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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战后恢复的第一班长途客车缓缓驶进柏林。
车中的赫曼看到战后柏林的惨状,完全处于震惊之中。
仅仅在一个月前,柏林还是欧洲最为雄伟壮观的首都之一。而现在,几乎很难看见一栋完整矗立的楼房。满眼的残砖碎瓦,全然浩劫余生的惨状。
一个月前,也就是4月17日,苏军对柏林发起总攻。
奉希特勒死守命令的德国守军和苏军寸土必争,一栋楼一栋楼地争夺阵地。而苏军则以轻重炮轰塌一栋栋面前的楼房,然后在楼房里和守军巷战的方式,一步一步地向前进攻。
至5月2日德国守军投降为止,苏军以伤亡36万人的代价,最终占领柏林。
5月4日,在希特勒自杀后,任德国最高统帅的德军元帅邓尼茨命令德军全面停止抵抗。
5月7日,德国签订无条件投降协定。
此时,从客车上走下的赫曼,对这座曾经熟悉的城市完全失去了方向感。所有可以当作路标的建筑街道已经一片废墟,连一栋完整的楼房都很难看到。
下车的旅客被苏军命令排成一线通过一个临时检查站,一个一个地检查身份证件。
赫曼掏出老施耐德夫妻儿子的证件递给俄军,心里紧张起来。虽然自己和证件上的照片很像,毕竟不是同一个人。一旦发现使用假证件,立即会落入苏军之手,生死未卜。
检查证件的苏军士兵的视线突然停在证件照片上,眯起眼,然后眼光从证件照片上重回赫曼的脸上。然后用浓重的俄国口音的德语问,“你的姓名和生日?”
赫曼立即回答,不敢有任何停顿,生怕引起怀疑。然后补充了一句,“那是我几年前的照片。”
此刻的赫曼,长时间没有刮胡子,一脸胡子拉碴。再加上一脸的憔悴,让那个苏军放弃了怀疑。
当赫曼拿回证件,心里面长长输了一口气。没有这张老施耐德夫妻儿子的证件,赫曼连柏林城都进不去。想到惨死的老施耐德夫妻,赫曼一阵心酸。
一个月前,赫曼在巴伐利亚的山区里甩掉苏军的搜山,徒步翻过一座高山后,在山另一边的小镇居民家里躲了一个月。所幸,山那边的苏军因战事紧张,没有组织大规模搜山,让赫曼躲过一劫。
镇子每一户居民家里的客厅里都住着从东部边境逃难过来的难民。这些难民在苏军对德国边境发起进攻时,向西部逃难。当他们跑到巴伐利亚山区时,被进攻的苏军追上。苏军继续往前进攻。而这些难民对继续向西逃难也失去了意义。他们在山脚下的小镇里暂时停留下来。有运气的住进当地居民的家,没有运气的露宿镇中心的广场上。艰难地等待战事结束后返回家乡。
赫曼一直在思考如何找到克劳斯-鲍曼?
赫曼的唯一线索就是自己的老上司,霍夫曼上校。
霍夫曼上校是克劳斯-鲍曼的大学同学,被克劳斯-鲍曼引进党卫军,成为赫曼的顶头上司。对苏联作战时,直接向克劳斯-鲍曼报告。
霍夫曼在1941年9月围困列宁格勒(今天的圣彼得堡)的作战时,被苏军炮弹击中,身负重伤,离开战场。后来锯掉左腿保了一命,被安置在柏林德军总参谋部任职。士兵背后都说,这家伙用一条腿,换了一条命,实在走运。
赫曼两年前回国短期受训时,曾经去柏林见过自己的老上司霍夫曼,还去过霍夫曼家作客。霍夫曼现在是赫曼可以找到克劳斯-鲍曼的唯一线索。
通过苏军检查站的赫曼,站在此刻一片残垣断壁的柏林,茫然了。到哪里去找霍夫曼?
