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夢裡醒來,睜開眼是有些熟悉的木製天花板,我呆滯地看著天花板。回過神來便聽見耳邊傳來的呼嚕聲,轉頭看見了躺在我右側的尤娜,我瞬間跳了起來紅著臉的摀住嘴,看著熟睡的尤娜小聲說「咦?尤娜?怎麼會在我的床上睡覺!」
在我從驚慌失措中回過神後,心想尤娜是怎麼找到我的時候,無意間發現她的手指有血跡和輕微的凍傷,嘴裡還喃喃的叫著我的名字,我沉著臉說「你明明可以不用管我的,我可是惡魔之子阿。」
這時,耳邊傳來哈爾爺爺嚴厲的聲音「是阿。本來身為魔女的她是可以不用管你的,但為了遵守與伊娜絲的約定,她一定會照顧好你的。不論你身處在怎樣的困境,她都不會讓你受到任何一點傷害。」
僅僅只是一條約定,就冒著如此風險?
當我轉頭面向哈爾爺爺開口說話的時候,一記貓拳打在我頭上,並用只有我們之間可以聽到的聲音罵我「蠢材!你難道不知道在這樣的大風雪出去,是很危險的嗎!」
我低著頭不敢直視哈爾爺爺,突然有隻龐大的手摸著我的頭,抬頭一看,本應該是黑貓哈爾的位置,卻不知道為甚麼眼前竟是一位身穿管家服裝,身形稍微壯碩的銀髮中年人,但卻擁有與黑貓哈爾同樣的金黃眼睛,讓我驚訝的說「哈爾爺爺?」
「對,你這小子運氣不錯,可以剛好看見我變成人的機會。」哈爾語落後,便又開口嚴肅的說「你無視我的警告,進入那個房間了……對吧。」
「對……抱歉哈爾爺爺。我無視了你的警告。」我低下頭說著,害怕的閉上眼睛,深怕下一個貓拳。
「但…你不是故意的……對吧。」我抬起頭驚訝的看著,雙手環胸背挺直的哈爾爺爺。
「我看到書房的吊燈熄了。還有窗戶邊有些許潮濕的感覺。估計你是為了找可以爬上去的梯子吧。」他閉上眼睛,就像是細想著在書房發現的事,並娓娓道來。
完全正解,我還以為哈爾爺爺會直接再賜我一拳貓拳,不對,現在是貨真價實的拳頭了……
我下意識的抱著頭。
「怎麼了,臭小子你以為我會為了這種事打你嗎?你把我想成什麼粗暴人士了?」哈爾氣憤的說。
不……你一定會為了這種事揍我,才剛這麼想的時候,就真的給我揍一拳。
「痛!哈爾爺爺你幹嘛打我!」我摸著頭大聲的說。
哈爾爺爺立即摀住我的嘴,我們倆不約而同的往旁邊看了一眼的熟睡的尤娜,好險她只是換個姿勢。
「臭小子,你在想甚麼我都知道!」哈爾爺爺放開摀住我的手說道。
「下次別再這麼莽撞的跑出去了,同樣的也別讓我們擔心,艾倫。」哈爾爺閉上眼睛,心平氣和的說。
我低下頭小聲的說對不起,隨即抬頭直盯著哈爾爺爺說「那個…『艾倫』不是我真正的名字,我本名是亞倫(Allen),亞倫.約夏爾才是我的名字。因為我的母親伊娜絲.約夏爾曾告訴我不可輕易告訴外人自己的真名,只能告訴自己認為值得信賴的人,所以我才隱瞞你們。」
然而,哈爾爺爺彷彿早就知道的樣子,表情並不怎麼驚訝,他開口挖苦我說「我們早就知道了,遇見你的那一刻就知道了,所以你的努力都白費了,臭小子。」
頓時腦中浮現哈爾爺爺是貓型態的樣子,貓手擋著嘴,眼睛彎成娥眉月的樣子,臉上充滿嗤笑的表情,心中有股難以抒發的怒火升起。
「不過我們也隱瞞你魔女的身份,所以這樣就算扯平了。尤娜她貌似不想讓你知道魔女的樣子,怕你會害怕魔女,正是因為魔女才害你失去母親的。」
接著我們兩個開始沉默不語,打破沉默的是哈爾爺爺。
「唉…...那麼你先好好休息吧,我去整理你弄亂的房間。」隨後便離開房間。
我無聊的四處看看,看著尤娜心想,魔女到底是什麼?為甚麼魔女深受人們害怕呢?因為反覆思考這問題,我胡亂地抓著頭髮,無力的放下雙手,卻不小心碰觸到尤娜凍傷的手,把她驚醒了。
亞倫.約夏爾你這個大豬頭,居然把她吵醒了。我在心裡咒罵自己。我緊張的向她打聲招呼「呃…晚…晚上好,尤娜。」
沒想到,看到平常面無表情不透露任何表情的她, 一起身便把我拉到她的胸口前緊緊地擁抱著,我慌張的想推開尤娜,她反覆說的一句話「太好了!你沒事。」而停下動作,任由她緊抱著我。
過不了多久,我因為快被抱到窒息了,所以還是推開了她,沒想到看上去好像是平的,然而卻會被「這東西」弄到差點窒息,尤娜跟媽媽一樣都擔心過度了,但錯的人是我在先就是了。
