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蒼空 - 前後日談-隨機的回歸

今天對愛蘇爾來說，是個難得的假日。

在利比斯的家族沒有什麼公務需要她完成的，而且今天的天氣很晴朗，就早早起來出來走走了。

愛蘇爾不會賴床，而且會自己起來。她很喜歡在早上就開始一天的節奏，有條不紊的處理完每件事，然後依自己的步調悠閒的度過自己的休閒時間。

早上盥洗、吃早餐、處理公文、午餐、接待可能的客人，中間不需要休息時間，行雲流水的搞定之後，剩下的一天就屬於自己，就這麼簡單。

在沃斯畢特的這個家也一段時間了，算是適應得不錯吧，除了這裡實在沒什麼好吃的當地食物，其他都還不錯。

今天她換上比較正式一點的衣服，在後院裡練習打靶。

*砰*

槍聲劃破平時安靜的後庭，然後很快又回歸平靜。

「...她大概不會喜歡這種聲音的吧」愛蘇爾想到了一個無聊的事，有關恩澤寧芙的。

「...煩死了啊，寧芙，妳到底為什麼要連死都這麼安靜啊，我還想跟妳說說話...」

愛蘇爾很長一段時間，都只有恩澤寧芙這個年齡相近的朋友。

有次，她們在那棵常常聚在一起的樹下聊天。

「多交點朋友?」愛蘇爾問。

「是啊，妳的性格不難相處，只是缺少和別人展開話題的契機而已，多多跟別人互動吧?」

「哈啊...」當時的愛蘇爾，也只在寧芙面前比較放得開「...可是跟別人聊天很累啊」她躺在地上，當時是像現在一樣乾爽的秋天，地上全都是脆脆的橘色樹葉。

太陽暖暖的，天氣很乾燥。

「...難道跟我聊天很累嗎?」寧芙問道。

「啊，不是啦」愛蘇爾坐起，有些葉子跟著她的深綠色洋裝和黑色長裙飛起「就是...跟不熟的人相處就是很累啊」

「那麼為什麼跟我不一樣呢?」

「因為我跟妳講話很輕鬆啊，很舒服」

「跟其他人就很緊繃很累嗎?」

「...算是吧」

「那麼，跟其他人也變熟就好了啊?」寧芙撥掉了愛蘇爾頭上的一片樹葉。

「...你感覺也很煩啊」愛蘇爾嘆氣道「沒差啦，認識的人少一點，就可以花更少的時間在值得的人身上吧?也不壞啊」

「...妳的人生還很長，就這樣侷限自己不太好喔?」看似語重心長地說。

「...總之，我在身邊需要的人不多，有足夠的就好了」

然後，兩人不講話，發了一下呆。

聽著一兩隻鳥有時在樹上吟唱著，還有遠處同學們的嬉鬧、聊天聲。

寧芙有時喜歡躺在愛蘇爾身上或腿上，今天，則是愛蘇爾主動把她放在自己的膝枕上。

「所以妳對我來說還滿重要的。在我身邊待久一點」她語氣稀鬆平常的說。

「但是我們總會分開的吧? 不管我們願不願意」

「我會想辦法把妳留在我身邊的」愛蘇爾笑著低頭，摸了摸自己腿上的寧芙的頭。

她不是不喜歡跟自己身邊的人相處，只是，寧芙給她的感覺就是不一樣。

亞諾齊拉年紀比較大，而且從小照顧自己，總把自己當作小孩子看。(雖然愛蘇爾並不討厭被他這樣對待)

伊卡娜柯對於自己太尊敬了，比較難跟她對等的聊天，雖然她很願意花時間陪自己，但經過那麼多年了，兩人之間還是有些難以跨越的障礙，包括愛蘇爾與她父親的馬那件事。愛蘇爾還是覺得很對不起她們家。

