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石碗裡蒸氣直往臉上撲來、模糊了視線,回憶中大學生活彷彿就在眼前,震宇停下了進食的手,懸在半空的調羹滴下了超過容量而盛不住的湯汁。
「怎麼了?」
一抬眼便看到睦秋正望著自己,近看他的面容才發現歲月還是在他身上留下了一點點痕跡,以往時常側面望去的眼角微微下垂了幾度,多了些魚尾紋。
「沒有,就是想到了以前的事。」別開視線,震宇放回調羹,在碗裡多攪了幾下。
啊——地,睦秋拖長了尾音表示理解,餘角隱約看見他露出了笑容,「我也常想到以前的事欸,看來我們都老了。」
「哈哈,你在說什麼呢?」震宇一味地盯著碗裡,乾笑了幾聲,「你看起來明明還很年輕。」
「是嗎?」單聽聲音,對方似乎有些開心又寂寥,「要是真的能讓時間停下就好了。」
「不太可能吧!」震宇笑了笑,臉上肌肉為維持這個表情而微微發痠,「雖然要是真的可以的話,我想讓休息的時間停久一點。」
「啊哈哈!還真是實際!」睦秋笑了一會,在震宇意識到這時候不該笑這麼久時停了下來,他倆對上了眼,睦秋盯著他的神情無比嚴肅,「工作很忙嗎?你瘦了好多。」
「沒什麼大不了的啦,」他軟弱地回答,聲音連自己聽上去都沒什麼可信度,震宇趕緊喝了一口水,重新調整嗓音後說道,「現在誰不是這樣賺錢的?」
「是啊,」這次反倒是睦秋先移開了視線,「如果能回到大學時代就好了,想翹課就翹課,想退出就退出。」
「你沒翹過幾堂課吧!我每次辦活動或社團弄得很晚都是你幫我請假的耶。」
「哈哈,現在想來,當初應該跟你一起請的。」睦秋側著頭頓了一頓,「搞不好,從大一練啦啦隊的時候就該跟你同進退的。」
那時,啦啦隊的練習隨著運動會的接近越發誇張,從周二、四的晚間八九點到十一二點,變成了幾乎每天都得排練到凌晨,假日更是從大清早練上整整一天的時間。
『再這樣下去,恐怕期中考根本沒人念書了……』
短暫的休息吃飯時間,震宇對和他一起行動的睦秋說。
『畢竟大家都想蟬聯冠軍嘛!雖然我也很好奇花這麼長時間練習到底會不會有那個實質功效就是了。』
『根本沒有吧!』震宇忍不住捶桌道,『為了這種事情浪費生命,課業沒顧好,本來想去的天文社社課也去不了幾次,想做的事情沒幾個做好的,我真的會懷疑來讀大學到底是來幹嘛的!』
『好啦,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嘛!』睦秋拍拍他,『你們那組的狀況如何?』
『在接佳佳的時候還是會有點慢半拍。』他指的是啦啦隊的拋接特技,班上將四到五人分成一組,由其中一個女孩當飛兒(Flyer),其他則是Base和後保,負責支撐、拋接飛兒和穩固結構。
他們這組的飛兒佳佳是個活潑卻很容易緊張的女孩,常常在過程中慌了手腳、維持不好平衡而蹲下來抓住隊友,再加上一個組員蛙蛙力氣不是很大,顯得他們看起來就是比別人岌岌可危,花在調整的時間也特別長,搭音樂起來跳時很容易趕不上拍子。
『喔!不是還有進步嘛!』
『謝了,但如果可以我只想回去睡覺。』震宇大大地打了哈欠,險些沒把嘴裡的食物漏出來。
『搞不好沒辦法如你所願了。』睦秋指指遠方端著餐盤、一臉殺氣騰騰的企鵝說,『你猜今天會不會「臨時討論」?』
『絕對會……啊——好煩。』他乾脆整顆頭靠在桌上趴著,『我只要沒睡飽就會很容易心不在焉欸!』
『替你默哀,希望企鵝不會點到你。』
『哈哈,你把他說得跟教授似的,』震宇維持著趴著的姿勢乾笑起來,『不過就是站在一個叫副召的位置上罷了,他要真的是老師的話,我絕對不會去聽他講課的!』
『啊哈哈,你大概一開始就不會去選他的課吧!』
這樣閒聊打屁過後,晚上練習時企鵝果然站出來說道:『欸大家,聽這邊一下,我們發現最近練習遲到的情況越來越嚴重了!而且大家練習的時候也常常在那邊聊天!學長姐馬上就要來驗收了,我們怎麼可以把這樣子的半成品給他們看!』
『所以我就說遲到罰錢啊!』一個叫政興的同學叫囂起來,『我真的覺得懲罰不是口頭念一念就了結的事,要有力一點才有用啦!』
『可是大家家境情況不一樣,這樣罰也不見得對每個人都有用吧?』和震宇同組的佳佳說,他後來才知道,她是為一邊打工補貼生活費的蛙蛙出頭的,結果沒想到此話一出,惹來了更多討論。
『欸,別說一次罰十塊有什麼,累積下來一杯飲料、一盒便當就沒有了耶!』
『乾脆畫個紀錄表,遲到最多的人請全班喝飲料好了!』
『喂,這樣真的是霸凌E棟的男生欸,我們宿舍就是比大家遠啊!』
『遠不是藉口吧,那個誰不是就沒遲到過嗎?』
『好啦!停!停!』眼看事情這樣扯來扯去、沒完沒了,總召筱昀勸大家消停一會,『這件事等等再談,我們還是先來報告各組進度吧,各組的小組長有沒有什麼意見或是狀況需要回報的?』
吼,很煩捏!每次都下次再討論,事情根本沒解決完嘛!震宇聽到政興以一般說話音量如此碎碎念道,筱昀的臉色頓時有些難堪。
『等一下,』和睦秋同組、身兼飛兒和該組組長的蘇蓉首先舉起了手,『關於遲到這件事情,我有個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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