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鬼傳(卷一)：口吃煉鬼 - 七。求生慾。

戈穹醒來時，已是翌日午後黃昏前。

可能是前一晚使用煉鬼原型導致體力消耗得特別多，這時他肚子正咕嚕咕嚕的響過不停。

他看了眼掛在牆上的時鐘，明白闇雲此刻該是上班去了，那估計冥達大概亦已離去，於是他打算進廚房找能吃的東西。不過才剛步出房間，他突然驚悟到屋子內可能就只剩自己與雙生兄弟二人，不祥的感覺使得全身的毛孔都豎了起來。

他謹慎的打量起一眼便能看清光的客廳，心忖那兩人或許還在房內，最好也都外出了。然後他以背貼牆，像隻螃蟹一樣慢慢向廚房移動。

斟滿碗稀飯，戈穹忙不迭伸手拿起個肉包子咬在口中，再伸手多拿兩個肉包子在手中，便想趕快躲回房間。

可惜當他一個轉身，便見雙生兄弟倆猶如對門神般的站在廚房門的兩邊。

「早。」兩人掛著張同樣友善得…有點虛假的笑容說。

咬著個肉包子的戈穹，僵硬的輕揚嘴角，點頭。

「出來慢慢吃，沒人跟你搶。」翼留勾住戈穹的左手，說。

「對，站著吃會消化不良。」翼望則勾住戈穹的右手，說。

戈穹對這兩兄弟無厘頭的熱情，感到無所適從。

他被兩人有點似挾持的逼去坐著後，唯有滿身不自在的放下手中的木碗以及肉包子，索然無味的乾啃著口中的肉包子，再如坐針氈的看著坐在對面那兩張除髮長以外，神情五官都一模一樣的面孔。