「抱歉,我太激動了。」她撫著我的背,讓我呼吸順暢些。
我面有難色的喘氣,並轉頭對著尤娜苦笑的說「尤娜,別緊張你看我還在這。」
「是阿…你在這。」她閉上眼睛,表情放心的跌坐在床上,嘴裡喃喃的說。
我心想,原來她還有這樣的表情阿…
轉瞬間她的臉色一沉,碧綠色的眼睛狠瞪著我,又被唸了一頓了…。她和媽媽生氣時的樣子簡直如出一轍,面帶微笑,眼神刺人,以及不出任何不雅字眼的嚴厲訓斥。
尤娜彷彿被以前的鄰家姐姐附身似的,語氣加重的叮囑著「知道了嗎?以後都不准亂來,你這樣子我要怎麼跟伊娜絲交代。」
不過與其說是姐姐,實質上就是姐姐吧?看起來就只比我大十幾歲而已啊。
「知道了嗎?」尤娜加重語氣的說。
「我知道了。」
「我要向妳道歉,闖進了我不該進去的房間,偷看了信件……還有…我不曉得妳就是媽媽口中常嘮叨的朋友,就不會在那時說要離開這裡了。」我低頭道歉著。
「不曉得?伊娜絲從沒告訴過你,我的事?」
「只有說是個面無表情的,說話也有些冷淡,還養了一隻很有個性的黑貓。」
「只說了這些?」
「還有想幫你打扮樣貌,準備了很多帽子和飾品…」
「應該說不愧是伊娜絲,明明就拜託我照顧你,卻連我的事都沒告訴你。過了這麼多年還一樣沒變。」尤娜無奈地扶著額頭喃喃的說。
「是阿。」我苦笑的想,看來是習慣被媽媽捉弄了,剛剛也沒反駁打扮這件事。
語落後,我開口問「尤娜,魔女……到底是什麼?為什麼人們要如此憎恨魔女?」
她遲疑了一會兒,隨後表情有些苦惱的低下頭,持續了不到五分鐘的時間,她下床隨手拉了張椅子便坐了下來,整理了一下儀態後,抬頭用碧綠色的眼睛真誠的看著我;敞開的窗戶,讓她的黑長髮在身後隨風飄逸著;身穿白色連身裙,她在月光的沐浴下有種說不出口的美麗。
「我先回答你什麼是魔女吧……魔女是通過各種管道得到某種的力量,而那種力量稱為魔法,並用魔法施展術式等等。」
「各種管道?」
尤娜點點頭後說「像是在地上畫個圖案,或是用祭品獻祭,又或著用言語為代價,這些都可以獲得魔法,但只有短暫的功用。」
「原來如此……」
「魔女以一般人的說法來說,是帶來災厄的女人。身上擁有詭異或不規則的胎記,就是與惡魔簽訂契約的象徵。」
「當然也是真的有跟惡魔簽訂契約的魔女,只是同樣那些紋章也不會輕易顯現,只有情緒高漲或是周圍有魔女等等的情況,才會顯現。一般稱異血魔女。」
「而真正的魔女是由歷代的魔女將技術傳承下來,身上會有魔女的專屬紋章,並不會輕易顯現,他們被稱為純血魔女。而剛好女性擁有的魔力比男性還來的多,也比較長壽。」
「男性擁有魔法的話,我們稱他們為魔法師,但其實並不通用,因為他們一出生就擁有與常人較『不一般』的身體……」
尤娜有意無意的看向我這邊,這讓我明白所謂的「不一般」是怎麼回事了,也就是身上都會有些許的殘缺,或是像我一樣外表奇異的人。
尤娜輕咳了幾聲後,繼續說「人們為什麼會如此懼怕魔女,原因也是出在魔女身上。就像我前面說的具有魔女血統的人以及與惡魔簽訂契約的人,都擁有不易顯現的紋章。」
我點點頭,並看著尤娜。
「人們為什麼會憎恨魔女,問題出在於魔女和人們的生活方式導致。」
「當時有許多天氣的影響,有不少的災難,就像瘟疫或旱災等等。魔女通過魔法改變當時的情況,就可以讓當地的居民得以獲得基本生活需求,而施展魔法的代價,就是給與少許的生活所需,一種互助互利的方式。」本來面無表情的她,頓時人有種溫和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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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舉行『魔女狩獵』的魔女,是一名叫露莎娜的純血魔女,當時她與另一名魔女共同施魔法,想要造一場傾盆大雨,讓乾枯已久的農地河川,得到雨水的祝福。」說到這,氣氛漸漸變的凝重了起來。
