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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姬別憶還是想不透，明明跳河的不是他，一身濕衣走在街頭的也不是他，怎麼偏偏就是他受了風寒、臥床不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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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袋昏沉，全身痠痛，喉嚨漲疼，這病來得又兇又猛，他已經在房裡躺了三日，這期間某人照三餐探病，送藥還兼送飯，若非他堅持拒絕，那人非得在這照顧他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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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幹嘛？」躲在被窩裡的姬別憶，只露出一雙眼，像小獸般警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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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你送藥。」男人揚了揚手，紙袋上寫著某個藥局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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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別憶看向那白色紙袋，皺起眉頭。他個子雖無眼前的燕公子那般高大，但勝在從小練武，身強體壯又精實，極少生病，更別說吃藥，看見那玩意兒本能就不想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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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幾日就好了。」他變相拒絕，目光轉而看向另一邊的布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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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吃點東西？」那人非常自來熟，拖過一旁的椅子坐了下來，打開布包，拿出一碗熱騰騰的粥，接著道：「生病吃點粥，好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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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瞪著遞來唇邊的木匙，沉默不語。腦中似乎讀到塵封已久的記憶，他倆也曾這樣過，只是角色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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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吃。」他翻了身，背對那人，腦中浮現他們的往事，那個又冷又暖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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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樣是冬天，尊貴的胡大公子受了風寒臥病在床，像個淘氣的孩子嚷嚷著要他餵，說他餵的粥比較香⋯⋯當時他打趣，愛慕你姑娘要是看見了可要笑話你了⋯⋯他卻道⋯⋯你就這麼急著把我往外推？我誰都不要，只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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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別憶閉上眼，曾經甜蜜的往事總在他最脆弱的時候趁虛而入，回憶漩渦將他吞噬得一乾二凈，他想抵抗卻是徒勞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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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就這樣無預警地闖入了他的生活，十年，足以讓人從失望到絕望，心冷到心死⋯⋯就在他剛從名為胡燕銜的深淵中爬起，也不過區區數月，豈料這人又空降在他的眼前⋯⋯姬別憶閉上眼，思緒飄回那天，日落的暖屋裡、一地的信紙、緊緊相擁的兩人，他被那人身上的氣息熏紅了眼，又在那個懷抱裡得到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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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說去，他都是處於挨打的地位。被動、無助，彷彿回到當年，所有事都在提醒他，自身有多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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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他孤身一人站在胡家深紅的院門前，來自外界的那些奚落與嘲諷，一字一句打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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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得知那人留洋讀書後，每日站在飄著鹹澀氣味的碼頭前，盼著那艘不可能回港的輪船，數次錯認來往的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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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今，不過是去出門見個故人，結果落得自己一身狼狽，尤其是自己這顆早就破碎的心，好不容易拼起來了，哪知一見人就碎滿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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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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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脱去西裝外套，解開袖扣，捲起袖子，把泡了一段時間的白米瀝過水，放入陶鍋裡，小火慢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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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白粥也很好吃，但他知道，沒什麼胃口的時候，放點配料才能提起食慾，幾日下來屢試不爽，想著那一個個空碗，他輕笑一聲，手上的動作更是輕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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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牙白的吻仔魚洗過幾次後，也放入鍋裡燉一會兒，趁空擋一邊攪著白粥以防底部燒焦，一邊想著這幾年的點點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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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時離鄉背井，在異國雖依靠聰穎的腦袋與靈活的手腕取得了一些成績，然而多年過去仍無歸屬感，加上長年壓抑，內在可不比外表那樣開朗樂觀，平時理性冷靜慣了，甚至可說是冷血，豈料相隔十年再度踏上故土，心情居然如此複雜⋯⋯他都快不認識自己了，哪個偵探會像他這樣，心情如過山車似的⋯⋯可好在經過訓練，內心再怎麼跑馬，面上仍是一貫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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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心情總是容易受影響，於他而言仍是甜蜜居多，即使被甩臉子、被拒絕，都不影響他的好心情⋯⋯他還是想對他好，不只是作為補償，人生還長，他們還有很多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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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這個世界還有那人的存在，又與自己呼吸著同樣的空氣，彷彿這黑暗的世界驟然光明了起來。他自小在社會底層打滾，後被收養進胡家，見識的不只是奢華與光鮮，還有黑暗與沈淪，都是那笑起來靦腆、上了舞台卻自信非凡、吸引所有人目光也包含他的⋯⋯那人，才有如此力量，讓身居異鄉的他，不至於放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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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他在啊。好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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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日，別墅裡的那個擁抱，更加深了他的推測——姬別憶並不如表面那樣討厭他，前提是他得先摘去了那層慣於示人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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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別憶臥床第一日，他親自送藥送粥，只聽病人道一句「不吃」便翻身面牆，遞到唇邊的白粥就這樣被晾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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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那顆毛茸茸的後腦，他只得放下碗，替姬別憶蓋好棉被、關好窗，將粥放在一旁的桌上後退出他專屬的臥房。