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皮事務所-01.歡迎來到皮皮事務所 - 01.-00.8-長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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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墜不醒，他醒在夢開始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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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若長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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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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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言公卿被疑似君未莫的業果帶走，在大樓另一側，不為人知的陰影處。

廢棄大樓外側——

方才與言公卿有過短暫照面，領頭的男大學生此刻正站在荒廢中庭，他不緊不慢踱著步伐，如同一隻靈巧頑皮緬因銀毛貓，繞著噴泉周圍。

直到遮蔽月光的浮雲掠過，冷色光芒再一次打亮整個中庭，名叫織田真廣的青年，這才瞇起雙眼、狡詐彎起，隨後抱著單邊手臂，往後一屁股在髒亂的噴泉石台上落座。

帶著清冷神情，織田真廣掛起笑意，向上望著大樓的某一處樓層，那裏有不小動靜傳出，就連遠在地面上的中庭都能夠有所察覺。

精緻小巧的耳邊帶著一隻黑色無線耳機，就在他哼出一聲笑，抬起頭向上仰望時，通訊被接通的沙沙聲響起，隨後有人在他耳邊開口——

「所以、有什麼收穫嗎？」

隔著電子音，那聲音聽著有點失真，除了能夠判斷出通話的另一頭是位女性之外，除此以外並無任何記憶的特點。

這不過是發生在角落，不為人知的一場對話罷了。

有東西碎裂，清脆的聲響遙遠的傳來，織田真廣會心一笑，眼力笑意更甚。

「不…並沒有呢，我沒有發現那位業果。」

「…這樣啊…是事務所的人？」

「應該不是…我只有遇到一位青年，和我年紀差不多大…他自稱是這裡的地主——印象中事務所的成員並沒有與房地產相關的人物。」

織田真廣回味言公卿那副不耐煩的樣子，還有他被嚇得半死的小姑娘樣，一個和他年齡相仿，深夜出現在自己的財產裡巡視——這麼可疑的人，就算不是事務所的人，也會有所掛邊吧。

「你有得到他的相關訊息嗎？」

那女聲沉吟了會，又追問，語氣裡帶裡點迫切。

本來心情還有點好的織田真廣，在聽見對方的催促後，揚起的唇角瞬間塌下，他瞇起眼。

「言公卿，就只有這麼多了。」

他無法完全拒絕來自對方的要求，儘管他對於交出青年的相關信息一事，感受到了一股微妙的不快，但基於職業操守，他還是如實將自己所知的部分坦承告知。

「言公卿、確實是沒有聽過的人…就先這樣吧——不過也不能掉以輕心，我會繼續追查這個名字，畢竟事務所的代理人還有空缺，說不定…那個老狐狸終於想找新人的也說不定。」

「也是呢…我知道了，就先這樣吧。」

「好的，辛苦了、真廣，可以的話就先返回據點吧、那裡並不安全。」

也不知道不安全的是那個忽然消失的業果，還是另一個事務所的傢伙…總之，不管是那一位，眼下名叫言公卿，自稱地主的青年絕不可能成為第三個威脅。

想到這裡，織田真廣本就感到索然無味的心情，又一次因為回想黑髮青年嚇破膽的畏縮模樣而被取悅，垂下的唇角不可控制地揚起，堪稱愉悅的心情重新浮於表面。

「…知道了。」

他輕笑了一聲，緊接著從那噴泉石台上起身，這場對話已經接近尾聲，再沒有其他的意義了。

織田真廣從大樓的陰影中晃過，緩慢走出，他仰起頭，沐浴在月光下，看著上方大樓的某一戶陽台，有飄盪的白紗不時從沒有關好的窗戶盪過，若隱若現。

然後他摸向褲袋，點亮螢幕解鎖那個熟悉的綠色社交軟件，看著手機聊天室裡新增的好友，上念寫著言公卿，而頭像則是新用戶初始設定的一片空白

纖長美麗的指尖在瑩藍屏幕上流連滑動，數次點開對話框，又數次將輸入中的內容掐滅，最後他只是中規中矩點開貼圖欄，選了一張乖巧貓咪躲在半牆後說你好的貼圖。

不過想到對方現在的處境……等到他的這位新朋友能夠回復他時，整件事情也差不多完結落幕了吧？

織田真廣收起手機，他剛剛邁開長腿走了腳步，然後又停下腳步，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他偏過頭去，再次按下耳機，對著耳機對面的人說。

也不管對方是否還在線上。

「——啊啊、對了，我雖然沒有看到事務所的人，但如果他過幾天或是幾個小時後會來的話…我倒是準備了一點＂小禮物＂等待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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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枷先生，新人被帶走了。」