兄弟二人交換了個眼神，然後由長髮的翼留發言：「你叫戈穹，對不對？」

戈穹緩緩點頭。

「昨晚的事…都是誤會，希望你切勿放在心上。」翼留盡最努力的真誠說。

戈穹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

「既然不打不相識，我們就當污漬般洗掉了就好，對嗎？」翼留笑著說。

戈穹雖然對這番話有所存疑，但礙於他倆是闇雲的兒子便又再點頭。

然後，輪到翼望說：「我們今天起有五天假期，不如跟我們出去走走。」

戈穹一聽，知道這下得趕緊搖頭才是。

翼望的眉心不高興的擰了一下，卻他很快把它平伏掉，再努力堆出個稚氣的表情，說：「你還在生我們的氣？」

「不…」想到對方仍然只是個孩子，戈穹心軟下來，「去…去哪？」

「我知道你不想走得遠，就上山陪我們散散步就好。」翼望說完，與兄長一起甚有默契的像隻啄木鳥般的點著頭。

戈穹奈何不了他們，點頭。

翼望用手肘推了推翼留，後者緊接著說：「那…那我們先回房選出門的衣服，一個小時後在這集合，那…先不打擾你吃東西啦，慢用！」

話完，兩人嘻嘻哈哈的彎腰撤退。

戈穹心裡的天使這時冒出來勸告他，這場散散步並不似是表面看的簡單，著他小心那兩隻小鬼搞什麼花樣。

雖然可以選擇的話，戈穹仍覺得與兩兄弟的接觸是可免則免，不過就算他們想耍什麼把戲都好，也應該不會比昨晚那幾乎丟命的狀況差了。

泰諾保域的域民向來沒有登山遠足的閒情逸致，故而小屋位處的山中人煙罕至，上山的人都多是為了砍柴或狩獵而來。

戈穹在小屋住下期間，並不是沒有上過山，至少他是有去砍過柴、摘過果子的，可是也沒能比在這長大的雙生子般對這座山如此的瞭如指掌。

見他們兩個在連綿起伏的山丘上，時而原型時而人型的飛來飛去、跳來跳去，那兩道在叢林間漾開來的天真笑聲，令不曾有過這種時期的戈穹好生羨慕。

戈穹在林中走著走著，始發現前方沒了雙生子的蹤跡。他慌忙大叫：「翼…留…翼…翼望！」

樹林裡，卻只有自己的聲音迴盪著。

戈穹緊拽住自己的衣服，放眼四周一片陌生的林木，喘著氣的他悔恨一路走過來竟沒記得認下路。

「翼…翼留…翼‥翼望！」他發出哀鳴似的呼喚聲。「你…你們在哪？」

「嗚！~」回答他的卻是樹林深處傳來的狼嚎。

戈穹身子一震，畏怯的連忙找了把樹幹抱住，眼珠子滾溜溜的看看周圍，他不禁倒抽一口氣，為連來路的方向都迷失掉而著急不已。

他沒在擔心也認為不用去擔心那對比自己醒目千倍又實力非凡的雙胞胎，僅告訴自己得再堅強些去面對困境，於是撐起幾近軟癱的雙腿，一步一抖的開始了回家的旅程。

非常幸運的，他靠著水流的聲音找到了條小河，他高興地從濕潤的山丘滑落下來，跑到河邊斟了好幾口水解渴。

一陣沙沙拉拉的聲音，驟然從身後傳來。

戈穹嚇得手中的水都抖掉了，然後猛地往聲音的來源回頭，那是塊比人還高的雜草叢堆。

他吊著膽緩緩的節節移步遠離，直至聽到"咔嚓"，他便開始沒頭沒腦的轉身全速奔跑。

而幾乎在同一刻，草叢裡也跳出一頭猛獸，看這一身標誌性的木紋皮毛，知牠俗名為木紋虎。

木紋虎靈活地越過茂密的樹林，緊貼的追在戈穹身後。

雙方相隔的距離大約就只差兩個虎身位。

「誰~誰救~救~命！」戈穹兩步拼三步的向前跑著，邊大聲哭喊。

論兩腿如何能跑過四腿？木紋虎縱身一個飛躍，便如個千斤墮一樣將戈穹壓在身下。

戈穹在慌亂之中翻個身，雙手往上一擋，先抵住那正欲咬下來的下頜，再順勢死死的緊掐住對方的脖子。即使那兩手的圈圍根本不及其脖子一半粗，但也叫能阻止木紋虎的大口咬下來，且聽從牠喉間發出來的"咯、咯"聲，戈穹想此舉該有成功到使牠喉嚨不舒服且呼吸不暢順。

木紋虎那帶著腐臭味的唾液，因掙扎而揮滴在戈穹的臉上。

戈穹咬緊牙關，咬得牙根都發疼，上半身已被爪子劃下幾道深刻的血痕，他才看準時機使足全力將兩腿伸直，毫無留情地踹中木紋虎的肚子上。

木紋虎翻了個跟斗，以完美的兩個三百六十度完成，再落在地上滾地沙，狀甚痛苦。

戈穹趕快起身，並拉高衣角抹了把臉，雙眼緊鎖住目標。

被惹怒的木紋虎很快便重整旗鼓，牠咧嘴低吼，弓起身軀，厚實的前虎掌露出潔亮的利爪在泥地裡挖出個坑洞來。

戈穹忘了害怕，只想著要為了生存下去而戰。當他擺起握拳的準備動作，不經意看到自己手上滿佈因剛才的搏鬥而留下的一條條血痕…他若有所思。

此時，木紋虎發出一聲震徹樹林的咆哮。

面對正朝自己跑來的木紋虎，戈穹快步向後退，且把心一橫，決張嘴吸啜幾口自己的血。當血液滑過喉嚨的那下，他打了個冷顫，跟著體內的一股澎湃果不期然的想要破壁而出。

木紋虎再次撲上來，惜眼前黑影一閃害牠撲了個空。牠隨著黑影扭頭想追上去，不過兩步又驚愕地急煞停了步。

戈穹正頂著一身黑的煉鬼原型，其淺棕色的瞳孔背後透著冷颼颼的不屈直瞪著木紋虎。

木紋虎不自覺的退後了一步。

戈穹有點意外這回變身比昨天面對雙生子時更保有意識，所以他按捺不住衝動去試圖拍動自己的黑色翅膀，可是遺憾久疏未用的關係，兩隻羽翼似乎一時之間仍無法配合，拍動起來一歪一歪的，好難控制。

