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今早又有兩個護士交了辭職信給護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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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難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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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陳千千一邊在電腦記下今早為某些病人量度的體溫和血壓，一邊聽著旁邊的前輩閒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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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們所提到的話題早就傳遍了整間醫院，除了今早有兩個護士辭職外，前天已有三個護士和醫生辭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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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是因為突然多了很多病情嚴重的申請者，有些住院數天，有的則是送院後立即做安樂死的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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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這個月內已替二十多個病人安樂死，很多新入職的護士都受不了。這也難怪，因為他們心中的理想都是為照顧病者，拯救病人的。可是⋯⋯這裡卻是病者人生最終的一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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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同期的六位實習護士，在工作一星期內已有三個護士受不了都辭職了，現在同期的只有我，陳千千和一名男護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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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不覺得很諷刺嗎？明明是為了人權而定下這個制度，卻要人輪候，使他們半死不活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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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呀！都不知道政府是怎樣想的。」倏然，一名護士前輩看了我一眼，皺了皺眉然後露出了驚訝的眼神，壓低了聲線：「她就是那個漁『處』護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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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聽到她們的話，我正在輸入資料的手停了下來，咬緊唇瓣要自己強忍下來，不要再衝動行事，否則又會像上班第一天一樣，再次讓別人對我留下壞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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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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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輸入資料。在旁邊的陳千千像是發現了我的異樣，就輕輕拍了拍我的肩安慰我，我向她微微一笑感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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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拍拍肩，給予一個微笑看似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可是這小小的動作卻對我來說是一個很大的安慰，把我原先起伏不定的心情給平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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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看時鐘，現在是病人吃藥的時間，一旁的前輩們便回到自己的崗位去，我和陳千千也完成了手上的工作，打算走到藥房找教我們的護士前輩林從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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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走出工作區位就剛好見到林從欣走過來。她冷淡地和我們點了點頭，然後道：「劉艾娜跟我一起去派藥！陳千千你跟琳琳派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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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她就向前走去。我跟陳千千互換眼神，便跟林從欣的背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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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千千要到四樓派藥，要到四樓找琳琳前輩，所以她要走到升降機去。我跟著林從欣推著藥車往前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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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醫院工作了一個多星期後，我已經慢慢習慣了這醫院奇怪的地方和各種各樣的病人。在安樂院主座裡，地下一和二層是殮房、第一層是飯堂、第二層是其他嚴重疾病的病房及ICU、第三層至第五層是癌症腫瘤科的男女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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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申請的病者人數眾多，所以第三層的走廊前端和尾端都分為男及女病房，第六至七層則是精神病科，而且每層病房的中間有數間房間是屬於獨立病房，醫院會給一些有特別需要的病人居住或是給病者申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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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鐵製手推車的滾輪跟地板互相磨擦，發出刺耳的聲音，使得我耳膜陣陣發痛，病人也好像因為噪音而被吵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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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把藥車推進病房後，病房內的病人就向我投向冷漠的視線，我無視著他們的眼神，從病房的後端開始派起，每間病房內都有八張病床，每張病床旁都貼有一些提示牌，有一些是提示著病人需要檢查，不能飲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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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這裡比別的醫院不同的是，每張病床都貼有一些數字，那些數字是他們離安樂死的期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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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林從欣的監督下，我也緊記著「三核五對」的標準，核對好病人的身份，看著他們把藥吃完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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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藥差不多派完後，就只剩一間獨立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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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間病房的病人是那天想要自殺的宋絲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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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派藥給她和替她洗傷口時，她都沒有甚麼反應，只是一直放空望著窗邊，看似是沉思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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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們走到病房前，我敲了敲門才敢把門扭開。一扭開了門，不出所料她一如以往地坐在床上，看著窗外發呆。因為她的情緒已經穩定下來，已經不用約束，可是整間房間的窗戶全都鎖好只開著冷氣，以防她再一次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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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上次她差點兒自殺事件也呈報上管理層，但管理層把事件給掩蓋，不讓傳媒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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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絲欣，吃藥吧！」我把藥杯放到她的桌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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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絲欣聽到我的聲音便慢慢轉過頭來，臉上的傷痕比初次見面時淡了許多，但也可以看出她曾受到別人的暴力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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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虛弱地吐了一口氣說：「我不想吃⋯ ⋯」她慢慢地閉上雙眼，向後靠著枕頭閉目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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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她不理不睬的態度，我轉頭向林從欣投向求救眼神，可是她只是聳聳肩，搖搖頭沒有作出任何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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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宋絲欣不願吃藥時，總會有一個男孩幫忙，會使她不能拒絕地把藥吃光。就在這時候，一把開朗活潑的聲音在房間亮起：「絲欣，妳又不願吃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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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男孩拿著一袋水果走進病房內，他向我們點了點頭打招呼，然後把水果放到桌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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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妳們要去忙別的工作吧！我勸她吃藥就好。」宋絲欣聽到他的說話，只瞪了他一眼接著轉過頭不想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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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拜託了⋯ ⋯」知道我們沒有可能勸到她吃藥，所以我們說清楚，叮囑他藥物的服用方法，才離開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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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離開病房前，我轉頭把門關上，在門閉上前看到那男孩以落寞的表情望著她的背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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