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引著自己不知道的尾巴,抵達幹部蘭堂生前曾使用過的宅邸。
或許是因為沒發生先代復活的事件,也就沒有了GSS偽造荒神炸房子的事,整棟別墅相對完好——對太宰這樣的人而言,就是可調查的痕跡越發顯眼。
他站在門口,這個不久前位置曾有人駐足過,是魏爾倫的鞋型……他順著痕跡跨過已被破壞的大門,行走在每個魏爾倫走過、駐足過的點。
客廳、廚房、臥室、餐廳……每扇門都被敞開,卻不曾被踏入——太宰治可以想像,魏爾倫站在他所站著的位置,腦中或許在藉由殘留的痕跡推斷,他那位昔日的搭檔如何生活在這裡。
太宰順著痕跡來到蘭堂的書房,接著,越過魏爾倫的殘像,踏入那片空間。
前世,蘭波的手記就是在這個空間被發現……太宰熟練的抬起裝飾用的畫,打開鑲嵌在牆中的保險箱——那本手記仍在原處,與記憶中完全重和,卻又跨越了漫長的時光。
拿起手記,他已對筆記的內容了然於心,無需再做確認。
他將手記收入懷中,與『書』一同放在心口,太宰不再追隨自己腦中構築出的,魏爾倫的殘像,轉身離開。
另一邊,中也跟亞當在羊的舊址附近,遇見了倖存的白瀬。
「中也,救救我!那個人發現我活著的話,一定會回來的!」白瀬的表情是純然的驚恐,他宛如看見救命稻草,拉著中也的手道「你要殺掉他,在他發現我之前,那是你引來的災難啊!中也、中也……」
「我會處理魏爾倫的。」中也的話語很平靜,這帶有安撫效果的鎮定,卻無法安撫被『怪物』盯上的白瀬的心「你有什麼線索嗎?例如他接下來的目標之類的。」
「目標……」白瀬宛如夢囈般,呢喃道「對了,他說、他說……『N』,他說他要去找一個叫N的研究員。」
「研究員N?」對這除了職業外,不存任何其他資訊的稱呼,中也有些頭疼。
「暗殺王既然會將他視作目標,必然表示他與您有所關聯,中也大人。」亞當不帶任何感情的分析「本機認為,這名研究員很可能是『荒霸吐』計畫的中心人物,甚至握有與您有關的機密。」
[你的見解大致正確。]亞當的聲音道[我會將其中的一部分作為報答——若你能從魏爾倫手中保住我的性命的話,甲258番。]
那是名為N的研究員的邀請,或說示弱……作為創造者的高傲,為了生命而做出了妥協。
「給我好好叫我的名字啊,混帳。」中也不滿道「還有,別碰亞當,用別人的身體傳話,你不會覺得噁心嗎?N。」
[抱歉,中原中也。]這次發聲的是中也的手機[******,你們先去那邊吧,我會讓人接應你們。]
[實驗室]
「抱歉,由於黑之12號突然入境,實驗室的大家都很緊張。」實驗室內,在前面為眾人引路的研究員N這樣解釋著其餘研究員的異常。
「……黑之12號?」硬跟在中也身邊的白瀬詢問。
「啊,就是保爾•魏爾倫,或者說,暗殺王。」N說著,正好停在一處研究室門前「這前面就是你誕生的秘密,中也。」
門被N的權限卡刷開,中也看著黑暗中隱隱的輪廓,輕輕簇眉,還是抬腳步入其中。
「這前面,就不能讓兩位進去了。」N向白瀬與亞當道「這是研究所的規定,請兩位見諒。」
實驗室,太宰腳步趴著着白大掛的研究員,那身白衣早被地上的星星血點污染。
「嗯……原來如此。」太宰拋開手中關於中也的絕密資料,無趣道「真的沒有讓中也變成女僕的指令文嗎?研究員先生。」
「沒有、真的沒……」見太宰的表情陰沉下來,研究員急忙改口「我、我可以研究……請別殺我、請別……」
槍聲響起,太宰隨手用完手中槍枝的彈夾……不做瞄準,也從不聞靶子的哀鳴。
「真無聊。」他訕訕將槍枝丟在研究員身下的血泊中「連求饒的話都一樣。」
而後,他轉身,跨過一地泥淖,走向中也將往的方向。
中也望著與自己相同的臉,那樣寧靜的睡顏,在中也眼中,是無盡的哀鳴。
N站在操作台邊,還未將隔離倉內的溶液排出,便見中也張開手掌,以臂為鞘,做出了類似拔刀的動作。
「……真遺憾,以這種方式見到你。」無形的刀劈開隔離艙,同時也將其中的『中也』攔腰斬斷「……去屍魂界吧,那裡的話,你能重獲新生。」
「……怎麼可能,你應該要感到暈眩了才對。」N不可思議道。
中也聞言,看向N的眼神中戴上了憐憫「……你,是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種名詞,叫『抗藥性』嗎?」
