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路伯‧查普莉爾——你專攻的是生物學與醫療相關領域……是嗎?」
面試官來回看了基路伯與他遞交的履歷好幾次,卻還是遲遲無法得出結論,彷彿只有基路伯本人點頭才算數。
只有兩人的空間,這種氛圍更顯得明顯。雖然他不認為,要是在場有第三人,會站在他這裡,不過今天的行程都是他自己的選擇,不是對方與其背後的投資商找上門,也不可能會找上他這樣的人。
這是一間製藥與有機化合物的生產公司。
不過,對基路伯‧查普莉爾來說,卻不只是這樣。
對基路伯來說,這間公司是他最後的機會。
他一發現這間公司正在徵才,就想都不想地投出履歷,雖然他很快就回過神,不過也已經來不及,明明擅長的領域就只有生物與基因方面,醫療只是附屬品,結果履歷還這麼寫,人家徵的就是人才,而不是清潔工或外送員這樣人人都可以做的行業……
要是穿幫了,就不是賠錢或坐牢就可以了事,一旦鬧出人命,還會把提挨坡羅與孩子們牽連進來。
所幸——真的是所幸,替他面試的面試官不是笨蛋,一眼就看穿了他是出於衝動。這麼有成的人,為什麼在這之前都沒聽說,而且還是和多數工作一樣,遞履歷面對面面試,怎麼想都有問題,面試官會再三詢問合乎常理——
只要他搖頭,這件事就可以到此為止。
「基路伯‧查普莉爾?你真的是基路伯‧查普莉爾,我就在想這個名字怎麼這麼耳熟,你不就是多年前以博士學生之名出道,影響了整個生物界的天才大學生嗎?」
原來面試官會一直反覆核對,始終無法有一個定論,真的是因為發現了什麼。只不過和他想得不一樣……
原本就長得古怪的面試官,在發現他的真面目後,變得更加異常,想要趕快與他混熟一般,開始說一些與當前話題毫無關係的話題。
簡單來說,就是面試官對生物學也很有興趣,之所以會來這個單位服務,其實是想要從更多方面來了解生物學——也就是說,對方和他一樣。
只不過,基路伯還是要說一句:他很羨慕這樣的人。
他就是因為在生物學這一塊走投無路,才會想到轉換跑道,要是可以用興趣賺錢養活自己,甚至是餵飽自己的家庭,誰會搞斜槓。對基路伯‧查普莉爾來說,生物學是他的興趣,更是他的人生,不是生物學絕不選……然而,現實是殘酷的,再有理想,要是填不飽肚子也只是理想。
「愛德華先生,對你來說,生物學與醫療是一回事嗎?」
出於好奇,基路伯在對話告一段落後,提出了這樣的問題,愛德華一驚,似乎沒有想過他會這麼問,他真的是出於好奇。
「雖然不能說一回事,不過也不能說毫無關係。」
愛德華想了一下,覺得這個問題挺有趣的,點了點頭後說:
「人類之所以會發展醫療技術,就是為了治療傷口與延續生命。活著並產下後代是生物的本能,要是在途中生病或因為意外死亡,就是違反這個原則,雖然也有燈塔水母這樣的例外,不過還是無法改變生物之脆弱,所以醫療是有必要的存在。因為醫療的關係,讓那些原先即將為這個殘酷世界犧牲的生物,有了重新來過的機會。這個世界之所以會越來越豐富,不只是因為生物的繁衍,醫療的進步也是功不可沒。」
「所以……你覺得不是毫無關係?」
「雖然不是毫無關係,可是一般生物學專家不會去了解醫學的本質與背後存在的意義。」
「……抱歉。」
「為什麼要道歉?」
愛德華似乎覺得他的結論很特別,再次因為他做出了誇張的表情。
「基路伯先生,你似乎對自己的專長很沒信心。」
「與其說沒信心,倒不如說這些日子我都在做什麼?為了可以為這個業界做出更多貢獻,我離開了家,對家人不告而別,結果卻變成了這樣,雖然當年我成為了生物界的明日之星,業界的許多頂尖人士與企業紛紛遞出橄欖枝,可是在那之後我都做了什麼?彷彿沒有家人的支持與認可,就沒辦法繼續一般,明明想要拚出自己的一片天,卻總是在工作期間想別的事情,結果就……抱歉。」
不知不覺就說開了,明明他們今天是第一次見面,卻把對方當成了說心事的對象,這些事情就連他妻子都不清楚啊。基路伯急忙賠不是,愛德華點頭接受。
「基路伯先生,我覺得這樣的你很了不起。」
「啊……?」
「雖然做不好,卻還是想要去做,這就是你的人生,科學人生,早在你與生物學相遇的當下,你就認定這是你的唯一,你這輩子只能從事和研究有關的工作。到了這裡還有熱忱的人是很難得的。」
