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武俠小說看結局 - 第五十三回　各退一步方能海闊天空

　　「本座才是教主！」

　　一聲怒吼讓樂如安嚇醒，他按了按太陽穴，一臉疲憊。

　　老實說，頭很痛。

　　前幾天他為了避免賀雲青又去鬧事，日日與之切磋劍法，一開始對方還很不情願，後來也不知是不是打上癮了，換賀雲青纏著他比試，有時甚至通宵達旦。

　　雖然這樣互毆……不，對戰，令兩人的劍術都突飛猛進，但連日來高強度的戰鬥，實在叫樂如安吃不消。

　　今日清晨，他擺脫了賀雲青，溜到園林一處假山上矇頭大睡。

　　這都還沒到中午，他就被一陣爭吵聲給驚醒。

　　四周草木間有幾個隱藏的氣息，估計是暗衛吧？樂如安為了睡個好覺，收斂氣息，以至於到目前為止都沒被發現。

　　他從假山上探頭，循聲望去，下方就是一座涼亭，亭內有兩抹娉婷的身影正在拉拉扯扯。

　　「教主不用膳，身子如何受得了？」

　　「妳別管！」

　　蘭凝豔鬧脾氣，拂袖準備離去，卻被蘭凝仙一把拉住，擁入懷中，她掙扎了兩下，也就放棄了。

　　「妳逾越了……」

　　「凝仙知教主心中鬱結未消，但教主前陣子在墓地受了寒，身子得好好休養，否則會落下病根。」

　　蘭凝豔沒有再回話，眉宇間的憂鬱為她添了幾分憔悴，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接著推開對方。

　　在上方目睹一切的樂如安眨了眨眼──這對雖然不是親姊妹，但感情好得不可思議啊！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們之間的互動感覺十分微妙？

　　但接下來的一席話，卻打斷了樂如安的胡思亂想。

　　「教主一直不肯答應莫俠士的請求，是希望尊主因格殺令再度歸來？」

　　「妳怎知……」說到一半，蘭凝豔就咬脣閉口。

　　「凝豔，妳太傻了！」蘭凝仙輕輕嘆息，又道：「前兩日已有探子來報，格殺令受阻，敵人不是來自江湖各派，而是本教人士……尊主不會再回來了，但他會因某人而用銀面劍客全力阻止格殺令。」

　　聞言，蘭凝豔蒼白的臉色上湧起一抹痛苦，她一個趔趄，似乎就要跌倒，蘭凝仙連忙扶住她，雙雙坐到石凳上。

　　樂如安趴在假山上，撓了撓臉──原來是這麼回事！看來某兩位已經在用其他手段解決格殺令一事，然而，關鍵得看現任的魔教教主願不願意鬆口？

　　「但教內仍藏著禍端……」

　　「教主無須憂慮，格殺令的真正目的是為了逼出教內隱藏的勢力，經上回一戰，尊主已帶走大部分銀面劍客，剩下的不足為患，教內人事也可藉此整頓一番。」

　　「可是……」

　　「凝豔，別這樣。」蘭凝仙握住對方的手，聲音中帶著一絲安撫的意味。

　　蘭凝豔緊閉雙眸，深深吸了幾口氣，最終化為一聲長嘆。她睜開黯淡的美目，神情低落：「好……本座同意收回格殺令。」

　　「教主英明，凝仙這就去發布消息……」

　　「但要將尊主仍健在之事公告天下。」

　　「什麼？此事萬萬不可！」

　　「有何不可？此事教眾已知，只差沒有公諸於眾。」

　　「教內知悉和公開承認是兩回事，這會影響到教主的地位，絕不能兒戲。」蘭凝仙溫言勸道。

　　「豈能讓尊主蒙受戰敗而亡的恥辱！」蘭凝豔抽回手，猛拍石桌。

　　「凝豔，別胡鬧了。」蘭凝仙露出難得一見的薄怒。

　　兩人為了是否公開尊主尚存人間之事又大吵了一架，最後雙方各退一步，蘭凝豔同意不要詔告天下，而蘭凝仙則妥協替教主設立長生牌。

　　在彼此都不滿意的狀況下，達成了共識。

　　蘭凝豔憤憤難平，甩袖離去，周圍暗衛的氣息也消失了一半。

　　蘭凝仙面若寒霜，繼續坐在涼亭中，周身散發著森森的冷氣。

　　長生牌？樂如安在假山上聽了頗為無言，雙臂因久趴而有點發麻，現在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他正考慮乾脆睡個回籠覺之類的……