他可是在港黑當了超過兩年的幹部,期間至少遭遇千次毒殺……中也敢保證,世間至少九成的藥物,他都已經具備抗性。
太宰的時間抓的不錯,走到實驗所外時,正巧看見魏爾倫的身影從遠方的天空砸入位於地下的設施,隨後,整片大地便顫抖了起來。
太宰嫌棄的踢了被亞當運出的白瀬兩腳,隨後將順來的解毒劑丟在白瀬身前,自己倚在牆邊……他沒有等的太久,中也很快就握著一枚白樺十字架走了出來。
「真快啊,中也,需要嗎?」太宰晃晃手上的針劑,拋向中也「解毒劑。」
「謝了。」中也單手接下針劑,暫時沒有施打,而是收進口袋中——同時,視線也隱隱看向太宰心口處。
「太宰,你又想幹什麼?」
聞言,太宰藏住眼中的驚訝,自然道「打倒魏爾倫的方法,我已經有安排了,不過,需要中也協助才行呢。」
「魏爾倫很強大,不過開啟『門』、完全拋棄理智後,便會對惡意優先進行攻擊……這種時候,將毫無惡意的中也空投下去,用重力抵消餘波,注射麻醉藥之類的東西——當當,壓制完成!」
「這就是你的計劃?」中也奇怪道。
「對噢!用森先生當餌,讓中也的重力抵消魏爾倫的重力,只是這樣而已噢!越簡單的計畫越好用嘛!」太宰說道「不過……這樣的話,中也也要掌握開啟『門』的命令式。」
「這次,我有留下足夠的時間噢!」太宰說著,率先給出了探查記憶重製痕跡的命令式「要看看嗎?中也或許為人的證明。」
「沒必要。」中也乾脆俐落的回答「打開『門』的命令式呢?那邊很緊急吧?」
「果然,中也的話,會做出這種覺定嗎……」太宰呢喃這,隨後開口詠唱「『汝、容許陰鬱之污濁——勿復吾之覺醒。』——這就是中也想要的,開啟門的命令式。」
「……用詩歌?還這麼長?」中也表示不能理解「真的要戰鬥的時候,敵人會給人念出來的機會嗎?」
「別那麼較真啊,中也,研究員通常都是一群腦子轉不過來的傢伙……這也算是為了防止誤觸吧?」太宰笑道。
「那我過去了,你安排的直升機在哪裡?」中也見太宰指向一旁等候著的司機,直接轉身拎走了亞當「那邊情況很複雜吧?你不在現場指揮真的沒關係嗎?太宰。」
「沒問題噢!」太宰道「我已經都安排好了,一定會順利的。」
「……那白瀬就先交給你了,別死就行。」真正進入車門前,中也叮囑道。
「好噢!」太宰看著中也搭乘的車,向著他安排的大樓前去,臉上的表情逐漸消失「果然,我還是更想看到中也以人類的身份掙扎的樣子……真無聊。」
污濁啊……
這樣的中也,怎麼可能真正被污濁淹沒呢?
太宰按住連通戰場那邊的耳機,向著自己此行的終點而去。
耳機中傳來聲音,一切都與『太宰治』的記憶毫無區別……中也開啟污濁、N觸發『溫柔森林的秘密』、魔獸維維爾現世、亞當自爆……然後,失去特異點,將死的保爾•魏爾倫出現在了這裡。
太宰躲在角落,聽著那兩人的交談,隨後,抓準時間點,在蘭波即將動手創造特異點的那刻,出聲截斷了兩人。
「不可以,蘭波先生,我接下了委託,要讓兩位都活下來的……您現在這樣,會讓我很難辦呢。」太宰說著,解下纏繞至指尖的繃帶,露出其下彷彿被強酸腐蝕過表皮般的瘢痕「需要特異點,完全有別的方式啊,自我矛盾的異能力滿地都是,例如……『人間失格』。」
說著,太宰將指尖相觸,隨後,一道及其微弱的白光以不同於發散式特異點的摸樣,慢慢擴大。
「太宰!?」魏爾倫想到了什麼,臉色難看「你在這裡,那中也……」
「關閉『門』的方式又不止一種,我已經安排好了備案,放心,中也不會死的。」太宰雙手間的白光已經擴張到掌心,他彷彿感受不到被特異點一點一點吞噬的疼痛,歡快道「今天,會是Happy Ending ,包含我,所有人都將迎來幸福的結局。」
他一步步走近魏爾倫,走近他為自己安排的終點——這氧化腐朽,甚至比記憶中更加無牽無掛的世界,太宰一刻都不想多待。
然而,這一切,包括太宰自己交疊的雙手,都被意料之外的第三人破壞……中原中也——本該昏迷在戰場上的這個人,伸手,拽開太宰相觸的掌心。
本就微弱的白光瞬間熄滅,那雙被腐蝕了皮肉的手掌,後知後覺的泛紅,湧出鮮血。
「說吧,你怎麼又不想活了。」中也生疏的施展回道,一邊為太宰治療,一邊滿心無奈的詢問。
「這是必要的犧牲,中也。」太宰笑著,嘗試說服中原中也放手,讓自己迎來渴求許久的死亡「用渴望死亡的我的生命,交換想要一起活著的那兩人的未來,這不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嗎?」