「然而,到了要施法的當天,露莎娜為遲來的魔女感到著急。所幸那名魔女,最後還是趕來了。但在施法時,她卻突然停止唸咒語。導致魔法不完全,那時從天空降下來的並不是濕潤的雨水,而是一個個炙熱的隕石下降,導致許多人因此喪命。」
「怎麼會……」我震驚的說。
「誰知道那位遲來的魔女,並不是本人,只是個偽裝成她的異血魔女娜伊塔,但當時的人分不清這兩者之間的差別。娜伊塔趁著混亂逃走了,露莎娜為了防止災害擴大而留下來,卻被不知道實情的人所殺害,因此成為了『魔女狩獵』的第一位受害者。」
說到不知道實情的人所殺害時,尤娜的表情變得很冷漠無情,但立馬變回面無表情的樣子。讓我感到背脊發涼。
「為什麼娜伊塔她要那麼做呢?對她有什麼好處?」
「據傳當時娜伊塔貌似跟惡魔交易以數百人的性命,交換她死去的愛人。而當時死亡的人數也恰巧在數百人左右。」
「那……那位本該在那裡的魔女呢?」
「據說在得知露娜莎的死訊後,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後來人們因為畏懼魔女,漸漸地拒絕幫助魔女。純血魔女和異血魔女的關係也分崩離析了,現在基本上魔女們都隱匿蹤跡了,只剩少數的魔女默默幫助人們。」尤娜輕描淡寫的帶過。4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2aAzmS6sZ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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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好像被省略了很多細節,可能是因為幾百年前的事,依據人的說法不同將事實改變,導致故事變得不完全了吧?
「那為甚麼魔女狩獵還是一直持續盛行到今天呢?」
「至於『魔女狩獵』盛行的原因,大多是與人們恐懼有關,像前面我說的被陷害的一般人,又或是碰上瘟疫或奇怪事件,被人們隨意抓個當成魔女的代罪羔羊,所以直到現在魔女狩獵仍舊持續至今,甚至是變成耶爾卡鎮的傳統,明明就是在這裡發生所有事情的,卻把這當成傳統。」
看著面無表情的尤娜,我膽顫心驚的問「尤娜……妳生氣了嗎?」
尤娜看我緊張的樣子,依然面無表情的說「我不是個愛生氣的人,只是這件事對於我們魔女來說,是個悲傷的故事。」
隨著尤娜靜靜的看向窗外的月亮,我決定不再過問此事。
不過聽了尤娜的解釋,原來我一直以來聽著無數人所說的魔女,僅僅是錯把平凡無奇的人,用些奇怪的理由,而當成了魔女,全部都是因為誤會。
「那我媽媽…是因為莫須有的罪行才……才被誤認成『魔女』的…………嗎?」我緊張的說,希望尤娜告訴不是因為這樣而被殺害。
尤娜閉上雙眼,看到這我緩緩低下頭,不讓尤娜看見我的表情。
我頭轉向窗戶,看著明亮又帶點憂傷的月亮,回想起這段期間發生的所有事。
因為「魔女狩獵」我失去了唯一的家人,又因為外貌突然的變化,讓我變成了這副「惡魔之子」的樣子。最後為了尋找媽媽的朋友,來到了耶爾卡鎮,差點因為這個模樣被送去大教會,最後被尤娜解救了。
但卻在意外中誤闖房間,得知了她是魔女的身份,也知道她是媽媽常嘮叨著的朋友。
現在又知道了媽媽僅僅是因為一場誤會,而被殺死的……真是不敢置信……就只為了這個誤會把我的家人殺死,什麼魔女……別開玩笑了!
為什麼媽媽就要為了那個誤會賠上生命,為什麼我就要為了這副樣貌,一輩子只能躲躲藏藏,終身不能見人。
心中的怒火隨著思緒,不停的膨脹、膨脹,直至崩潰的邊緣。
尤娜一語不發的看著亞倫,伸手想撫摸我的頭,想讓我感到安心,卻在要碰到我的同時停住手了,最後決定還是不觸碰亞倫。
只是靜靜的看著亞倫,覺得該給亞倫一些空間,便悄悄的往房門走去。
我通過窗戶的鏡面,看見正要悄悄離開的尤娜,想叫住她不要走,卻又下意識的覺得自己不過是個外人,憑什麼叫人陪著他?因為是媽媽的小孩?因為是受人唾棄的「惡魔之子」?