至於克斯寧，他是白癡。

想著些無聊的事到了下午，愛蘇爾有些累了，打完最後一槍之後，走到了大樹下的桌椅旁，將步槍放在旁邊的椅子上，自己則趴著閉目養神。

*沙沙**劈啪*

剛剛閉上眼沒多久，從庭院的另一邊就有不同的腳步聲踏著樹葉和樹枝過來了。

「...誰--恩特?!」愛蘇爾看見不遠處有一個金色頭髮的人就知道，是恩特來了。除了恩澤寧芙，這裡她認識的人，就只有恩特是金髮。

「...」但從這裡看去，看不清楚恩特的表情，且她從西邊到來，落日使她背光，只有一身黑色的輪廓，還有她披著的衣服，與她裝滿身上的各式武器。

「啊，看到妳沒事真...好...」愛蘇爾以她貴族禮儀迎接客人的口吻迎接恩特，但她也很快發現了，不合時宜的人是自己。

步履蹣跚的恩特緩緩走來，愛蘇爾這才意識到她剛剛是從旁邊的圍欄翻進來的，而非走大門，否則第一個見到的人也不會是自己，而是亞諾齊拉和伊卡娜柯了。

「伊卡娜柯在打掃，亞諾齊拉在整理房間吧...」愛蘇爾暗忖。

隨著她逐漸接近，她的外觀和色彩也逐漸清晰。

「...愛蘇爾」恩特，似乎是想要連說話的力氣都節省下來，以負擔她身上那多到不合常理的軍刀、手槍、小飾品、軍方用圖紙，以及愛蘇爾還無法看見和無法叫出名字的東西。

她大包小包的，又背負過於誇張的數量的軍用品，無論誰--就連恩特自己--都不知道她是怎麼徒步把這些東西從荒野戰場帶到這裡的。

她的白色襯衫跟深黑色長褲有大半都被血紅色和泥土覆蓋。從她的表情看不出她覺得自己很狼狽，或許，她也沒有那個條件和心力去覺得。

「抱歉」恩特沒有多看愛蘇爾幾眼「我想休息，先上樓了」拋下這句話，恩特開始卸下行囊。她的語氣充滿毫不隱藏的疲憊、無奈、厭倦，以及，或許有些不屑。

把身上那些多得浮誇的東西放在桌上，放不下的就放在地上，但她有注意它們沒有摔到，並把槍膛清空、槍口朝天，並把刺刀放在顯眼而安全的地方，其它包包則丟在椅子、地上。

她轉身低頭整理著，夕陽把她的臉照得更為清晰的同時，陰影也更加深邃，紅色的夕陽照耀在她金黃色的長髮上，宛如火燒著她般。

她臉上有很多傷口，有些是被尖銳物劃破的，有些是被砸傷的瘀青，但最大的傷口，應莫過於那生無可戀的、死氣沉沉的表情。

而愛蘇爾，宛如一個無所適從的孩子看著大人收拾東西，只能在旁邊觀看而無法協助、無從下手。明明愛蘇爾對這些東西並不陌生的啊?

不久，恩特就卸下了所有東西，現在只有那套染滿血跡和塵土的衣物，跟剛才厚重的樣子顯得反差，但同樣疲累。

她慢慢走向宅邸的後門，進了屋。看著她的背影，愛蘇爾更清楚的看到她的頭髮有多亂，她綁著的三股辮馬尾的髮圈還沒掉下來，其實有些奇蹟。

然後是亞諾齊拉走了來，他看到恩特那副樣子和後院桌上的狼藉，就知道大概怎麼回事了。

在那之後，在伊卡娜柯的幫助之下，恩特為自己燒了一個熱水澡。伊卡娜柯希望恩特全部交給她處理就好，但恩特堅持要自己用。

「...亞諾齊拉，我這樣做是對的嗎?」愛蘇爾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對旁邊在整理恩特那堆東西的亞諾齊拉問。

