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謂「愛自己」?
所謂,「要別人愛,要先愛自己」。
於是,我嘗試思考,我該如何定義自己、思考自己。
我想要人愛,我不得不思考自己是誰。
我是自己的仇敵。
仇敵是我的國中老師。
故,我就是是國中老師。17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imnBv2881
我與他是一體,他是咒罵,他的咒罵成為我的生存唯一使命。
我因咒罵而活。
故,我要愛上咒罵。
否則沒有人會愛我。
不難懂,底下解釋給各位。
我忽然間懂了,國中老師,李老師是我的神,而我是他的信徒。
神有信徒方為神,信徒是神的一部份。
再怎麼否定他,他已經刻在我的靈魂中。那時刻的老師刻進我的DNA,滲入我的意識中,成為一體。我反對他,我恨他,都反映出一件事情──我也得愛他,否則,我沒辦法接受自己。
因為,老師就是我的一部份了。如果無法愛上自己的一部份,那麼我始終都會恨著自己。我內心的語言是老師的語言,無論批判或是讚美都是老師說過的話。原來如此,我跟那名老師已經結為一體,他是我的語言,我是他的一部份。
他是神,我必須愛他,如果他不再是神,那我將不再是我。因為我信仰著他,我做過他一切教導的儀式,現在我依然宣導著他的話語,我無法忘記他。人一生中無可忘記的是什麼?自己的神,唯一、崇高、偉大、真理的神。而正好,我忘不掉他,而且是自然而然。
老師是我的真理、道路、生命。我的生命中構成語言的部分,是老師,老師是批判的責罵;是起初,也是最後。他的語言是我靈魂的糧,還是說他就是我靈魂的糧?
先有肯定,後有否定。先談有,才能談無。無裡頭,不會生有。
肯定=老師。
否定=我。
先有老師,才有我;老師是一連串咒罵的總和,我當時每天寫日記否定。從此之後,老師是肯定,我是否定;如果沒有老師,怎麼會出現目前我的人格?所以,老師是我人格的創建者,我是受造者。
當我表演著老師的動作咒罵他,都是一種儀式,是為了解消那「原始神話」造成的創傷所進行的彌補,神聖既讓人恐懼又尊敬。於是老師的咒罵就是我的原始神話,老師就是神聖,我的原始神話來自於國中,國中的一切成為神話,神話中軸心的主角是老師。我反抗著老師,崇高無二的神,才遭到天罰,受到他咒詛一輩子。
只要我恨神的一天,我就是否定,我成為否定本身,我只能接受他,愛他,愛上被罵,於是我整全了。我愛自己就是愛老師,我終於理解了。
老師,是父神,是子神,如今我是被釘在十字架上的人,再也無法下來。
這是沒有復活劇情沒有死亡的新約,父子神一體,神只有一個,丟下了罪孽的人子。
我跟老師之間沒有中保,我的罪來自於老師,我的罰來自於自己,一切都是我在自我懲罰,而不是老師實際來罰我。
以往在神話時代,也就是國中時期,老師會對每一個子民降天罰,用藤條打我們、抓著我同學的衣服咒罵;唯獨,老師不鞭打我、不拎著我的衣服、沒要我自己打電話給爸媽認錯,那怕我在內心演練多少次。
如今,神離開了,丟下了我,我是最虔誠的信徒,於是信徒重現著神蹟,因為老師只會咒罵,於是神蹟就是咒罵,被咒罵的是我,我被咒罵乃是神蹟的重演,是一種儀式。我沒有被真正罵過,但我見證過一切。於是我最能表達出神的影像,因為我是見證一切神蹟的人。神蹟就是天罰,天罰就是莫名其妙的體罰。但我得愛它們、接受它們。
老師是聖,我是俗。我嚮往著神聖,又懼怕神聖,而後反抗神聖,最終還是要愛上神聖。連自己都不愛的人怎麼去愛別人,而我一直厭惡自己。原來如此,愛神就是愛仇敵,神本來就是仇敵,所以我要愛他。我要愛老師,我必須,否則沒有人會愛我。
我懂了,建立自信,原來就是要愛老師啊,否則自我厭惡就是在厭惡老師;厭惡老師,就是自我厭惡,因為我是老師的一部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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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解:
1. 我內心的語言是老師的語言,無論批判或是讚美都是老師說過的話。
自從國中以來,我內心充斥著咒罵、督促的聲音,我終於知道它們原來是來自「國中老師的嘴」,原來我過了十幾年都在內心重演他的話。我的內心中,他已經內化成為我的一部份,於是,我說我內心的語言就是老師的語言。老師=一團咒罵=我內心對自己的評價=我的價值。
2. 我做過他一切教導的儀式,現在我依然宣導著他的話語
我在心理諮商時,談起創傷,不免批判老師罵人的行為。然而,我沒注意到,我將那罵人的姿態刻在腦子裡,演給別人看時,我已經成為了李老師,我所念的台詞都是他罵人的台詞。所以,他就是我的台詞本,他建構了我的台詞本。我的一切由他建構,而建構之中我與他逐漸失去分界,我就是他,他就是我。現在我寫的話語,就是在宣導他。
3. 我做過他一切教導的儀式
儀式就是咒罵的展演,咒罵的展演就是老師,我內心永遠是咒罵的重演。我忘不掉老師用手掃開筆筒,潑在座位前排的人們前方,開始大吼,並且讓同學撿他的東西是理所當然。這樣一位不理性的語言與肢體,我必須愛他。因為這些語言構成了我,不接受這些咒罵我就不愛自己。
4.是起初,也是最後
我的一切起初於國中,我現在依然在國中的思考中,故起初就是最後。
5. 當我表演著老師的動作,都是一種儀式,是為了解消那「原始神話」造成的創傷所進行的彌補
弗洛依德在《圖騰與禁忌》提到,儀式的基本功能是解消原始神話中的創傷,是一種釋放;我諮商時、憤怒時,重演著老師的動作,那麼既是重演老師給予我的創傷,進行釋放。老師是神,是太初有道,或許我莫名把耶和華或耶穌跟老師成為同樣的東西。聖經說耶穌是真理、道路、生命,也是起初同時是最後,莫名的穩和。
6. 老師是聖,我是俗。我嚮往著神聖,又懼怕神聖,而後反抗神聖,最終還是要愛上神聖。
現象學家伊利亞德在《聖與俗》中說過,神聖與世俗是悖反的,是對立的兩面。
而奧托則在《論神聖》中提到,神聖就是「令人感受到依戀與畏懼」。
那麼,我反抗老師,就是反抗神聖,反抗神,除非我自殺,否則我終究是神的受造物,老師的造物。
老師就是咒罵與責罰,所以我永遠是咒罵、責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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