　　＊

　　萬劍派的總舵位於西南平原，稍微有些炎熱，但四季如常。

　　大廳主位上，宋嵐書滿臉凝重，一邊聽各分部的匯報，一邊商議對策。額上冒著細汗，眼窩略顯凹陷，格殺令一事令他焦頭爛額，心力交瘁。

　　聽到水仙宮也遭受攻擊，宋嵐書拍桌而起，震怒不已。

　　眾人惶惶不安，一籌莫展。

　　忽然，一名屬下跌跌撞望地衝進堂內，上氣不接下氣地喊道：「掌、掌門，剛收到消息……魔、魔教收回『格殺令』了！」

　　「什麼！」宋嵐書愣了兩秒，跌坐回主位。

　　大夥面面相覷，議論紛紛。

　　「為何如此突然？」

　　「莫非有詐？」

　　「但消息不像假的。」

　　「未必，魔教如此奸猾，不得不防。」

　　「無論有什麼陰謀，絕不可掉以輕心！」

　　隨後，萬劍派的各分部陸續傳來好消息──先前發動攻擊的魔教教徒已經全數撤退──危機解除了！

　　所有人恍若大夢初醒，不敢置信。

　　宋嵐書最先反應過來，立刻下達指令：「派人通知水仙宮。」頓了一下，又道：「請宮主將孩子一同帶回。」

　　接著，他又交代了後續事宜，就遣散眾人。

　　邁著略為不穩的步伐，宋嵐書入了內堂，坐在鋪了軟墊的臥榻上，裊裊香爐讓他放鬆了身心，眼底滿是疲憊，長嘆了一口氣。

　　為何會撤銷格殺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難道魔教已知悉真相？不過他以為即使如此，魔教仍會貫徹格殺令……也就是說，當中有什麼隱情改變了魔教教主的決定？

　　雖說魔教重視「師出有名」，但反覆無常、任意而為才符合他們的處事風格，所以無預警或沒有原因收回格殺令，十分正常。

　　紛雜的思緒令宋嵐書頭痛欲裂，但無論如何推測，依然無法釐清脈絡，他搖了搖頭，決定不再糾結此事。

　　罷了，總算結束了……不，或許還沒結束。

　　宋嵐書從懷中取出一塊玉珮，盯著玉珮上雕刻的「趙」字，眸中畫過一道精光──是時候該處理這件事了。

　　＊

　　魔教大長老率領教眾，大張旗鼓地朝魔教墓地前進。

　　三、四道劍氣掃上去，割斷洞頂的數條冰柱，角錐冰柱一一墜落至透明的通道，將平整的地面砸出一個頗大的冰窟窿。

　　十來名魔教教徒將數十箱金銀珠寶倒入冰窟窿中，寶物順著地面下的冰川緩緩流向通道盡頭。

　　大長老闔眸，口中念著不知名的咒語，只見冰壁上的經文幽光逐漸變強，化為聖潔的白光，充斥整條通道。

　　刺目的光線令眾人閉上雙眼，待大長老止語、光芒盡散，大夥才紛紛睜開。

　　冰窟窿消失，透明的地面恢復如初、平整如鏡。

　　此時，大長老一揮袖，長袍拖曳在通道上，往墓室前進，身後跟著兩名隨侍，一名手捧長生牌，另一名手端獻盤。而眾教徒排成兩行，列隊隨行。

　　魔教墓室，三個入口。

　　一行人在入口處駐足。

　　冰川從通道底下的窄口湧入墓室中的藍冰湖，與此同時，大批金銀珠寶順著冰川流至湖中，浮於水面，輝茫閃耀。

　　大長老口中念念有詞，又是不知名的咒語，隨著念咒聲迴盪於墓室，穹窿洞頂的金粉紛紛落下，沾到四周鑲嵌在冰牆上的夜光石，金粉組合成一個又一個蝌蚪般的文字，個別附著在夜光石表面，形成一大片金光閃閃的經文石牆。