都不是……在這些外表下,我還只是個十二歲的孩子,毫無自主能力的平凡小孩。
我帶著因為哭聲而變得沙啞的嗓音小聲說「不要走……」
她聽見了,我無助的求救聲。把才剛打開的房門關上,走回亞倫身旁的床上坐著。
我拋開了一直以來提防外人的牆,抓住尤娜的衣角,像個撒嬌的小孩問「尤娜,可以在這裡陪我一會兒嗎?」
她碧綠色的眼睛看著我,並點點頭示意可以。
看到這,我的眼淚如泉水一般的落下,我失聲痛哭著,失去家人,失去身為一般人應有的權力與尊重,不能求助曾經是多麼友好的鄰居。
現在,僅僅是有個人在身旁,周圍的空氣變得溫暖起來,雖然她是個不善言詞還很冷淡的魔女,卻比其他人還來的溫柔,為什麼這樣子的人是受人們憎恨的呢?
我看向她凍傷的手指,內心深處很是內疚,此時的我已不顧任何事,自顧自的握住她的雙手,想通過自己手心的溫度來降溫。
尤娜驚訝的看著亞倫握住她的雙手,雖然不見臉部的表情變化,但仍可以透過眼神得知她有多震驚。
我輕聲的說無數次的道歉,又像個小孩一樣嚎啕大哭。
這些思緒湧出,讓我又哭了出來。
等我冷靜下來,才發現我一直握住尤娜的雙手,下意識的鬆開手轉過身去。
尤娜則撫摸著雙手,表情依然毫無變化。
我用衣袖抹去眼淚,緩緩的轉過身面向尤娜說「尤娜……那個我…謝謝妳陪著任性的我,並告訴我這些事情,還有……我要謝謝妳之前和這次的救命之恩。」
她驚訝的說「你現在不應該是怨恨我的嗎?為什麼?」
「恨妳?為什麼?殺了我媽媽的人不是尤娜妳啊?而是那些相信神父相信一個莫須有的罪名,而殺害我媽媽的人們啊。」
她還是一臉難以置信,並用疑惑的眼神看著我。
「但我已經得到答案了,雖然不情願,但無可奈何事實擺在我眼前。」
她先是困擾,隨後又擺出很疑惑的表情,也是啦,我沒有說清楚。
「在剛剛的睡夢中,我見到媽媽了。她告訴我,關於妳和她相遇的故事,還有我這個『惡魔之子』本來的樣貌等等,她通通都跟我說了。」
聽聞我這番話後,她一臉頭痛的扶著額頭,嘴裡喃喃道「伊娜絲……妳不是答應我不會說的嗎……」
我苦笑道「媽媽說因為我已經死了,所以約定什麼的都算生前的事了。」
她臉上表情抽蓄,後來懊惱的抱著頭,過了一會兒,原本是柔順的頭髮,現在卻弄的有些凌亂,她長長的嘆口氣扶著額頭,無奈的笑。
看到這畫面我苦笑著,心想原來妳也可以有這麼多的表情變化啊。果然就連尤娜也拿媽媽沒轍。
我們沉默了相當漫長的時間,她突然的收拾起那豐富的表情變化,變回了面無表情的樣子,說話語氣也隨之平穩下來。
「你沒事就好,別再像今天這樣衝動了。」
她再次叮嚀我今天的事情,便往門口的方向走去。
我看著她的背影說「尤娜,那個……雖然媽媽要我不憎恨妳……但這並不代表我會原諒妳還沒有來的那一天,因為那很有可能是救我媽媽的機會。」
聽聞後,她露出微笑,但令人感到憂傷的感覺「說的也是呢。」
「雖然…我暫時還無法立刻放下怨恨,那個所以……希望你可以等我一段時間,讓我好好面對這一切。」
看著依然背對我的她,不禁想是不是太過任性,導致她不願看我一眼,正當我轉移視線時,發現她微微的點頭示意,就往走廊的另一端離去。
我鬆了一口氣,轉而抬頭面對高掛在空中的月亮,喃喃自語道「不要怨恨尤娜嗎?說很簡單但真要做卻很難…...要不是因為『魔女狩獵』,我也不會失去家人,也不需要去怨恨幫助我的尤娜他們啊…...我要找出讓我失去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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