「但是,這樣只會給別人添麻煩,那些原先對我還有所期待的前輩,在看到我這樣愛做不做的樣子,現在連看都不願意看一眼了,甚至走得遠遠,不想與我有關係。」
「那是一定的,空有熱忱沒有用,這裡是現實世界,大家都要吃飯,要是拿不出實績,也只能請你離開,把位子留給更有潛力的人。」
這個男人——這個叫做愛德華‧彌賽亞的男人,比他想得還要更公正無私。有什麼就說什麼,不會以個人偏見來武斷地評斷一個人。
所以……他才會那麼理所當然地說出了積壓在心底好幾年,沒辦法對別人說出口的那些話。
「不過,我想你辦得到的。」
「啊?」
「你說對了,你需要別人的支持,才有做下去的動力,實際上就是吧?在你發光發熱期間,是因為背後有父母的支持,現在也是,要不是我願意聽你說話,你也不會把我當成說心事的對象。」
「我沒辦法對妻子說……我想應該是男人的面子,明明我是負責賺錢養家的丈夫,結果才剛出社會就落得這番田地,當時對妻子許下的海誓山盟,果然只是海誓山盟,經常換工作才是我給妻子與家庭的東西。不管她們是為什麼不離開我,我都對不起她們……」
「這些日子的委屈都說出來,心情有沒有好一點?」
「……有,我感覺肩膀沒有那麼重了。」
不過……
「不過,我還是需要一份工作,所以我才會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投履歷。當然,我不會給貴公司添麻煩,謊報履歷的事情我也會道歉,所以我要說的是,在和你交流之後,又讓我想起了當年的自信,我答應你,下一份工作絕對不會再搞砸,而且一定是和我的本職學能有關的工作。」
「我都聽到了,基路伯先生,你一定可以成功的。」
一定可以成功的——基路伯也是這麼想,這樣的話或許他就有臉面對自己的母親了。他是最強的,他要變得更強,世界最強,當初故意不告而別,就是為了讓母親看到成功脫胎換骨的自己,透過電視、媒體與網路,讓母親看得到,卻又碰不到,讓她從此活在可笑的計畫當中後悔不已,雖然在那之後已經過了好幾年,而他也失敗了,不過還來得及,只要他肯做,就一定做得到啊。
「那麼,基路伯先生,你有方向嗎?」
一時間,基路伯認不出眼前的男人,世界上有一個叫做愛德華‧彌賽亞的人,這是已經確定的事情,那麼……這個男人呢?明明就是這個男人,基路伯卻沒辦法武斷地認為他們倆是同一個人,表情、語氣與氛圍都不一樣。
「我……已經有方向了,我還是想做和生物學有關的工作。」
由於他感覺不到惡意,而且這也不是不能分享的事情,基路伯半信半疑地重複了剛剛說過的話。
「我當然知道你想要的是和生物學有關的工作。」
「咦?」
「我的意思是,你的下一個落腳處?」
「那是——」
「雖然你的情況並不符合本公司的標準與條件,不過像你這麼有潛力的人才,也不能去那些三流公司服務,著實浪費。當我知道你對這個業界還抱有抱負與熱忱的時候,就想到了你可以去這裡服務。」
基路伯越來越不安,這個男人彷彿想要引導他去做什麼。
可是,他也沒有理由拒絕,雖然他已經下定決心,要是沒有人願意給他工作,他也沒辦法實踐那個目標……反之他就可以全力以赴來實現自己的目標,眼前就是機會。
才剛起身的基路伯,不知不覺坐回去。
「愛德華先生,你說的是真的嗎?」
愛德華很肯定地點點頭:
「我說的當然全是真的,前提是你有這個意願,只要你有意願,我馬上引薦給對方,對方最近想要展開一個規模宏大的計畫,現在很缺人手,要是像你這樣的人才能夠加入,一定能為他們帶來巨大的貢獻。」
「愛德華先生,你能夠這麼器重我,是我的榮幸,不過對方是?」
「失禮了,光是我一個人在那裡說個沒完,完全忘了你還不知道對方的來歷。」
愛德華立即道歉。
「對方你也認識,倒不如說,這個業界沒有人不知道她的事蹟。」
這種說法——
「她是神無立霧,她即將開發一個名叫二十二世紀神話計畫的計畫,因為是前所未有規模的計畫,她要把原來的三十人隊伍擴編成一百人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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