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昀與珠月準備去鄰近的市集,劍鴻庄雖在東秦邊境,離一些熱鬧的城鎮卻也挺近,半個時辰便可抵達,這還是她來庄上第一次出去、第一次去看東秦的風俗民情,即使不多她也充滿著好奇,馬車車輪轣轆的響,蘇子昀看著馬車駛過一個又一個村落,裡頭的婦人、孩子辛勤的收成著庄稼而後又種下了種子,恍惚間,她似乎又回到了六歲的那一年,她病情稍為好轉時,她去了祖父母的家。
那是一個偏遠的地方,如同她現在所看見的景色一般,那裏金色的稻田無邊無盡,金色的麥子在陽光的照射下伸展著自己盎然的生機,等著農夫來採收。她是第一次見到那樣壯麗的景色,她絞盡了腦汁,也說不出個像樣的話來形容眼前的美景,最後還是祖父拍了拍她的肩她才回過神來說了一句「好美。」
祖父告訴她,那皆是農民辛勤付出的成果,那些稻穗為回應了農夫的期待才成長成這般的模樣,如同黎明的朝陽熠熠生輝,稻穗接取了這世間希望的曙光,他們那一粒粒飽滿的稻穗就是每一個農夫許下的期望。
那一年的暑假,是她最難忘的暑假。在那之後她的病情加重了,醫生更是不敢再讓她出院走動,她依然記得自己的字是祖母贈給她的,那一次暑假,也是她最後一次聽見自己的祖母喚自己了。
「小姐?」
蘇子昀回憶到這便被珠月打斷了,於是她看著珠月問:「怎麼了?突然喚我。」
「小姐方才的眼神很像以前的樣子,奴婢以為……」珠月越說越小聲,蘇子昀也聽出珠月想說的是什麼,她笑著說:「沒事,我方才只是在想些事情。倒是珠月,你一直都在我的身邊吧?」
「是、是這樣沒錯。」珠月倒是有些驚訝蘇子昀這樣問,沒想到小姐她是真的失憶了,連她以前在小姐身邊也不記得了。
蘇子昀有些漫不經心地用食指繞著臉頰旁的一縷墨髮,「能說說我以往都是什麼樣子的嗎?」
「小姐以前的樣子……?小姐一出生的時候,很是可愛,滿三歲時小姐還會說點話,可後來不知怎麼的,小姐在五歲那年後便漸漸的不太愛說話了,說的話越來越少,連房門也是極少踏出去的。夫人以為小姐病了,也請了好幾次大夫但都診斷不出那是什麼原因,最後夫人就把小姐養在深閨之中,雖然平時的作息與以往並無不同,但……就是那眼神空蕩蕩的,不似個人般。」
蘇子昀聽完珠月講的話沉默了一會,「我明白了。那蘇子桑又怎麼會帶我出門呢?」
珠月楞了一下,沒想到小姐連這件事也不記得了,隨後想了一下道:「那一次似乎是因為如悅小姐剛過生辰,所以四小姐才將如悅小姐帶出去的,並聽聞那日有畫舫可以搭乘,那天天氣也不錯,就這樣出門了。」
這樣聽起來,蘇如悅的死似乎真的沒有半點蹊蹺?不,再仔細想想。那一天蘇尚秦說身軀裡的魂魄不過是一縷殘魂在溫養原主人三魂七魄的一魄,而那一魄就是她的其中一魄。所以她的靈魂算是被割裂然後丟到兩個軀體內,一個是現代的蘇清卿,也就是她,另一個則是在這裡的蘇如悅且在三歲前還有自我意識,隨著時間的溫養下靈魂逐漸被磨滅了嗎……這還真玄。但那一抹溫養她一魄的殘魂又是誰呢?這種玄之又玄的事情實在令人費解,想不透。
「小姐……是想起什麼了嗎?」珠月有些擔心的問,「如果小姐想不起來也沒有關係的,奴婢覺得小姐現在就很好——」
「謝謝妳珠月,我想問以往我同大哥二哥還有四妹妹的關係不太好嗎?」
「這個……」珠月皺著眉頭思考了下,似乎是在衡量該怎麼說,欲言又止的模樣看的蘇子昀有些忐忑,隨後珠月好像下定決心般的說:「小姐並非與幾位少爺和四小姐不好……而是根本沒有什麼接觸。兩位少爺只知曉有小姐這麼一個幼妹,平日裡兩位少爺都在學堂上課,也極少探望小姐,唯有四小姐是夫人特意囑咐多與小姐互動的,不過那時候無論四小姐怎麼與小姐搭話,小姐都是那副模樣……」珠月越說越難過,聲音中還帶著些許哭腔,這讓蘇子昀有些不知所措,左看右看只見珠月的兩頰側已經有淚珠滑落,她還是第一次碰上人哭,雙手有些不聽使喚的也不知道該放在哪好,她有些挫敗的嘆了口氣,隨後輕拍了珠月的背緩緩道:「沒事了……都沒事了……」
