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得讓整個世界也沒了層次,沒了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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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站在山頂,抬頭看著漫天星宿。群星展露著不同的陣式,亂中有序,遍佈整個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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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的爸爸曾經告訴他,星象是相當玄妙的事,在古代,更是一門厲害的學問,掌握了它,就能得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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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仔,還記得天盤中的九星,是哪九星嗎?」中年人說著就抱起小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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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記得!天蓬星、天任星、天沖星、天輔星、天英星、天芮星、天柱星、天心星和天禽星!嘩,真的很多星星!」男孩起初只想向父親炫耀自己的記性,但慢慢就被天上的星星吸引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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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人感到很欣慰︰「匡仔真乖,這是你的生日禮物。」他向身旁的少年揚揚手,少年就把手持的羅經遞給他。這少年長得高高瘦瘦,年紀不到廿歲,氣質斯文清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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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爸爸!」小孩從爸爸的手中接過這份慶祝他八歲生日的禮物,他喜孜孜,好奇的雙手捧著羅經察看。羅經盤,俗稱羅庚,是風水師的必備法器。這羅經相當特別,不是常見的紅色,而是整個黑色的,不過小孩自然不知道這些,他只知道自己莫名的就是喜歡這手上的玩意︰「嘩,這個是甚麼?好漂亮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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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叫做羅經,是除了你和哥哥之外,爸爸最珍惜的寶貝。」中年人的眼中充滿了慈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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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咳了幾聲,然後越咳越厲害,更是臉色大變,本已蒼白的臉簡直頓如死灰,他馬上放下兒子,不停的咳嗽,咳得整個人也搖搖欲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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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嚇得幾乎要哭出來,少年見狀,立即過去扶住中年人,輕拍著他的背。中年人以手捂著胸口,喘息了一陣,虛弱的對著男孩說:「匡仔,不用怕,爸爸沒事,你拿著羅經到涼亭那邊玩耍吧,爸爸有些事情要和哥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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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有些遲疑,不過他向來最聽爸爸的話,加上爸爸有哥哥看顧著,該沒有甚麼好擔心,所以他依言走到涼亭,但仍不時回頭偷瞄爸爸和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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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兒子走遠後,中年人不再強撐,整個放軟靠向一直扶著他的少年,他感到自己幾乎不能發力,搖頭苦笑︰「果然是閻王要你三更死,不許留人到五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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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中年人感到臉上濕濕的,有些水珠從上方滴下來,他抬頭一看,發現少年的眼和鼻紅得像兔子,眼淚更像是斷了線的珍珠,滾滾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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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讓父親坐到草地上。為父的淡淡地笑了笑,輕撫著少年的臉,「奕奇,爸爸不在後,你就是一家之主,要照顧自己和弟弟,要堅強,不能隨便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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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聽了父親的話,不僅沒有停止哭泣,淚反而掉得更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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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人的眼神溢滿不捨之情,他從懷裡掏出一本筆記︰「奕奇,這是我研究玄學命理多年的全部心得,希望你能實現我未能達成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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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驚愕地接過筆記,似乎不敢相信父親把筆記交給他。他愣了一下,然後不停的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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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人把最後的事也交代完畢,便輕笑著說︰「這麼多年,我也沒真正休息過,想來……也是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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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人閉上雙眼,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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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爸爸……」少年伏在父親身上,嚎啕大哭,他的哭聲,驚動了待在涼亭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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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聞聲馬上飛奔過來。頃刻間,他還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情,只瞥見哥哥瞄向他的一個眼神,那眼神充滿著痛恨、埋怨,還包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以男孩的年紀,還不足以解讀這複雜眼神的意思,他只覺得很怕、很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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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那只是一瞬間的事,少年的眼神很快回復正常,他把弟弟緊緊的抱在懷裡,悲慟的哭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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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在哥哥的懷中,回頭看著地上的爸爸──他的表情是多麼的平和,彷彿只在睡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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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死亡,男孩的概念還是很模糊。這時,哥哥的眼淚落在他的唇邊,他感到很鹹,也很苦,漸漸他的眼眶也開始發紅,他隱約明白,爸爸再也不會醒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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