就在言公卿剛剛被業果帶走後，目黑蓮同時間又在這間公寓內搜索了一輪，也沒能發現通往彼世的入口，或是開門的痕跡。

情況有點棘手。

開門見山地，在撥通洛枷的電話前，目黑蓮甚至已經預想得到，自己的上司有機率會當作沒看到，故避而不接，然後才在隔天一大早，所有人都還陷在甜美夢鄉的時候，一身反骨地打過來擾人清夢。

但令他沒想到的是，向來惡劣的上司，這次倒是乾脆俐落的接了電話。

「…哇喔，我還以為有蓮君跟著，第一次出勤公卿小弟可能連血都見不到呢~」

隔著一層電子雜訊聲，即便是略為失真，聽起來冷冰電子音的洛枷先生，也依舊不減讓人想往他臉上一拳灌下去的魔力。

帶著不應該在深夜擁有的歡快，洛枷先生調侃起了今夜的保母。

「你以為我想嗎？這次的委託人業果化在意料之內，但有人幫她打開彼世的大門…這就不在我們的意料之內了吧、洛枷先生。」

目黑蓮兜兜轉轉，在整間公寓轉了一圈，什麼也沒能發現後，他背著大太刀又回到了事發現場，也就是言公卿被重新聚合的業果再次帶走的起居室。

「…嗯，這可就奇怪了~照理來說失敗的＂種＂會變成業果，但基於彼世與常世之間的互不干涉，除非始祖打開命運之輪短暫連接兩邊的世界，不然業果在這邊的世界是沒有實體的才對，就算意念強大…也頂多作為弱小有實體的夢魘。」

