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史蒂夫,以極為不堪地懸空姿態被抬出家門。架著你的肩膀的是湯尼,比你高出兩顆頭的高年級敗類;有著鬍渣的柯林拉著你的腳,一點兒也不介意它們在經過門檻時多次碰撞。
你揮舞雙臂、口裡說著這個年紀所知道最狠毒的話語,卻只換來一頓嘲諷──你該死的兄長麥考伊早已默許了一切,任你哀嚎、踢打也無濟於事。
「你會付出代價的!」麥考伊敏捷地閃過你的腳,替這群混球打開了車門。他目睹你被塞進充滿異味的老福特後座,旋即跳進前座、和駕駛座上的金髮惡棍交換了一個黏膩、充滿嘖嘖聲的吻。
「噁!」你大叫,不確定是出於自己的哥哥是同性戀還是出於他選擇的對象。湯尼猛踩油門做為回應,你猝不及防地被後座力擺了一道,後背重重砸進皮革座椅。
「別對他那麼壞。」麥考伊替你求情。「那是我的弟弟,讓他去那棟老宅要糖就是我的底線了。你答應過我不會把他的照片刊登在校刊上,我給你看他的照片不是為了讓你做這種事。」
「閉嘴!」湯尼怒吼。「你不過是我的婊子,別想對我指手劃腳。」
你從後照鏡裡看見麥考伊欲言又止,最終投靠了緘默。開車的惡霸顯然對你兄長的乖順非常滿意,不再為難你,卻不停吐著要當著你的面強姦他的穢言穢語。這一路上你被柯林劣質的黃色笑話和麥考伊的呻吟包夾,你選擇把注意力放在窗外一閃而逝的樹林,看著針葉慢慢取代了闊葉林。一個急促的煞車似死神的叩門,將你拖離還算安逸的路途。
「來吧!弱雞隊長。是時候去九頭蛇老巢了。」柯林攥著國旗配色緊身衣,將你提了起來。你開始認為裝扮成美國隊長並不是個好主意。即便你們擁有相同的姓名,你卻是沒有注射超級士兵血清的史帝夫·羅傑斯,纖細孱弱、比同齡來的矮小許多,像根病殃殃的稻穗。別說是九頭蛇了,你連校園惡霸都打不過。你那混帳哥哥還被另一個混帳掐著脖頸,向你投來憂心忡忡的目光。
「湯尼。我們非得這麼做嗎?他還那麼小……我覺得這不是一個好主意。」但湯尼甩開了他了手臂,你意識到麥考伊也是被強迫的,對他的怒火消了一半。
「記住,美國隊長。我們就在這裡等著你要糖。如果你空手而回,我可不敢保證自己不會對你的兄長幹出什麼事,還有你的照片……嘖嘖!你不會希望它上校刊,甚至是年鑑吧?」
「當然。」你說,故作勇敢的用顫抖的雙腿邁出步子。在俄亥俄州、楓林鎮這樣的地方,人們知曉彼此的行蹤和歷史。麥考伊的事一旦洩漏,可得惹來天大的麻煩。你沒有退路,哪怕是勇闖被詛咒的老宅也比事跡曝光來的好。
你曲起手指,在厚重的實木大門敲了敲:「不給糖就搗蛋!」
老宅文風不動,你不免有些慶幸。富的流油的弗洛斯特家在萬聖節選擇了私人島嶼渡假,而不是無趣的小鎮。你感嘆他們英明的抉擇,興致勃勃地衝著湯尼大喊:沒有人在,看來你是要不了糖了。
迎接你的可不是一張失望的嘴臉。湯尼榮光換發,一腳將你踹了進入。「下地獄吧!」他說。
大門在你面前闔上,不論你怎麼拍打都不管用。沒有破綻,堅固的仿若碉堡。
狗屎。你腹誹。天殺的婊娘邪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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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了看手錶,發現自己已經在這條長廊上走了十分鐘,卻仍看不見盡頭。
這一定是個很大的宅子,而且古老。你抬眼望向頭頂鏽蝕、黯淡無光的水晶吊燈,默默在心裡補充。瞧!燭台上只剩下蠟油、蕊芯都燃燒殆盡了也沒人補充。
蠟燭?你停下腳步,察覺了流淌在空氣中的古怪。你發誓自己沒有眼花,上一刻你還確切的看到電器、巫絲燈等現代化設備。牆上掛著照片而不是一幅幅油彩筆觸的全家福肖像。你確定前方地面上佇立著一隻昂貴的法藍瓷花瓶,絕非什麼扭動頸部的鏽蝕的騎士鎧甲。
「耶穌!」你無聲的呻吟,雙手急切地在胸口摸索。你扯下十字架墜飾,想像自己是臂力非凡的投球手,奮力往前拋擲──項鍊穿過頭盔縫隙,像被一張大口吞食。盔甲搖搖晃晃,伴隨「框噹」巨響,倒塌的方式令你憶起解體的樂高積木。它的肢體四散,只有頭盔和胸甲還連在一塊,可憐兮兮地擺晃、發生吱呀聲。
你鬆了口氣,嘲諷自己的神經質。那不過是具盔甲,怎麼可能──
大拇指外的細長四指擊打地毯,它活動的方式有如蜘蛛腿,以令人生厭的方式游移。然後是手腕和膀臂,像接通了電源、連接了神經,各個部位不再自顧自地扭動,而是有目標、秩序地聽命行事。手臂毛毛蟲似的匍匐,抓住了大腿,兩者默契的配合,一扭一扭地往軀幹匯合,左右皆是如此。