臨走前特意囑咐班頭與負責天蟾戲院伙食的張媽，務必照顧好姬別憶，那碗粥若是涼了得熱過才能吃⋯⋯假如粥不合胃口，病人想吃什麼派人與他說一聲，他會處理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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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未留洋前，班頭自然是認得他的，只是十年過去，容貌成熟多了，服裝更是大相徑庭，班頭並未認出他就是以前的胡公子，只道這貴人是姬老闆的朋友，見人一身行頭尊爵非凡，竟還特意送藥送飯，他不敢怠慢，連連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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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較班頭，張媽的眼神就打趣的多⋯⋯出了戲院大門，那眼神還牢牢黏在身上，燕大少只得發揮新好青年的態度，掛著萬人迷的笑容，請張媽多費神照顧樓上的病號，語畢得到張媽拍胸脯保證，他才放心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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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也不知是這粥真的太好吃，還是班頭與張媽照料人的功夫極好，每次送去的粥都被吃得一乾二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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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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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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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瓷小鍋被厚布包裹著，一張紙條壓在底部，於是開啟了送粥兼送字條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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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想吃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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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鮮粥，要有瑤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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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熱騰騰的海鮮粥於飯點準時送來了，裡頭確實有著瑤柱，也就燕大少才能如此豪邁，一鍋一大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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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吃粥。有點兒饞沙鍋魚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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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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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陶瓷小鍋，一開裡面滿滿的配料，卻不見魚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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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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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鍋子太小放不下，我先保管，等你病好了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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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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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只得先把魚頭嗑了，那魚睜大眼一直瞧我，不太方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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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著姬別憶看著字條上的這段話，估計氣到病都好了吧，燕大少輕笑幾聲，明明是帶點捉弄，怎麼想著都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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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後續傳回的紙條沒有下文，他趕緊又煮了據說評價最好的吻魚粥，寫好字條壓在底部，派人送去天蟾戲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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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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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條空白處畫了一朵梔子花，筆觸比他前幾日拆封的、畫於十年前的信紙上見的還要純熟，看樣子是畫過許多次，這個燕大少很懂攻心為上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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梔子花代表著兩人愛戀的開始，弄堂逗貓、一吻定情，燕大少知道他懂，所以故意來這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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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後不必再送。』吃完散發鮮甜香氣的吻魚粥，姬別憶拾起筆，龍飛鳳舞的幾個大字，洋洋灑灑、一氣呵成，聰明的燕大少應該看得懂吧，他還刻意寫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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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氣，捧起陶瓷小鍋壓好字條、綁好厚布，姬別憶喚來張媽，道：「記得跟他說，今日粥太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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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好的好的。」張媽拿起陶鍋就要往外走，卻聽姬別憶又道：「不只粥鹹，米也太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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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今日跑腿小哥還道這粥是燕先生的拿手菜，結果竟是不合乎姬老闆口味嗎？」張媽什麼人，一下就嗅到不尋常的味道，瞧這怨懟的口氣，她感覺自己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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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三餐，自從姬別憶大病後，她肩負起送回陶瓷小鍋的活兒，空的鍋子什麼重量她一清二楚。依照姬別憶這挑嘴的性子，東西不好吃他就閉口不吃，哪可能吃光了還嫌棄東西不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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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都能叫拿手菜，真是污辱了美食。」氣到了，講的話就酸溜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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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看在燕先生這麼用心的份上，可能貴人多忘事，加了兩次鹽，姬老闆就擔待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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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媽揚了揚手中的厚布包，像個尋常人家的老母親，看著冥頑不靈的兒子如此不識好歹，輕聲訓道：「別看燕先生這模樣，不但親自下廚，那些吃食我一看便知味道不錯，像他這樣的男人真是稀少，你可要把握啊。」