　　金粉紋路，字字閃爍。

　　墓室內的冰川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地冰凍起來，各種奇珍異寶下沉入水中，在冰霧之中凝結，形成藍冰湖層上方冰封的陪葬品。

　　中間的入口更形成一道結冰的狹長斜坡，直到中央的祭臺；左右的入口則凝結成弧形的冰鑿階梯，更於兩側隆起長形的結冰站臺。

　　祭臺後方的天然峭壁，每一個洞穴也發出淡淡的藍光，每一具冰棺槨開始自動修補──內棺的木柩、外棺的冰槨，因年代久遠而產生的細微裂痕，在藍光的覆蓋下，全都一一修復。

　　當咒語終了，穹窿洞頂彷彿巨大磁石，將金粉一粒一粒吸引回去──宛若天燈升空，在黑夜閃耀點點光明──須臾方止，洞頂再度遍佈金粉，而夜光石回復如昔。

　　大長老領著身後兩名隨侍，從中間丈高的拱洞入內，順著淺坡走向中央的冰岩祭臺：兩列的教徒則各自從兩旁的窄洞魚貫而入，踏著冰鑿階梯，通往兩側的長形站臺之上，排列隊伍。

　　隨後，魔教教主及魔使領著四大護法及十二侍衛登場，後方跟著兩排魔教高層，一行人同樣由中間的拱洞進入，一步一步邁向祭臺。

　　教主與魔使站在祭臺中間，身後是護法與侍衛，魔教高層則分別駐足於祭臺兩邊。

　　大長老轉身面對教主等人，兩名隨侍在其左右。

　　其中一名隨侍先將手中的長生牌放置於祭臺上的冰雕燭臺中間，再從另一名手中的獻盤中取出兩個果實狀的蕊心，分別插在兩邊的燭臺上，最後拿起一根長燭棍，點火頭那端沾了沾獻盤上的小碟中的礦粉，輕輕一甩，燃起冷火藍焰。

　　那名隨侍點燃左右兩只冰雕燭臺，接著和另外一名隨侍退至大長老身後。

　　隨即，大長老雙手捧起長生牌，開始誦經。

　　聞聲，魔教教主與魔使微微低頭，兩邊的魔教高層深深鞠躬，四大護法和十二侍衛單膝跪地，兩側站臺上教徒則頂禮膜拜。

　　誦經完畢，大長老躍上一處洞穴，將魔教尊主的衣冠塚撤去，放置長生牌。

　　至此，儀式完成。

　　最後，魔使用雲淡風輕的口吻向在場的所有人訴說長生牌的意義──主要是為尊主祈福──但此為魔教秘密，誰若將此事洩漏給教外人士，魔使保證會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聞言，教眾齊呼教主與魔使萬歲，感恩戴德云云。

　　唯二兩名知悉秘密的教外人士，在墓室外的窄洞口從頭到尾觀禮。

　　魔使的封口令一字不漏地入了他們的耳，樂如安扯扯嘴角，賀雲青皺皺眉頭──敢情那番話也是說給他們聽的吧？

　　不過見到方才那儀式龐大的陣仗，樂如安仍舊嘖嘖稱奇。

　　他還想說這座墓室居然沒機關？根本相反，每一處都是渾然天成的機關，處處充滿驚奇！

　　居然能想出如此精妙的設計，樂如安看向作者本人，由衷地感到佩服。

　　賀雲青接收到對方讚嘆的目光，彷彿有讀心術般，臭著臉，擺手道：「你想太多了，我沒有設定得那麼詳細。」

　　樂如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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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回 各退一步方能海闊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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