赫曼知道霍夫曼的住处靠近德军总参谋部。此时,他不敢确定总参谋部大楼是否还在,但他知道总参谋部大楼离国会大厦不远。赫曼期望那雄伟的国会大厦不会被夷为平地。
赫曼沿着刚被勉强清理出可以开汽车的大道,向国会大厦方向慢慢走去。因为没有药品,伤口至今尚未愈合,走得稍快,伤口就隐隐作痛。赫曼咬着牙,慢慢向前走,同时尽量避免和街上的苏军发生眼光接触。
远处,勃兰登堡门出现在赫曼的视线里。这个著名的柏林地标此时坚强地矗立在废墟之中。
赫曼一阵兴奋。到了勃兰登堡门,就可以看到国会大厦。勃兰登堡门和国会大厦之间,只有步行15分钟的距离。 到了国会大厦,赫曼就可以找到霍夫曼的住处。
兴奋的赫曼加快了步伐,忍住伤口的疼痛,向勃兰登堡门走去。
一个多小时后,赫曼终于来到霍夫曼的公寓楼前。
这是一栋典型的第三帝国风格的住宅楼,钢筋水泥的高层,灰色,毫无美感。和欧洲其他大城市,如巴黎维也纳的居民楼风格大相径庭。数日前的那场激战,把楼的三分之一彻底削掉。此时倒显出第三帝国建筑风格的优势,虽然没有美感,但异常坚固地仍然耸立在原地。最让赫曼惊讶的是,居然还有居民进出。
赫曼进楼,刚要踏上楼梯,突然后面传来俄国人的大声笑骂声。
赫曼警觉地背贴着墙站好。身后两个明显喝醉的俄国士兵架着一个处于绝望中姑娘进入楼道里。姑娘用德语恐惧地不停地小声求饶,“放我走,放我走”。显然,这种绝望的求饶对挟持她的两个俄国士兵来说毫无作用。
三个人上楼梯,从赫曼前面过去的时候,一个俄国士兵故意用臂肘狠狠地抵住赫曼的胸口,把他往墙上顶了一下,嘴里用俄语骂道,”纳粹,死去吧。“
对方的臂肘正好顶到赫曼的伤口,赫曼痛得一哆嗦,人本能地往后缩。
赫曼知道,如果不是自己伤口未痊愈,而且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他一定会打倒这两个醉熏熏的俄国兵,让那个德国姑娘逃脱。可是现在,除了屈辱地忍受,他毫无选择。
赫曼等这三个人走上楼梯,自己慢慢地在后面跟着。前面三个人竟然进了霍夫曼所在的同一楼层。赫曼不敢跟进楼道,在楼梯口暗暗看着那两个俄国兵架着德国姑娘往前走。
俄国兵在一扇门前停下,女孩被逼打开门。那门竟然就在霍夫曼的隔壁。看着俄国兵把德国姑娘推进她自己的房间,赫曼心里一阵绞痛,被战败国民的耻辱深深地刺痛。
过去这一个月,赫曼听够了俄国士兵在德国土地上的各种野蛮报复行径。当自己面对这些行径,却无力出手保护受害的同胞,赫曼为自己作为一名德国士兵觉得莫大的羞耻。可是,他现在还是德国士兵吗?德国已经投降,自己现在不过是一个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战败国国民而已。况且,自己作为德国军人在俄国的土地上的所作所为,和今天俄国占领军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赫曼轻轻地敲响了霍夫曼家的门,等待回音。
门后一片寂静。
赫曼心里一下子紧张起来。如果这扇门不开,如果霍夫曼为躲避战乱逃离柏林,或在柏林保卫战里战死,那赫曼真的不知道如何去找克劳斯-博曼? 赫曼当然可以想办法去找克劳斯-博曼的朋友同事。但赫曼不认识这些人,况且又在这乱世,哪里去找这些人?2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8Vyq4VH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