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有的時候會想，其實打從他喜歡上黃瀨就是一個錯誤。
明明就是兩個天差地遠的人，就像是飛鳥跟魚的相遇，從一開始就注定沒有結局。
「赤司君，有沒有遇過注定一開始就不可能做到的事？」
將棋部的社團活動室裡，落下一聲清脆的喀啦聲。
赤司放下手上的棋子，略略挑起眉看向站在窗邊的水藍少年。
「想放棄了嗎？」
「怎麼可能。」
出乎赤司的意料，黑子卻回答得非常乾脆，少年的手輕輕搭上玻璃窗面，薄藍的瞳孔倒映著窗外一整片的藍天，寬闊得不可思議。
「只是，明知道這樣下去也不會有任何結果，卻一直無法乾脆地做到放棄的自己是不是很沒用呢？」
明明就知道這是一段不會有結果的感情。
明明就知道的。
赤司注視著少年的背影，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打散了棋盤上的布置後重新排起一盤新的棋局。
「很多時候，我們並不能預料到結局會是什麼，所以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自己的選擇。」
帶著稜角的棋子一一被放上它們該在的位置，發生不間斷的清脆碰撞聲。黑子回過頭去，赤髮少年安靜的側臉映入他的眼中，那一剎那的沉靜讓黑子不禁恍了眼。
「沒想到赤司君會這樣說。」
「不然黑子覺得我會怎麼說呢？」放下最後一個棋子，赤司收回手，抬起眼給了黑子一個輕笑。
「不知道，不過這麼不確定的話可不像是赤司君會說出來的。」黑子想了想，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應該要再霸氣一點，比方說『我從來不知道失敗的滋味，所以不需要懷疑那種事』……之類的嗎？」
「或者是『一切的事情都在我的掌握中』這種的？」黑子走了過來，拉了張椅子在赤司面前坐下，「總覺得很適合赤司君呢。」
「那還真是多謝了。」赤司微微笑了起來，伸手收起前面的棋盤。
黑子趴在椅背上靜靜注視著赤司收拾棋盤的模樣，他看得那般專注，天空藍的眼眸裡在這一剎那就只有一個人的身影。
「赤司君……」
「嗯？」
黑子看著赤司側過頭對他微笑的樣子，原本要說出口的話一下子消失在喉嚨裡。
「嗯、沒事。」
如果說……真的只是如果說。
如果他喜歡上的人是赤司就好了，那一定不會像現在這麼痛苦吧？
「嗶嗶──」響亮的哨聲在偌大的第一體育館內響起，宣告著中場休息的時間到來。
黃瀨走下場來到休息區，隨意地擦了擦汗後抓起一瓶礦泉水就開始猛灌。今天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天氣開始轉熱的關係吧，出汗量比起平常都要來的大，也特別容易感到疲勞。
一邊補充水分的同時，黃瀨一邊用眼角餘光去觀察其他的隊友。青峰正在跟桃井吵著什麼的樣子；綠間還是板著一張臉，坐在椅子上仔細地纏著手指的繃帶；紫原興趣缺缺地搖了搖手中已經空掉的零食袋，打了個哈欠。
然後黃瀨的視線往一旁移動，看到的就是一赤一藍的少年坐在角落談話的一幕。
不自覺地，黃瀨開始隱隱煩躁了起來。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黃瀨感覺一切都不對勁了起來，事情好像正往他無法控制的地方轉變……
攔下和青峰說完話後一臉氣沖沖經過的粉色少女，黃瀨問起了連他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的問題。
「吶、小桃……」
「小黃？怎麼了嗎？」被攔下的桃井也是一臉莫名其妙，她還要趕著去找監督呢。
粉色的少女順著黃瀨的視線看過去，也同樣看到赤司和黑子坐在一起聊天的畫面，「是赤司君跟哲君啊，有什麼不對嗎？」
「小赤司跟小黑子……感情很好嗎？」黃瀨的視線仍是膠著在那一對少年身上，沒有離開。
「啊，對了呢，小黃是後來才進來的，所以難怪會不知道。」桃井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恍然大悟地敲了一下手。
黃瀨的眼神暗了幾分，不知道為什麼，他很不喜歡聽到桃井這麼說，那感覺就好像曾經有一段時光是他未曾參與到的，而在那樣的時光裡，有著他無法插足的回憶。
但他卻沒把那一瞬間掠過心底的異樣情緒表現出來，「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其實啊、哲君一開始也只是三軍的，是因為赤司君跟監督推薦才破例把哲君編進一軍的喲！」桃井也望向了那一對少年，俏美的臉龐上揚起甜甜的笑，「所以說是赤司君發掘了哲君的潛能也不為過呢。」
「對哲君來說，赤司君應該是有著很重要的地位吧。」
原來是這樣的啊，難怪他就覺得小赤司跟小黑子私底下的關係似乎很好呢……黃瀨恍恍惚惚地這樣想道，可是心底深處卻有一股微弱的異樣情緒，盤踞著不肯離去。
心不在焉地運著手中的球，黃瀨試圖要突破眼前的對手，可是卻屢屢失敗。
「喂黃瀨，專心點好不好，現在是比賽欸！」
正防守著黃瀨的青峰忍不住出聲了，是個人都不能忍受對手在自己面前屢屢閃神還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所以青峰的口氣很惡劣，不過黃瀨卻還是一副沒聽進去的樣子。
「喂你──」
就在青峰差一點要直接在場上發飆的時候，隔壁場卻突然傳來一聲巨大的碰撞聲，緊接著便是一片亂哄哄的吵鬧聲。
「發生什麼事了？」不知何時，白金監督已經來到場邊了，正冷著一張臉詢問赤司跟桃井。
「那個……」桃井因為剛剛突如其來的意外一時還有些驚嚇，才剛開了口卻馬上被赤司把話頭接過去。
「抱歉監督，剛剛發生了一點意外，黑子救球的時候沒掌控好力道所以跌出場，撞到了桌椅，我現在要帶他去保健室。」
白金監督看了赤司一眼，赤司的眼神不閃也不躲，非常坦然，可是白金監督卻可以看出裡頭的堅持。
原本想說沒有這必要的，身為隊長的赤司在這種時候應該要待在球場上鎮住場面，如此小題大作實在是……
「……去吧。」但最終白金監督並沒有多為難，只是點個頭表示知道了。
赤司看起來像是鬆了一口氣的模樣，他朝白金監督點頭回禮，然後走回去扶著水藍的少年站起來，兩人慢慢地走出了體育館。
黃瀨一直注視著隔壁場的動靜，也看到了赤司扶著黑子慢慢走出球場，金髮的模特站在那裡，瀏海的陰影遮住了他的眼神，讓別人都無法看清楚他現在在想什麼。
「哲那傢伙沒事吧……」耳邊傳來青峰明顯很擔心的咕噥聲，但是黃瀨卻沒辦法做出回應。
他只是、一直一直無法控制地想起在那兩人就要走出體育館之時，赤司回過頭所給他的那個眼神。
──意味深長的眼神。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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