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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點整,傅家人總算團聚開了飯,外加一個默認的姓羅的家人,共五人。
希平是吃得食不知味。他向來怕爸爸,跟媽媽撒賴,跟妹妹吵架,只是不管吵得多凶,只要爸爸一瞪眼,他馬上就安靜下來,連屁都不敢放一個。這說到底,還是要怪傅希雲,從小到大愛告狀,讓他每次都讓爸爸按在膝頭打屁股,一直延續到國二才停住,說給他點大人的尊嚴。
餐桌上有道蝦,小韜剝了殼放在希平碗裡,希平笑嘻嘻地正要夾起,卻正好對到父親的視線,夾著蝦的動作停住,遲遲不敢往嘴裡送,心虛的他萬般不舍地丟回小韜碗裡,低頭猛扒飯。
小韜看向傅爸爸,他神情嚴肅而冷淡,小韜自己吃了,可是又剝了兩只,一只放希雲碗裡,一只放希平碗裡。希雲毫不在乎張口就吃,希平還是愣著。
「你不是最愛吃蝦,我再剝給你,吃吧。」小韜低聲說,希平才慢慢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了。
匆匆吃完飯,希平也不管吃完飯就洗澡會胃下垂的事,馬上離開現場。希雲幫傅媽媽洗碗去,小韜反而留在原地,傅爸爸正拿起一根煙點著了,沉默地吞雲吐霧起來。
小韜正努力作著心裡建設准備開口,但還沒有機會,傅媽媽拿著抹布邊擦手邊走出來,瞪著傅爸爸,傅爸爸馬上低下頭熄掉香煙夾著尾巴溜到陽台去抽煙了。
傅家家規:抽煙只能在陽台!
小韜立刻跟去,過了很久的時間,相當相當久,到希平洗完澡出來,問媽媽小韜呢?傅媽媽只是指著陽台,鼻子哼著氣。
「自己抽還不夠,還要教壞小孩子。」邊碎碎念。
希平遲疑地接近,隱隱約約聽到了談話聲音,可是不清楚,所以貼著牆壁越移越近,聽不見,再走近點,直到兩雙眼睛都瞪著他時,希平才呵呵乾笑,慢慢向後撤退。
傅爸爸搖搖頭,拍拍小韜的肩膀就走了。
小韜手裡拿根煙,很隨意地靠著圍欄,向傅爸爸點頭示意的這個動作,讓希平驀然心悸了下。這小子,居然像個大人了!邊側身讓父親過去,邊向小韜靠近。
不得不說,這樣的小韜很帥。但是爸看著自己搖頭是什麼意思?居然還拍拍小韜的肩膀,完全像把小韜當個與自己對等的成年男人來看了。自己明明跟小韜同年紀?!
「你跟我爸說了什麼?」噘著上唇問道。
「就我們游戲裡結婚喝酒講的那些啊。」拿菸的手湊近嘴邊,火星亮了又暗。「我跟你爸說:伯父,請您把您兒子傅希平嫁給我吧,我現在沒有錢,房子算是有一棟,也沒有車,可是我將來會努力讓希平過著幸福的生活!」
希平眯起雙眼。他有種錯覺彷佛在哪裡聽過類似台詞,好像某某老而彌堅出了好幾代的養成電玩裡頭。冷哼一聲。湊近小韜拿菸的手,但是那微小的火光卻越離越遠。
「不准,抽煙對身體不好。」說著,就壓滅了菸火。「我剛剛是陪你爸抽的。」
一把抱住了發了怒要撒潑的青年,小韜把頭靠在對方肩上,側臉耳語著:「扶我回去好嗎,剛才太緊張,有點挫到腿軟。」
畢竟跟個在社會上泡了二十幾年的長輩談話,還要說服對方:『就放心把你兒子交給我吧』這種事情,對一點社會歷練都沒有的小韜實在太刺激。
「到底怎麼樣?」希平急了。
「沒問題的。」小韜輕聲說著。
「真的嗎?我爸沒有......」希平想再確認,見到小韜點頭,才松懈下來地吐了一大口氣,緊緊抱住小韜,淡淡的煙味彌漫鼻間。對希平而言,父親實在比所謂的大魔王還恐怖。
「放心吧,希平,因為你爸跟我一樣都愛你啊。」
***
接下來的日子可以說是希平進入『真實』以來最快樂的時光,沒事就跟小韜去打怪,自從他轉弓手,等級跟飛的一樣,這也是因為小韜都帶他越級打怪,而且自從那次在『骷髏岩洞』碰過素心會的人後,他們時不時就會來找小韜組隊,不曉得雲之上或暗影之狼是怎麼和心心說的,總之她再也不曾來纏過小韜,組隊了也轉而欺負暗影,只是偶爾希平還會敏感地發覺少女幽怨的目光。
小韜只要偶爾不知覺地犯了博愛的毛病,希平馬上就是一捅腰際,小韜馬上曉得收斂裝酷,心裡不斷默念:紅眼殺手,我是冷酷無情的殺手......默念一百遍。
而正牌的紅眼殺手要是遇到了一定要組隊的任務,就會拉上了希雲跟希平,獨來獨往的他也沒什麼人可以拉,而希平在小韜一定也跟來。紅眼殺手跟血水有興趣的任務當然是變態至極,帶得希平跟小韜總是死裡逃生,沒一次可以全身而退。唯一的好處就是希平跟希雲兩個人相處自在多了,根本就當那晚兄妹鬩牆沒發生過一樣,只是希雲對哥哥的態度更溫柔了一點,希平有時會莫名看著希雲就若有所思地憂郁起來。
只有羽衣任務,偏偏就是杳無蹤影,慢慢也沒人注意了,只是希平有時回『舊爐』剛好扁鵲也在,就會問起這檔事,每次也只能答:有有,努力中,很快就會有成果。然後聽扁鵲老頭兒一個小時的嘮叨。
獸王偶爾也會來找希平,有時也會幫他們作任務,還是拖著常常的尾音喊著希平:「天女───」,只是話變少了,讓人驚訝的是他身邊多了個一臉哀怨的跟班,是鐵算盤,不過有時候又居然是鐵血天下的盟主鐵飛卿,實在讓人搞不清楚,鐵算盤也就算了,可是獸王什麼時候認識鐵血天下的老大?