你望著眼前的景象,目瞪口呆。聽著盔甲絮絮叨叨的埋怨自己有多麼的冒失(看在它能移動的份上,你也不再介意它為何能在缺乏聲帶的前提下發聲了),一面用新安上的雙手固定金屬大腿,好似人們穿鞋那般稀鬆平常。「攻擊一個手無寸鐵的人有違騎士精神。你這農奴需要被好好管教!」盔甲活動身軀,你撞見勢頭不妙,立刻拔腿就跑。
「Abracadabra *!」你像娘們一樣尖叫,祈禱著十字架不管用,也許三世紀的咒語可以驅逐幽靈或是任何天殺的鬼東西。
熱意混雜著羞愧從你的恥部蔓延,制服的大腿溼濡,你肯定這不會是美國隊長應有的樣子,但轉念一想,他可沒有被活過來的盔甲追殺。
縱使這是一條筆直的道路,你卻感覺自己身陷迴圈,反覆在同一個地方兜轉。你總是經過一面銅鏡,鏡像裡金屬手指朝你延伸、一次比一次接近。眼見它快要碰上你的盾牌、涼意在背脊擴散,你深吸一口氣、用盡全力朝著雕花門板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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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你賭對了,這扇門沒有上鎖。但反作用力讓你渾身頓痛,幾乎拆卸了你的骨架。你低聲哭泣,還來不及打量陌生環境,就被一雙大手捂住了口鼻。
「安靜!」一個粗厲的女聲說。她喉嚨裡抑著一聲低嚎,每個字都像低低的咆哮。「你不應該大喊大叫!你已經驚動了盔甲,可不會希望吵醒更可怕的東西。」
你在她的詢問中再三點頭,保證自己不會出聲。她滿意的放開你,直到你旋過身、面對一張毛茸茸的臉。
褐色的毛髮覆蓋著皮膚,像狗的皮毛,幾處毛髮糾纏、樹根般盤根錯節。一對豎曈散發著幽光,從雜亂無章的犬毛裡透出;她的鼻子短而淺、咧嘴露出流著口水的利齒。
「我說了安靜!」她說,熱氣和唾液往你的臉上噴濺。
「走開!離……離我遠一點。」你一個踉蹌,後退時被自己的右腳絆倒。冰冷籠罩你,有什麼東西在頸肉摩挲。陰影攀上軀幹,以不容抵抗的巨力將你禁錮。
你的大腦發出警告,試圖指揮力不從心的肌肉;心臟似過熱的幫浦,隨時有停擺的可能。這是你可憐的生涯中前所未有的危機,止不住你那過分短暫的的生命將在萬聖夜永遠佇足。伴隨利物刺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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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暈了過去,毫無男子氣概的昏厥。你睜開眼皮,望見數張掛慮的面面孔,有男有女、做著怪誕的節慶裝扮。
「喔!可憐的鮮肉。(fresh),他都尿褲子了。我們似乎把鬼屋佈置的太恐怖了。通常來的都是青少年,我沒有想過有小孩能找到這裡。」
「都是妳,這小寶貝被我們嚇傻了。我就說別扮成狼人,妳就是不聽!」
「不……不給糖就搗蛋!」你說道,哇地一聲,把積累了一夜的無助、驚嚇通通發洩在哭號中。
也許是出於愧疚,他們給了你大把大把的糖果。你捏著渾圓的莫札特巧克力啜泣,經歷了一系列夢魘,你有些懷疑自己手裡握著的是否是真的甜食,而不是眼球包裹著金紅錫箔紙。
見你遲遲不為所動,屋主似乎有感你的顧慮,帶你參觀了宅邸、再一一揭曉鬼屋背後的機關。他們在你面前卸下妝容,狼人的皮毛和吸血鬼的獠牙不過是逼真的道具;盔甲背後的原理是一系列精密的齒輪,你不免感嘆男主人的才華和創意。
當你知曉了真相,你感到無比暢快和舒心。你計量著怎麼把欺負你兄長的惡棍給騙進來、把他嚇得屁滾尿流。
「當然,史蒂夫。我們很樂意替你教訓那渾蛋。」男人張口,露出一副稍長、動物般的犬齒。你的視線在他手和口之間梭巡,白皙的右手上捏著森白的假牙。
該死!男人已經取下了偽裝,那這一副肯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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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聖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