樣走路過了。平時她的生活,出門有小夥子曼德負責接送,待在家中也有傭人照料。而現在她覺得,只要能找個該死的人可以說話就夠了。她朝聲音走去,不禁慶幸自己的耳朵還聽得見。以右手拖著後腿,她以非常緩慢的速度在走廊上滑著,等到她聽見的聲音夠大,她才知道那是從電視機發出來的。
「有人嗎?」
伊妮徳環顧整個會客室,她發現裡頭只剩下一個人。在她的判斷之下,眼前的老太太年紀已經非常大了,而且獨自坐在位置上發呆,整個人像是靈魂出竅一樣,伊妮徳甚至不確定她是否還活著。她判斷這個老人有精神障礙,大概對自己目前的狀況沒多大幫助。然而,等她試著要去喚醒老人的時候,她早就被電視上的東西嚇傻了。
她看到電視台被砸。
伊妮徳不曉得自己愣在原地多久。她盯著午夜新聞的標題,那看起來像是早些時候發生的:
急性腦中風,美食偶像伊妮徳倒地不起。
她不曉得這個倒地畫面被重播了幾次。光是她就重看了十幾遍。但這還不足以讓她再暈倒一次,真正使她錯愕的是醫生的話。她繼續看著自己當時被抬進醫院的畫面,咬著牙,等待下一個新聞畫面。她必須重頭再聽一次新聞,反覆確認自己沒有聽錯。
「也許這聽起來有點危言聳聽。但我們的報告指出,經過這次腦中風,她的狀況變得非常危急。」電視上的聲音說,「患者的身體狀況不允許她再吃那些東西。她的血脂含量已經超過嚴重警戒值的十二倍,任何一次的意外都有可能導致死亡。」
此時的伊妮徳已經跪坐在地上。必須再聽更清楚一點。
「另外,我要嚴厲譴責全國電視台,以我個人以及整間醫院的名義。我要求停止拍攝所有美食節目,否則你們所有人將會成為謀殺患者的共犯!」4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adz88RhU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