「這個嘛，您想聽聽在下的真實想法嗎?」亞諾齊拉打開窗戶和窗簾，讓外面的涼風吹進。現在已經晚上了，很清爽。

「這什麼意思，我當然是想聽到你的真心話啊」

「有些難以啟齒呢」他放下分類完成的軍方用圖紙說「這還得取決於小姐用什麼角度看讓恩特小姐去戰場這件事了」

「若是以小姐家族的角度看的話，恩特小姐或許只是跟一個棋子一樣，可有可無、用完就沒有價值的人」

「...才不是」

「...但您畢竟是個個體。從您身為恩澤寧芙囑託的對象以及她的好友，您應是不認同這種想法的吧?」

「...」愛蘇爾低著頭，她當然知道亞諾齊拉不是在訓斥自己，但就是無法抬起頭。

「還有，以在下個人作為前軍人和一個父親的觀點的話，將這樣一個女孩送上戰場，我是會感到恥辱和羞愧的」說完這句話，亞諾齊拉就帶著一部分的武器往樓下的儲藏室去了。

獨留愛蘇爾一個人在房間裡。

「...羞恥嗎?」在亞諾齊拉出去之後，愛蘇爾也慢慢的出了房間，從二樓看了看這個自己以家族的資金買下的宅邸「你說得沒錯啊，亞諾齊拉，我有不感到羞愧的資格嗎?」

夜晚，今天的夜空非常晴朗，月光得以照耀大地。

愛蘇爾一直在思考亞諾齊拉的那番話。

她知道，自己對於恩特一直是虧待大於禮遇的，她帶回來的東西，對於家族和祖國都有不小的價值，自己卻只有提供她短暫的庇護和些許金錢物資。

不管怎麼看，她都覺得自己有些混蛋。

「嗯...」她站在恩特借宿的房門前，思考著話語，不知所措、裹足不前。

「小姐?」走道旁邊傳來的是伊卡娜柯的聲音，她看起來剛剛打掃完其它空房。

「啊，伊卡，來得正好，妳幫我請恩特出來好嗎?我想跟她，呃...聊聊天」

「是嗎...恐怕恩特小姐已經睡了呢」伊卡重新將她的頭髮綁好，是簡單的黑色短馬尾。沃斯畢特人和拉斯特人都習慣讓黑人奴婢戴上頭巾，但愛蘇爾從不那樣看待伊卡娜柯。對愛蘇爾來說，伊卡是家人，除非在處理一些比較容易弄髒衣服的雜事，否則她都是穿著便服在做事的。

「這樣啊...那幫我叫亞諾齊拉來吧，你們一起來我房間吧」

伊卡娜柯知道，愛蘇爾不喜歡讓她人進自己的臥室，亞諾齊拉不准進，伊卡也只會在清潔時進去，因此聽到這句話時有些遲疑。

至於克斯寧要是敢在沒有允許的情況下開門，愛蘇爾會把他的手剁了。

「唔，小姐，我還沒洗澡呢」

「沒關係，等等我們一起洗吧」

「...唔唔?!」

不久後，亞諾齊拉和伊卡都到了愛蘇爾的房間門口，此時兩人都換好便服了，不知道愛蘇爾要做什麼。

「小姐她是要我們進去嗎?」亞諾齊拉問。

「不知道，但她平時的不讓我以外的人進門的啊?」

「...總之先看看吧」

*叩叩* 愛蘇爾應了門。

愛蘇爾穿著睡衣、放了頭髮，這種型態的她可不是常常能見到的。

「喔喔，來了啊...」她右手拿起酒瓶「來吧，一起喝幾杯?」她旁邊的書桌上放著三杯玻璃杯。

「小姐是壓力太大就想要喝酒了嗎?!」伊卡很驚訝的樣子。

「呃，你們不喝也沒關係的，只是...」愛蘇爾有些放下酒瓶「...想找你們聊一下」

「...不管是喝酒或是聊天，在下都會奉陪小姐」亞諾齊拉說「畢竟品酒和酒力也是重要的技能呢」

由於是管家和僕人的身分，亞諾齊拉和伊卡平時沒什麼機會喝太多酒，今天既然是愛蘇爾的邀請，他們也不會客氣。

愛蘇爾開的這瓶是紅酒，是克斯寧從鎮裡買來的。

「在克斯寧不在的時候喝他買的酒，真的好嗎?」亞諾齊拉問。

「反正他用的也是我給的錢啊」愛蘇爾看著亞諾齊拉把軟木塞轉開「雖然他不在確實稍微可惜了點啦...他後天會來，再一起喝吧。他喝醉後很好笑」

愛蘇爾真的讓兩人進了自己的房間，這個平時只屬於自己的天地。

她本身其實沒什麼潔癖，唯一不能容忍的，就是其他人在沒有自己允許的情況下進自己房間，就算是亞諾齊拉和伊卡也不行。

至於她的房間，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

房間不大，是一個人可以有足夠的空間放鬆、不感到壓迫的大小。

床頭櫃和梳妝檯旁各有一面窗戶，採光充足，也幸虧這整棟建築都向西偏15度，避免了西曬。

梳妝檯旁邊的窗戶前還有一個書桌和一張椅子，讓愛蘇爾讀書、寫信、吃些小點心、泡茶，上面有些文書工具跟一個小花盆。

書桌對面是床跟衣櫃、床頭櫃，裡面都是裡面該有的東西。

愛蘇爾自己也思考過，為何對別人進自己房間這麼抗拒呢?