洛枷似乎把電話拿遠了些，本來背景還充滿皮皮和喵太的交談聲，在一陣衣物摩擦的聲音過後，洛枷似乎是換了個更安靜寬廣的地方。

失去了背景吵雜與歡樂後，獨身一人的洛枷先生本來還帶著笑意的聲音，現在是徹底冷下。

「——蓮君，現場只有你們兩個人嗎？」

目黑蓮對此並沒有太大的波動，不過是從惡劣的老闆，回到熟悉的洛枷先生罷了。

畢竟喵太再怎麼說也只是個普通的孩子。

至於皮皮？作為事務所內的重要生物，有些事不知道也是好，即便皮皮可能也聽不太懂，畢竟撇去基本的指令，那孩子可能也根本沒意識到自己是誰。

「沒有……不過新人說在他和我走散的期間，有遇到來這裡試膽的大學生們，他謊稱自己是這裡的地主，親眼看著他們離開…..」

「就這樣？」

「……」

然後目黑蓮就陷入了沉默中，除此之外，他不知道還有什麼好說的。

「…別這樣嘛蓮君，我知道你現在一定覺得很麻煩，想要撒手不管，等下一次那個業果自己出現，或許…」

「洛枷先生，我還不至於那麼惡劣。」

目黑蓮頗為無言打斷電話另一端，連環輸出觀點，有如機關槍滔滔不絕的上司。

「啊咧咧~蓮君的意思是……？」洛枷此刻聽起來就像隻不懷好意的白色大狐狸，拖長了調子，話說了一半，後半句就是懸在那裡，怎麼樣都不肯落下。

如果此刻新人言公卿還在這裡，依照孩子那急躁的脾性，免不了又要爭個面紅耳赤，要這位無良上司有屁趕快放。

似乎是對洛枷先生這樣行為見怪不怪，目黑蓮也不惱。

「…我打算先回去一趟…能夠麻煩你嗎、洛枷先生，我想請皮皮現在打開命運之輪——」

「——嘟、嘟、嘟。」

熟悉惱人的提示音響起。

目黑蓮垂眸，聳肩嘆了口氣，看著陳舊木地板上，如顏料噴灑，大片乾涸黯淡的血跡，他話音剛落，電話對面就傳來了一陣忙音。

不出他所料，他那無理取鬧的上司不知道為什麼又忽然掛電話了。

也不知道洛枷先生最後有沒有聽見他想說的。

目黑蓮摸摸下巴，思考許久，最後離開公寓前，想到了什麼，他又匆匆走進起居室，在一地玻璃碎片中找到了某個銀色光點。

想到言公卿說過的話，目黑蓮扯了扯嘴，心中覺得麻煩，卻還是收下了那枚閃著銀光，沾上了點黑泥的姓名工牌。

大概是剛才被抓走的時候言公卿脫手才掉落的。

先幫他收好吧。

接著目黑蓮便頭已不回出了這間角落的公寓，回到了大樓下方，來時停放機車的位置。

現在，他要先趕回事務所，不管洛枷那個混蛋有沒有聽到他的請求，他都必須讓皮皮幫忙開啟命運之輪。

既然在外側他對神出鬼沒的業果沒有辦法，那令一個方法就是直接進入裡側去抓捕業果。

他伸手蓋下漆黑的防風護罩，手上緊握把手，腳上踩著愛車離合器，在一陣引擎轟鳴聲中，漆黑中帶著流金的重型機車便在夜色中啟動，無人的灰色公路上留下一道拖曳的金色尾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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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方太陽落下半邊，將地平線打亮，染上無可救藥的豔紅，在分隔之上，火燒的澄紅占據了半邊天空。

夏天要結束了，他這樣想、沒由來的。

他站在一望無際的曠野之上，遠方有成群密集黑點朝南方遷移，他們雜亂無序，不時在他眼前腦海中閃現，伴著異訊雜音。

他試著想要看清，但汗水模糊了他視線，雙手不住地抬起，徒勞地在面上胡亂擦抹，卻也只看得零落。

雀鳥發出了爭先恐後的啼叫聲，此起彼落、越漸大聲。

舌根傳來苦澀，他在呼吸，每一口氣都是彌足珍貴，沉重。

兩旁有行道上常見的大樹，他們隨著熱浪搖曳生姿，匍匐在破敗乾涸大地上，從裂縫中隱約可見那些蜿蜒分支。

一切都將伴著那血紅餘暉下沉，直到令人懷念的開場白響起。

思緒陷入混亂，那場景他已見過許多次，在夢中。

可如今這算是什麼？夢境的再現、又或者稍早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那也只是一場夢境，不過延續。

然後天幕逐漸黯淡，隨著不時閃過的那些聲音，還有雜訊干擾，他一下笑著、一下又哭喪著臉，在太陽帶著最後一絲溫度離開這個世界前。

黑暗在他身後降臨，無骨冷冰薄霧如蛇般，曖昧地沿著曠野連接他與蓋亞的立足之處。

一滴汗沿著消瘦下頷滴落，他猛然睜大雙眼，頭腳不受控制與牽連，在無形力量操弄下，他抽搐著單眼，轉過身面對那未知黑暗。

太陽已經落下，黑夜壟罩了一切。

有金色巨型圓盤嵌合，在那如無星漆黑夜晚的後方，上頭暗金文字緩慢轉動著，在圓盤最外圈的轉盤上。

這是總是重複的過程，在去到事務所前，或者在發生那些讓他踏出奇妙一步的所有事情前。

在那一成不變的地獄壓垮他前，他總是在這些相似的夢境裡流連。

沒有對白、沒有提示，只有那輪金色的圓盤。

然後低下頭，就如預先展開的劇本，渙散的視線盡頭，是他染滿鮮血的掌心，淚水沿著酸漲的眼眶湧出。

一道尖銳的聲響打破了這片寧靜，強硬地。

滴、滴、滴、滴、滴——

意識在瞬間回籠，他猛地睜開眼，控制不住全身的戰慄，渾身散發著冷意，感受到後背傳來的柔軟，以及目光所及的昏暗場景。

冷冰空氣中帶著潮濕，還有他熟悉的洗滌劑香味。

言公卿一下子從床上起身，他拉下蓋在身上的羽絨被，衝到了書桌前，雙手抱著頭，不可置信地望著牆上時鐘。

三點三十分，天還未亮，他卻已睡意全無。

這裡是他的房間，時間回到了秋天剛開始。

「怎麼…可能？」

他睜大著眼，像是承受不了更多，看著日曆上的11月發楞。

緊接著他忽然想起什麼，就連電燈也不開，就急急忙忙翻找自己的手機。

在一陣手忙腳亂後，他如期解鎖——綠色通訊軟體最上頭的聊天室，還停留在昨天晚上八點、君未莫的通聯記錄。

他如臨大赦，控制不住眼淚留下，聳動著雙肩，雙手高舉視如珍寶的聊天紀錄，緩緩貼著牆邊滑坐在地上。

太好了、太好了，那都只是夢。

想起在那棟荒廢公寓中的遭遇，還有形似未莫姐的怪物，在看看眼前生活了二十幾年的房間，形形色色、直到前一日仍舊相安無事的聊天紀錄。

一顆高懸的心終於落下，他控制不住發出嗚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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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然沒有意識到窗外，在滿月下有一雙混濁的眼白正在暗中注視著他，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滿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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