木紋虎發現對手這無法理解的窘態，乘機衝過來。

戈穹被殺氣喚回注意力，及時將手一伸，一道旋風即從他掌心轉出來打落到木紋虎身上，使牠又飛到老遠去，再重重摔倒。

木紋虎大概自知雙方實力強弱懸殊，便在還能撿回性命的情況下，轉身拐著腳溜之大吉。

「喂！等~」戈穹朝木紋虎的背影喊叫但不獲理睬，他遺憾的自言自語道：「我還想…看…看你…有沒有…有沒有…受傷呢！」

「唉！你真是個超級大白痴嗎？」身後，傳來道聽著是想撞牆的聲音。

戈穹回頭，驚喜不已的尖聲呼叫道：「翼…翼留…翼…翼望！」他高興地跑去抱住二人，「你…你們…沒…沒事。」

翼留、翼望兩兄弟無聲地對視一眼，默契的兩人同樣的對自己竟然任由戈穹抱住又不忍推開而感到非常無奈。

「你們…去…去哪…哪了？」戈穹掛著兩泡開心的淚水，問。

翼望輕輕掙脫戈穹的手，忍不住內心的質疑問：「你為什麼不殺掉那頭木紋虎？」

「為…為什麼？」

翼望耐著性子，重覆問：「對，為什麼？」

戈穹舉手示意翼望聽好自己的意思，一字一字的說：「為…什…麼…要…殺牠？」

「牠想殺你呀！」

戈穹搖頭。

「搖頭又什麼意思？」翼留抱頭問。

「牠…沒…沒殺…我。」戈穹張開雙手，轉了個圈，以示自己安然無恙。他以為兩兄弟是在擔心自己，反過來安慰兩人說：「不…不用…擔心。」

「不是…」翼留知道戈穹會錯意了，遂用手肘頂了弟弟一下，再用下巴指向戈穹。

翼望指著自己，不滿的說：「為什麼我？」

翼留理所當然的答說：「因為這是你打的主意。」

翼望不忿氣的垂下雙肩，撇開頭。

「快點！」翼留催促的拉了弟弟一下。

戈穹看著兩兄弟在你推我讓，再結合一下木紋虎突然的出現與兩人重新露面的時機…「牠…是你們…弄…弄來…攻…攻擊我？」

翼留、翼望訝異地看向戈穹。

「真的？」戈穹以想要確認的語氣問。

翼望首先開口，道：「好吧！真的。」

戈穹的雙眼登時冒出兩個問號。

翼望決定坦白地把原因都列舉出來，「一，我們不忿昨天輸給你；二，我們不滿老爸對你偏心得好像你才是他親生的：三，我們不信你有這麼強。」

翼留聽完，急忙一邊舉手示意，一邊指著弟弟，說：「基本上是他這樣想。」

這無疑惹來親弟弟鄙視的一瞪。

「喔。」戈穹理解的點頭。

翼望見戈穹一副沒事人的樣子，滿嘴懷疑的說：「你沒話要說？」

戈穹歪起頭，疑惑地反問：「那…氣…下了嗎？」

「你…你真是個超級大白痴嗎？」想撞牆的聲音再次響起，原來都是翼望喊的。

翼留看了眼弟弟，才踏前一步說：「我們一直跟著你，到引來木紋虎攻撃你，見你只鎖住牠頭不給咬之外就一味的捱打，剛開始我還挺期待看你落敗的，後來…就想你明明打得過怎麼都不還手？我在樹上都急得幾乎要大叫出聲來了。」