說完快步走了出去，留下一臉懞的姬別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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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什麼東西？！」這一氣，險些又氣出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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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燕先生的關係一直沒有明說，但根據身邊幾個人的反應看來，除了掌廚的張媽以外，大部分都處於一個心照不宣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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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幾日的送藥送飯大家看在眼裡，班頭什麼話都沒提，只是對經常拜訪的燕大少特別熱情，只要他一出現，茶酒點心紛紛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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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別憶站在台上拉筋，大病初癒後，他又恢復成那個日日勤勉的姬老闆，壓腿、伸展、幾個基本功練過一輪後，他終於忍不住走下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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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這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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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練功。」燕先生放下茶盞，笑容可掬的模樣極為親切，全然沒有富貴人的架子，也就是這笑容讓天蟾戲院幾個有份量的人，胳臂全往外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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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別憶發覺身後幾道探究、好奇的目光，刻意移動身軀，擋住了看向燕杜銜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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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這裡影響了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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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包括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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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疾言厲色，卻在燕大少揚起嘴角時，突察覺不對，急道：「不是、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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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那狂放到幾乎快要失控的嘴角，心跳也跟著蹦踏起來，也不知是錯覺，抑或是真實存在的，就在他身後的舞台上，幾道視線令他繃緊神經，僅二十來步的距離，戲班是不是聽得見他倆說話、看得見他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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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別憶簡直想直接把人扛了丟出去，但欲蓋彌彰，何況在場這麼多人，還有這身驅⋯⋯他知道那身西服下的身子有多健壯，比力氣是自取其辱，看來他選擇也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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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又不能讓眼前這狡猾的狐狸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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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練功沒什麼好看的，還不如看戲。改日我請你看戲。」直接下逐客令，簡單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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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男人倒是從善如流，他站起身子，扣好西裝，拾起放在一旁的毛呢大衣放在手臂上，看向姬別憶，接著道：「只要有你，都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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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這人到底有什麼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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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視杵在原地、心跳飛快的姬別憶，男人輕笑一聲，向站在台上霧裡看花的眾人點了頭便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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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先生這麼快回去？」一位少年湊到姬別憶身旁，仗著平日的好交情，加上姬別憶也沒什麼架子，即使小了十多歲，跟叱吒梨園已久的姬老闆倒是沒什麼尊卑之分，相處起來如同齡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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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燕先生的來頭眾人一向道不明、說不清，只知此人是姬老闆故友，兩人關係匪淺，可今日練功，他瞧著那張帶妝的容顏，沒錯，即使是例行排演，姬別憶仍是全副武裝、全妝上陣，按慣例向來如此，眾人見怪不怪，這樣的堅持也許就是造就他一代名角的關鍵——努力不懈、專注、勤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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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姬別憶看起來與往常並無不同，卻有著說不出來的異常，想來想去，只能猜測是今日台下坐著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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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練功了。」少年沒得到回應，反而肩膀被拍了一下，他看著姬別憶轉身走入舞台，一襲紅色布幔落下，掩蓋了身影，隱去了蹤跡，卻沒撫去他的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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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入後台，沿著幽暗廊道往裡走，踏上階梯，一路到專屬化妝間，他匆匆開門後躲了進去，倚靠著門，整個人像洩了氣的皮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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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真的有病！」他雙手貼臉，那臉頰上的溫度高的不像話，那人的行為也不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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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可以在那種場合勾他的手！雖然只有一瞬間⋯⋯雖然他擋住了視線⋯⋯雖然別人看不見⋯⋯雖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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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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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都無法掩飾那個笑容可掬、體貼他人的燕大少，實際上就是典型打蛇隨棍上、得了便宜還賣乖、特別會得寸進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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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氣又羞，卻是拿他沒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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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篇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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