她能得出來的答案，大概就是小時在家中，大人吵架時，自己都會帶著弟弟躲回房間，用玩或是用枕頭塞住耳朵逃避。

或許自己無意之間形成這種依賴，然後把這裡當成某種避風港的存在了吧，即使長大搬離家中、到了不同的房子和環境中，依然無法擺脫這種習慣。

隔絕的習慣。

亞諾齊拉從辦公室搬來了一張椅子坐，伊卡娜柯則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愛蘇爾坐在自己床上面對他們，形成了彼此有些距離的三角形。

「小姐會讓其他人進房間，真是少見呢」亞諾齊拉說。

「嗯...有些東西，想跟你們聊一下」

「是什麼呢?」

「...有關恩特的事」

「她的姐姐當時把她託負給我的時候，情況很危急，她家族裡的人會想要她的命，所以她不能在我這裡待太久，讓她躲到民間是個選擇，但是也有一定風險，當時的我們也沒有能力把她送去我們老家」

「...然後，是我的野心作祟吧，我居然想到讓她去戰場上這個餿主意」

「對啦，我們算是給家族立了大功，把這裡的戰利品或軍工業送回國內，不管是發展國家軍工科技，或是拿去轉賣，都是我想到的」

「...現在戰爭過了兩年了，還沒有要停止的跡象，而且八成會愈演愈烈，繼續壓榨恩特的身心來獲利...?」

「...」另外兩人靜靜地聽著。他們對於恩特和利益都有自己的意見，但還得等愛蘇爾的想法。

「所以，就到此為止了吧」

「這是什麼意思?」亞諾齊拉問。

「...讓恩特去戰場的這個計劃就到此為止，你們，說說看接下來該怎麼做吧」

房間內沉默了一段時間。

「...讓恩特小姐留在我們這裡，真的不行嗎?」伊卡娜柯說。

「...妳以為我不想嗎?」愛蘇爾有些無奈地說「安托塔克那些人時不時就會以拜訪之名來看看我們這裡有沒有藏人，雖然我們有應對手段，但總是怕個萬一，而且，他們最近好像盯上我們了，要當心」

「...」房內又是一陣寂靜，但窗外吹進來的清爽的涼風能讓腦袋保持清晰。

「若是讓恩特小姐與克斯寧住在附近，甚至是同居，應該能保障--」亞諾齊拉剛說到一半。

「不，恩特這種女孩就是克斯寧那傢伙喜歡的類型，我絕對不會把恩特交到那傢伙手上，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有這麼嚴重嗎...」伊卡說。

「他之前在老家就有過不良紀錄了，我清楚得很。所以我才每次都不讓他們兩個見到面」

「不行嗎...」

「...就把這當作下下策吧，繼續想想，啊...」

其他兩人也朝著愛蘇爾的目光看向房間門口，是恩特有些略顯尷尬地站在旁邊。

「我...只是起來上個廁所」恩特疲累的眼光無神的晃過，然後朝著樓下走去。

「恩特，等等--」愛蘇爾有些心急的叫住了她。

「...?」恩特困擾的回頭。

「那個，妳...來喝一杯嗎?」她舉起杯子問道。

「...」

然後，恩特也進來房間裡了。

她很早就換上睡衣睡覺了，所以現在精神還算清晰，但依然睡眼惺忪，看起來隨時會再睡死的樣子。她這副樣子，跟剛抵達時那副樣子判若兩人。

「咕、咕、咕。哈啊...」恩特一口悶下了一大口紅酒。

「...」愛蘇爾和其他兩人看著她，想著，她應該很累吧。

那個睡衣是愛蘇爾借她的。

走廊沒有火光，但窗外有月光照進來，昏暗的房間內只靠一個三燭台和些微的月光照亮，火光跳動在紅色的玻璃杯上，格外閃耀。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vqOCz5fNk