「啊,鐵算盤、鐵飛卿,你們有什麼關系?」被問到這個問題,鐵算盤眼珠轉了轉。「是啊,很遠很遠的親戚、表弟什麼的。」可是有時候又說兄弟,又說沒關系......根本就是胡扯唬人。
又一次夙非找到的搏命一樣的任務,結束後的四個人,兩兩分了開來。
血水站在不遠處,安靜地看著那相似自己的男子與另一個男子親熱相擁,慢慢走離。她嘴角帶笑,眼底卻泛著苦澀。
回憶中的小女孩哭泣著:『──哥哥、哥哥、丟掉了我的書包、嗚嗚──我的書包!』聲嘶力竭地哭泣著。
『──好啦好啦!不要哭不要哭啦,小韜哥哥幫你找。』彎腰猶豫著,還是踏入了被掀開了水泥蓋的水溝中,撈起溢滿臭味的紅色書包。
『嗚嗚───哥哥是壞人!壞人!!!』小女孩哭得更大聲。
『不要哭了,回去幫你揍希平一頓好不好。』小韜好為難的樣子。
小女孩還是哭。直到累了,才肯讓小韜背著回家。
靠在小韜的背上。細聲說:『我不要哥哥,我要小韜哥哥。』
『好,我當你哥哥,不要理希平了。』☆油炸☆冰激凌☆整理☆
小女孩這才破涕為笑,安穩地在小韜哥哥的背上睡著了。
「───這下子,我可以安心去美國了。」她的導師一直鼓吹她留學美國,在那裡,她可以得到更好的發展。「小非,你也在那裡不是嗎?我去投靠你好嗎?」沒有轉移目光,聲音飄然地問著身邊的人。
「不好。」斷然拒絕。「我仇家太多了。在外頭見到,就當互不相識。」
「仇家───你沒有朋友親人嗎?」
「都死了。」
「那你愛的她呢?像我、我哥的那個人?」
「其實她們不像,沒有人真的像她,只是我老是弄錯而已。她二十六歲那年,就已經死了。」訴說自己的愛人,也是同樣冷冷的,沒有半點感傷,冰冷的冷靜。
「怎麼───認識的?」側頭,失戀的人總會想和另一個失去愛的人貼近,互吐悲傷。
「她是我媽。」一樣冷淡的聲調。『此生,唯一的朋友、家人、愛人。』,這是墓碑上留下的墓志。凝視希雲的紅色的瞳孔中,卻緊縮著無言可喻的哀慟。
女孩子天生都有母性,即使如傅希雲一樣天生聰明因而偏激冷漠的女孩,除了幼年抱過父親外,成年後第一次伸手抱了一個白色頭發、白色皮膚,卻流著血般眼淚的男孩子,臉靠著臉,肩碰著肩,互疊著胸口,想讓心替他多分些傷痛。
側頸棲在夙非肩上的她,飄忽地望向遠方。
希平與小韜終於有了個好的開始,是開始,不是結束,有些人的青春歲月可以很長很長,可自己的,跟懷裡的男孩,卻好像都已經結束了。
好一個魔幻華麗的刺激冒險,跟一個貼近現實的殘酷『真實』。
讓擁有的人察覺自己手中原本就有的東西;而原本就沒有的人依舊空虛著,倒是可以讓同類們互相擁抱取得些許溫暖,然後才能再生出些力氣繼續追尋吧。
───手中,總不會永遠都是空著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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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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