戈穹巴著大眼睛聽著。

「後來當你一踢踹開那木紋虎，我竟然想拍手了。」翼留說時，綠色的眼裡是不好意思的興奮。「之後見你吸了口血變身，嘩！那場景看上去還挺帥的。」

旁邊的翼望對兄長的激動，以表情表示不予置評。

「但為何你要在這關頭弄對翅膀？這不讓牠乘虛而入？」翼留對適才的戰況，以討論的語氣問。

戈穹尷尬的搔頭，頭皮卻不慎被尖指戳到，他吃痛叫了一聲。

「哈哈~」翼留毫不掩飾的大笑起來。

翼望亦忍俊不住偷偷掩住嘴笑。

戈穹黑色的皮膚上，泛出微微紅暈，「我…我未…未試過。」

「未試過什麼？」翼留猜說：「飛？」

戈穹點點頭，略帶點興奮的補充道：「還未…未…未試過…變…變身後…仍…仍清醒。」

「未試過清醒？」翼留說完，與同樣困惑的弟弟面面相覷。

翼望憶及昨晚被擊倒的情形，問：「你昨晚不清醒的嗎？」

「撞…撞你那下…」戈穹輔以肢體解釋，「並沒有…很…就自然…後來…好些…」

「但現在你是絕對清醒的？」翼望說：「剛才打木紋虎那招也是你想使出來的？」

戈穹努著嘴巴想了想，才緩緩點頭。

翼望接受不了自己竟被個無意識的人打敗，遂拍了拍額前，「這到底是什麼狀況？」

戈穹忽然記起個問題，他走近翼望。

翼望對那隻自自然然伸過來想揭自己衣服的手，反射性的避開，冷問：「幹麼？」

「你…你有…受傷嗎？」戈穹關心的問。

「沒事。」翼望站開一步，說。

「才不是。」嫌事小的翼留衝過來對戈穹說：「他肚子瘀了一大塊，背也撞傷了。」

戈穹將內疚爬滿臉上，「對…對不起！」

「我，說，沒，事！」翼望以警告的意味，對多管閒事的兄長說。

翼望噗吱笑了聲，「你怎麼學起他的語速來？」

「討打嗎？」翼望以十分凶狠的目光，射向翼留。

戈穹連忙站到兩人中間，焦急的揮手，「不！不要！」

「你真的很好騙耶！」翼留也用了想撞牆的嗓音呼喊。

於是，戈穹很高興跟雙胞胎來了個化干戈為玉帛，並在兩兄弟餘下的假期裡，天天跟著他們邊玩邊學習基本的能力使用技巧，要數當中最好玩的無非是飛行項目。

闇雲對此自然樂見其成，尤其看戈穹都不再介意自己的煉鬼血性，還連著幾天跟兒子們用原型跑入樹林去玩，遂深刻的明白到玩伴是多麼重要的一個環節，若然他早知如此，便早兩個月把兒子們給召回來幫忙了。

就在翼留、翼望準備要返學院前的最後一個黃昏。

「嚓！」翼望咬下口蘋果，發出個爽脆的聲音後，對眼前正練著速度的戈穹，喊說：「動作得再快些，不要急只要快。」

旁邊的翼留則在不停的以能力操控四周的木頭、石塊往戈穹身上扔去，他不滿的狠踢上弟弟一腳，埋怨道：「他的速度早就比你還快，有本事你來避，別晃腿咬蘋果。」

「不一樣，他走的是速度路線。」翼望一臉有理走天下的說：「他又不喜歡打架，所謂速度練得好，跑路逃得快嘛！」

「強詞奪理，你懶就懶啦！」

翼望回以一記死魚眼，朝戈穹問說：「大前天是誰教你飛，還連續飛了五個小時？」

戈穹怯怯的答道，「望。」

翼望向兄長展示出屬於勝利的驕傲臉。

「真大貢獻，我明明都有去。」翼留涼涼的說完，又轉頭問戈穹：「前天是誰陪你練閃避速度，還多跑了個障礙賽？」

戈穹再度怯怯的答道：「留。」

「聽到沒？」翼留抬起下巴看向弟弟，領賞。

「無聊。」翼望將吃剩的蘋果核丟到旁邊，拍拍褲管站起來，對其他兩人說：「再來玩別的。」

「玩什麼？」

「我今早…哎？」

翼望的話句，剛開了個頭，三人便被道殺豬一樣的尖叫聲吸引了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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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求生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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