「對了,說到這個,我記得我十二歲就殺過你了,原來你沒死透啊,蘭波。」中也望向已成為『彩畫集』本身的阿爾蒂•蘭波。
「即便是鑽異能力的空子,死者停留在現世也是違規事項,加上你,魏爾倫……」中也看看太宰的掌心,見治療的差不多了,便自掌心抽出監護人送給自己的,便攜式的斬魄刀「顯現吧,『相塵』。」
刀化為實體……在太宰的眼中,就像是中也手中憑空出現了一把太刀。
「別想逃啊,死神那邊正缺人手,連我都得兼沒有薪水的差。」中也的聲音中帶著怨念,更多的是不懷好意的揶揄與幸災樂禍「……007的世界歡迎你們,阿爾蒂•蘭波、保爾•魏爾倫——歐洲的王牌諜報員搭檔。」
語畢,中也一個橫劈,斬下仍不知什麼狀況的魏爾倫的頭顱。
太宰看著魏爾倫的頭顱高飛,隨後落在地上……被斷開的脖頸鮮血飛濺,大半都沾在了中也身上。
而半身鮮血的當事人從口袋掏出狀似名片的東西,將之如電話般放到耳畔,開口「喂?烈,你到哪了。」
[快了快了。]太宰隱約能聽見女子的聲音從那之中傳出[拖著義骸很累欸,別催了,真是的。]
[中也,你在哪……啊,沒事,我看到了。]
那邊似乎將通訊掛斷,中也遙望的方向,可見一枚豆大的黑影,以人類不可能達到的速度接近著。
那是一名身著黑色劍道服的女性,左右手各提著一枚等身大的人形,面容看著相當和藹,臉上不見一絲狼狽或疲態,絲毫不似方才從極遠的那端跑來的人。
「烈。」中也向那名女性打了招呼,隨後指向魏爾倫無首的屍體「那兩個就交給你了,能先拖一陣子嗎?」
「不確定,我試試吧。」女子將兩具人形放下,隨後做出將什麼拖拽進人形的動作——那兩具人型悄然變了外貌,躺在地上的,彷彿就是魏爾倫與蘭波兩人。
「中也,我說過幾次了?別拿我這裡當托兒所。」名為烈的死神轉身向著中也抱怨,隨後才看見站在一旁,十分沉默的太宰治。
「……反能力者!」女性激動地衝向太宰,伸手輕輕觸碰太宰裸露在空氣中的掌心,隨著女子的掌心變成與剛才的人形一般的結構,她才回過神來。
「抱歉,失禮了,忘了做自我介紹。」女子的手彷彿失去力氣般墜落,片刻後便恢復了人的樣子「我是卯之花烈,中也的監護人,目前在淨靈庭擔任死神一職,中也勞煩你照顧了,太宰治。」
「……明明是我照顧他。」中也小聲嘟囊,卻沒有多做什麼——雖然女子的樣貌年輕了點,但這景象,任誰來看,都是尋常人家母子相處的樣子。
太宰想,自己或許明白,這個世界的中原中也為何在『生命』這個話題上,與他記憶中的模樣差別巨大了。
「烈小姐!我要告狀!」太宰腦中閃過太多,卻還是本能的開口「中也他跑去酒吧喝酒!明明您都禁止了!」
「嗯?我沒禁止中也喝酒啊。」烈回應「中也只是酒品很差,酒量又不好——我只讓他喝醉了別給別人造成麻煩而已。」
「烈!你應該走了吧。」中也惱火道「你不是說死神缺人嗎?還有功夫閒聊!?」
「哎,就說了穿着義骸很難行動……看在我沒嚇到你親愛的搭檔的份上,睜隻眼閉隻眼如何,中也。」烈說著,拿出一枚與中也剛剛用來聯絡她的道具差不多的物件,塞在太宰手上「想轉行歡迎來找我……或著需要有人幫忙開發異能力也行,總之……」
「夠了!別在這裡物色實驗樣本。」中也忍無可忍,踢了烈一腳「快!走!」
「好吧。」烈說完,押送自行站起的兩具『人形』,迅速的消失在來的方向。
中也熟練的提刀,將魏爾倫的屍體劈碎,用重力將屍塊分散擺放在附近,一看就是沒少走過這套流程。
「行了。」用重力將魏爾倫的腦袋碾碎,中也撿起魏爾倫的帽子,向太宰道「走吧,太宰,去向首領匯報。」
「……你打算走回去?」太宰想像著路程,臉色發青。
「走一段吧?我們對個口供。」中也道「首先,他們倆沒死……你能配合吧?」
「我可是森先生的心腹噢!中也。」太宰跟上中也走遠的身型,調笑般道「不過……如果可以買個人情給中也,也不是不行。」
「切、真是上輩子欠你的。」中也小聲抱怨道。
他們兩人的影子被晚霞的餘光拉長,淺淺的交融,隨後,一同融入掩蓋魏爾倫屍體的陰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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