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登王失蹤了十二日。
這十二日,洛登王沒失蹤,而是指揮他最信任的追隨者落實計畫。
計畫順利,消息如野火般蔓延,燃點起早扎根在人心的蒼天大樹。一個個地方,洛登王的隊伍未至,忠實的敵人已轉投洛登王麾下。弗勒基是最後臣服於洛登王的幾個地方之一。生長在這片安穩富裕的地方,這裏的人生來就有着好運,生來就對洛登王的傳說有着強頑的抵抗力。
洛登王本來就是來自弗勒基。
回歸故土,洛登王遠遠看着,弗勒基的首領,給黑暗找上。故人的血在腳下流淌,洛登王微笑,心裏愉快。
洛登王成為厄爾比的洛登王。
洛登王看透厄爾比,卻看不透厄爾比以外的地方。他未預料,洛登王的傳說能騙過輕信的厄爾比人,也能騙過厄爾比外的妖魔。它們讓厄爾比交出擁有黃金血液的洛登王,否則屠盡厄爾比人。
消息接踵而來,不給他片刻喘息。人們慌恐問他,黃金聖樹能否對抗衡那些凶殘成性的敵人。
洛登王明知答案,卻還是在心裏詢問黃金聖樹。等待多時,那個睿智的聲音沒響起。他心裏冷笑,知道他也差點被騙過。
洛登王看透厄爾比,知道軟弱的厄爾比人會屈服。
洛登王失蹤了十二日。
這十二日,洛登王失蹤了。洛登王洞悉在他背後策劃的陰謀,先厄爾比人一步,拋棄想要拋棄洛登王的厄爾比子民。他重過流浪生活,卻不會過得如以往般潦倒,洛登王的祕密寶庫有堆積如山的黃金,他相信,不差於弗勒基人世代累積下來的寶藏。
前路的盡頭,出現一個人,自稱為巫,說自己可以相助洛登王。
這個人知道他曾經的身分,也知道他曾經的困境。可是,就如其他厄爾比人一樣,洛登王不相信別人。
巫讓他相信,讓他親眼看見,不得不信。
他把洛登王帶到厄爾比邊緣,看見那群覬覦他黃金血液的噁心種族。這些生物既像人,又不像人。在扭曲的生物重重包圍下,他們一路暢通無阻,找到它們的首領,一個看着像人的人。不知用了甚麼方法,巫讓那個人給黑暗找上,然後,那些噁心的生物肢體分離,全都倒在地上,成為一團團沒那麼噁心的碎肉。
巫不會無故助他。
洛登王問他,他想從他身上得到甚麼。
巫說,他不想從他身上得到甚麼。
洛登王不信。
巫說,往後他可以襄助洛登王。
洛登王沒有拒絕。他嘴角揚起自信的微笑,心裏愉快。他既愉快,又興奮。洛登王得到一切,財富和地位,厄爾比的一切,唯獨沒能得到讓他得到一切的能力,那種人類解釋不了的力量,神靈的力量,他相信他能巫身上得到這種力量。巫對洛登王別有所圖,洛登王也對巫別有所圖。於是,洛登與巫同歸,結束洛登王的失蹤。
回歸第四年,洛登王剛娶第十二個妻子,田野大規模染上不明惡疾,農作物都是表面浮現無數灰點,點向外擴散成斑,向內腐蝕成洞,把整棵植物吞噬。人類束手無策,災情迅速蔓延,一時之間,厄爾比餓民與乞丐無處不在。
碰上好運,背後總有原因,碰上霉運,背後總有原因,厄爾比人總是這麼認為,於是,他們開始尋找那個帶來霉運的原因。
恐懼與絕望籠罩這片地區之際,流言四起,人們紛紛在暗地裏說,黃金聖樹化身的洛登王光輝過甚,觸怒了黑暗,讓厄爾比人提前給黑暗找上。有人憶起前洛登王時期一個於各地廣泛流傳的古老儀式,都說只要把地位最高的首領獻給黑暗,就能乞求黑暗的憐憫,就能平息這場突如其來的災難。
危險醞釀,肩膀上的壓力與日俱增,坐在王座上的洛登王微笑依舊,他的目光看透厄爾比,早在昔日弗勒基首領的血於腳邊流淌時,他就預料到會有這一日。
洛登王忠實的臣子們比他更慌恐,都忍不住向王訴說他們的憂慮。
洛登王對他們說,那就讓黑暗找上洛登王吧。
他們不解,詢問原因。
洛登王笑而不答。
儀式當日,洛登王頭戴黃金王冠,身披華袍,坐在夜幕下臨時搭建的實木王座上,尊貴莊嚴,卻如沉睡中的嬰兒般安靜。在場的厄爾比人目不斜視地看着他們的洛登王,準備送別他們敬愛的洛登王。
劊子手向洛登王深深地鞠躬,腳步沉重地走向王座,持劍的手輕快地一劃。
對上鋒利的刀刃,人的脖子是如此脆弱,不堪一擊。紅色的血流染滿王座,黑暗找上洛登王,四周的人開始發出啜泣的聲音,痛苦萬分地呼喚着王的名字,就像斷頭的是他們的長子。
黑夜中,血包圍洛登王,烈火包圍洛登王,顏色鮮紅如血。厄爾比人看着他們的王化成灰燼。
人群之外,陰影一角,只有一人在微笑,心裏愉快。洛登王早已預見一切。他讓黑暗找上洛登王,讓洛登王於人眼見證下消逝,下一日,洛登王將擺脫黑暗,重現人前,那時,厄爾比人將更尊崇連黑暗遇上也得退避的洛登王。厄爾比人只認洛登王的王冠與華袍,卻不認洛登王的臉,他們只信自己的眼睛,哪怕是錯誤。洛登王看透厄爾比,知道應付他們是如此輕而易舉的事。
一切如洛登王預見般進行,復生的洛登王又成為厄爾比的洛登王,更受民眾愛戴。巧合地,差不多同一時間,災禍消失,跟其出現同樣無聲無息,事件前後聯繫起來,厄爾比人更確信這是王的功勞。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7FZ8uxBm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