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母曾經在我小的時候,跟我說過:「我們姓屈的,祖先是屈原,按歷代族譜計算,應該有八十代吧?」八十代?究竟多少年?多少歲月?我沒有深入了解及計算去。
祖父母也曾經在我小的時候,跟我慶祝過端午節,他們還會包裹糉子給我吃,但父母總是說不好,生於斯長於斯嘛!不過,我對屈原、端午節、吃糭子等印象很模糊……
我還好,我的兩個跟我相差五年的孖生妹妹,就更完全不知道是什麼一回事?祖父母多年前移民來到紐西蘭,在這兒開餐館,生下了父親,父親在這兒長大,跟本地女子即我的母親結婚,生下了我和孖生妹妹後,因為車禍意外離世。其後,祖父母先後離開我們,我們只剩下一家四口相依為命,不要說屈原、端午、吃糭;哪怕是其他的傳統節慶,早已不認識了!
在新西蘭北島南端奧哈拉海岸陡峭崖壁上有幾處堡壘,在這兒的堡壘中,早已被荒廢,空無一人;不過卻時常有家長或教師帶著孩子們來到這裡,望著湛藍大海回憶過往。
孖生妹妹在小學第五班(Y5)時,曾經跟學校參觀那兒,原來它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的防線:有近百名新西蘭士兵當年就在這裡保衛國家安全,防止日本可能的進犯。當她們回來時,談起有關的資料;老當益壯的祖父卻跟她們說屈原的故事,中英夾雜令母親不滿:「老爺,不要令孩子混亂歷史,好不好?」祖父立刻反駁:「生於斯長於斯,更要愛於斯,所以……」當祖父進一步說明時,被父親打斷了,並制止了兩人的對話。
每一年4月25日的「澳新軍團日」(Anzac Day),這天也是新西蘭的公共假期。原來,1915年4月25日,澳大利亞和新西蘭組成的澳新軍團參加第一次世界大戰在土耳其加利波利半島的登陸戰役。戰役以失敗告終,近9000名澳大利亞軍人和2700名紐西蘭軍人戰死。於是,節日要令人們記得戰爭歷史教訓,傳遞世界和平、珍愛家園的價值觀。所以,在這一天,孩子們都愛吃一種名為「ANZAC」的餅乾,這種餅乾,質地堅硬,口味獨特,曾在新西蘭是熱門食品之一,並且包裝於精美的鐵盒鐵罐向外販賣,也曾深受小朋友們歡迎。
記得有一年,我和妹妹們回來慶祝Anzac Day;除了「ANZAC」的餅乾,卻意外地吃到了糉子。記憶中當年父親已頭髮半白,在父親繼承了祖父的餐館裡,居然吃到了祖父生前所烹煮的糭子;對我來說或是美好記憶,但對妹妹們而言就不是這麼一回事?她們齊聲抗議:「你叫我們回來,就只為吃你的糉?我們很忙耶!」父親默然不語,我想居中調停;父親卻徐徐地開口:「你們都錯過了母親生忌,今天是你們祖父的死忌、祖父母的結婚紀念日……」
其實,在新西蘭這樣的一個年青新興的國家,卻是有很多小鎮、社區都豎立著刻滿人名的紀念碑、紀念牆,記錄著從當地走出、為國家奮鬥戰死的士兵姓名,提醒當地中小學生和年輕人勿忘歷史,增強國家和社區的凝聚力量。
後來,父親也離世,我當上了大學教授,妹妹們成為了時裝設計師,經常周遊列國---這也配合新西蘭的,因為她是一個年輕的移民國家。可是,對於新西蘭人而言,除了熱愛共同的歷史以外,還包括熱愛賴以立國的多元文化,尊重來自世界各地的移民文化,也包括了原住民毛利人。
有一次,我要田野考察,到了原住民毛利人的地方觀察去。忽然,我看見了一個皮膚稍白的年青人混在原住民毛利人當中,非常起勁地跟著原住民一起跳舞。而他們當時正在跳著毛利人哈卡舞的形態之一---以抖動的手表示夏季熱天所見的抖動的閃光。當他們一跳完,我立刻上前問他,原來他也跟我是同行,唸人文民族文化的。
我,駕車載他回到附近老爸丟空了餐館子去,他告訴我很多旅遊世界各地的故事。原來,他來自湘北,英文名叫James,來這兒田野考察,並要用毛利人的舞蹈,來跟楚國民間祭神時演唱、跳舞表演用的歌曲比較一下,屈原就是在其基礎之上再行創作《九歌》,形成一組帶有「巫風」迎神、頌神、娛神、送神色彩的文學及文化。
由於,館子已丟空多時,所以裡面裝潢已顯得殘舊及不潔淨。我也不知道為何要來這兒,也許是順路而已?
「對不起,在這兒沒有什麼,可以招呼你的了。你的英文也真好啊!」
「謝謝,你也可以用中文跟我溝通吧!」
「不啦,我的中文很爛!剛過了端午節,這兒也該沒地方賣糭子呢?」
「哈哈,其實,吃糭子、扒龍舟等等外表風俗,你和我都是人文科學學者,心知肚明吧!倒是毛利人只有舞沒文字,而屈原的卻只有文字、歌辭而看不了舞蹈,兩者各欠其一,倒是令我有點遺憾!」
當天夕陽西下,餘暉從骯髒不潔的窗口射進來,也被遮去部分的餘光了。當我記起還未請教他的中文姓名時,倒是他先發現:
「咦?這兒牆上有一個中文字,是『屈』字吧!雖然錯字,還可看出來。真那麼巧呀,我也姓屈。」
那兒座位旁邊的牆壁,是我年少時常常坐著玩的地方,當時祖父母、父母猶在,他們常常教我寫自己的名字,或許有一次用色筆之類,寫在卡座位的那一邊牆上去吧?
「你也姓屈,跟我同姓啊!」我有點激動,非常勉強用上的中文說道。
「你Surname跟這個一樣!不是Smith嗎?」他指指座位後面說道
「中文姓氏,是呀!」我用力點頭
回程時,我建議他跟我一起到市鎮吃飯,他跟我笑著說:
「不知道在哪兒可以吃到糉子呢?史密夫先生!」
在我派給他的大學名片上,我用的姓氏是「史密夫」,跟我的妻子和岳丈是同姓的,岳丈是大學某學院院士及院長,也是今年最有機會成為校長的熱門人選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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