恩特坐在床上，就在愛蘇爾旁邊，中間隔了一個放著酒杯和瓶子的托盤。

「...這些日子，辛苦妳了」愛蘇爾藏著心裡的愧疚。

「...嗯」恩特放下杯子。

「剛才那些，妳都聽到了嗎?」

「差不多吧」恩特給自己和愛蘇爾倒了一點酒「那挺好啊」她的語氣聽不出是喜悅還是慶幸，更像是無奈、不在乎。

或許她的精神已經被摧殘得麻木了吧。

「妳接下來想怎麼做?」愛蘇爾問。

「誰知道...找個地方躲起來吧」

愛蘇爾看了亞諾齊拉一眼，交換過眼神後，她也想好了執行這個想法的方法。

「我們現在有能力把妳送回我老家，妳意下如何呢?」

「是嗎?」

「嗯，妳不是會拉斯特語嗎?妳會喜歡那裡的，妳可以在我的家族裡生活，妳可以吃飽穿暖，也不用再擔心有人想要傷害妳了」

「嗯啊，聽起來不錯」

「...如果妳喜歡的話，那當然可以馬上開始準備--」

「但是我不想要啊。那種扭曲的環境，我受夠了」

「...?」

「我今天會需要這樣逃亡，也是因為我的家族想除掉我，他們為了金錢和權力可以無所不用其極。我不知道你們家是怎麼樣，但妳會離鄉背井來到沃斯畢特，也是因為討厭家裡吧? 更何況，他們對妳這個親生的長女都這麼不待見，更何況我這個外人呢?」

「我在家中的影響力已經今非昔比了，他們知道妳是我的人，不會有人敢動妳的」

「我在安托塔克的時候從來沒有招誰惹誰，也沒想過有人會想要我的命啊。那些被力量沖昏頭的人就像瘋狗，不能把邏輯套用在他們身上」

愛蘇爾聽完之後無法反駁，因為恩特講的每一句話都精準地說中了她的心底，她連認同都來不及了。

恩特又喝下了一杯紅酒。

「恩特小姐需要一點水嗎?」伊卡娜柯擔心的問。

「不了，謝謝。妳剛才的熱湯很好喝喔，伊卡娜柯小姐」

「過獎了，明天早餐也會有喔」

「...給你們講一講，我的故事吧」

於是恩特和他們講述了，自己三天前在兩國邊界看見的那場慘烈的戰役，以及自己與那位志願兵少年的戰鬥和立下的約定。

就像當下一樣，恩特並沒有搞懂，到底自己為什麼要讓出那把軍刀，或是與未曾謀面的少年立下毫無價值的約定。

「我已經，什麼都不懂了啊」

「...我年輕時在戰場上，可從來沒聽過這種事啊」亞諾齊拉說。

恩特下樓去上了廁所後上來，又喝了一杯，靠在床頭上。

「...恩特，妳想睡了嗎?」愛蘇爾問。

「...嗯...」

「晚安，明天等妳起來...我們再說吧」

恩特不再抵抗睡意，伴隨著酒精，在愛蘇爾的床上陷入沉睡。

愛蘇爾好久沒有看到恩特了，今天她在戰場上存活、歷經滄桑的模樣，和現在酣眠的平靜，都是第一次這麼清晰地看到。

兩年前，恩澤寧芙寄來給自己的信中，請自己照顧好恩特，結果自己對於摯友這個唯一的請求，還是沒做到，明明已經有了力量，卻還是沒能把這個最簡單的心願完成。

她感到羞恥感不斷壟罩自己，但是為什麼，就算在兩年後，自己還是沒能找到方法保護好恩特呢?

『為了金錢和權力可以無所不用其極』，愛蘇爾回頭看，自己也是這樣的一員吧。

「恩特」她對著睡著的她說。

「...」當然，沒有人回應她。

「...對不起，對不起...」

「...」依舊，沒有人回應她。

「我、是我很沒用，沒能保護好她...」愛蘇爾開始顫抖起來，她摀住眼睛，語氣逐漸變得激動。

伊卡和亞諾齊拉過來攙扶她、拿手帕給她。

愛蘇爾隨後趴在兩人的擁抱中，流淚了一下子，但是沒有把恩特吵起來。

一陣子後，她的情緒也平復下來了。

「...小姐，沒事吧?」伊卡問。

「嗯啊」她把眼角殘留的眼淚擦乾「是我也受到酒精的影響了吧，沒事」

「明天也沒什麼事，請好好休息」亞諾齊拉說完，就跟伊卡告退了。

房門重新關上，蠟燭也即將熄滅。

愛蘇爾的房間突然多了一個人過夜，但沒有多餘的被子，在這種秋夜是不可能不蓋被子的。

她把厚厚的被子鋪在恩特身上，調整在恩特胸口上的位置，盡可能讓她舒服，然後自己也鑽進被子裡。

床上剛好有兩個枕頭給兩人用，愛蘇爾也調整好了。

恩特方才還疲憊不堪的臉，現在看起來是這麼的安詳，像是個孩子。

愛蘇爾看著火光在她那有著傷痕的臉上照耀著，伴隨著她的呼吸搖曳著。

「...恩澤寧芙，可以請妳再給我一點時間嗎?」愛蘇爾吹熄蠟燭，房間回歸黑暗。

「我會想辦法讓這孩子變得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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