「抱歉小姐……奴婢、奴婢不是故意要哭的……只是、只是奴婢覺得這些年小姐很不容易,所以所以才會哭的……」珠月用袖子抹著淚,努力忍者自己顫抖的聲音又道:「幸好小姐恢復正常了,以往的那些記憶不記得也罷。」
蘇子昀沉默了一會,答應珠月所說的,「好,那我便不再過問了。」
這段插曲就這麼揭過後,不出半個時辰的時間便抵達了距離劍鴻莊最近的市集,這市集恰逢東秦邊境關口臨江,城門兩邊有三四個士兵把手著城門,馬車這個時候已經緩了下來,馬蹄聲規律地響,蘇子昀將車窗邊的簾幕拉起,只見外頭一男子的聲音道:「裏頭坐的為何人。」
車夫將早些前蘇子昀給的令牌亮出,外頭之人一看面色有些驚訝,也沒多加阻攔便放行了蘇子昀一行人進入城內。進入城內後,蘇子昀悄悄地掀起了簾幕,看著外頭走動的人,倒與大梁沒有什麼不同,說倒底也都是人,她到底在期待些什麼呢——等等,蘇子昀再回過頭之際捕捉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尤其是那個眉眼,雖然面容上看起來不像,但那雙眼她是記得的。
十足像極了那天在街上堵她的那個人,江夙。但這裡可是東秦……?那個人又怎麼會來呢?蘇子昀手握成拳底在唇邊思索著,想來想去直到馬車完全停下也沒想出一個所以然來,下了馬車後珠月給了車夫一串銅錢,便跟在蘇子昀的身後,她深吸了一口氣,總算能夠好好地逛街了。
當蘇子昀懷疑她偶然瞥見的那人是江夙時,好巧不巧的那人的確是江夙。
「主子,那個女孩看起來有些面熟。」站在江夙身邊的一位小廝道,江夙也有所感覺,早在蘇子昀一行人進城時他便注意到了這些人,尤其是那劍鴻莊的令牌,太過於顯眼了,那令牌雖然可以自由出入東秦各地,但極少看見有人這麼大搖大擺地拿出來用,劍鴻莊裡的人都大有來頭,用自身的令牌便足夠,何需再用劍莊的令牌,除非那人並非東秦人才有可能。2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dv6QOg9Z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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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跟著她們。」江夙說完後轉身進入了客棧裡頭,小廝向著江夙的方向躬身道:「遵命,爺。」2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pkUbIOIu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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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子昀難得今天穿了一身藕粉色月華裙,平時在庄子上都是穿著褲袍,不過她也算習慣就是。
蘇子昀抵著頭,看著月牙色繡花鞋尖踢著裙擺盪出漣漪,若有所思的想著一些事,不為別的,就好像是有件事被她忘了,但到底是什麼她實在想不起來。她看了攤販上的物品,無一不是那些曾經在大梁市集上看見的東西,也沒有什麼新奇的玩意,這不禁令她有些挫敗——真是,白出門一趟了。不過說來也奇怪,她一直覺得身後有一種注視感,轉頭回去看什麼都沒看見,難不成是她心裡有問題?
珠月看著蘇子昀頻頻回頭,不免的還是有些憂慮的問了一聲怎麼了,只見她家小姐望向更遠的後方,又一聲不吭的轉了回去,這讓珠月有些摸不著頭緒的也回頭看了一眼,結果也什麼都沒看見。
兩人沉默的一直走,最後還是蘇子昀有些受不了的開口道:「太無聊了,我們回去吧。」
「小姐這就走了嗎?」這還不到半個時辰呢。
「是啊,膩了,沒什麼新奇的東西,飾品那些的我也還好……」就算買了好像也沒機會戴,「對了,這裡有書閣嗎?」
「應當是有的,奴婢去問問看。」
「那等你好消息了。」
珠月向著蘇子昀揮了揮手後便走進人群裡了,蘇子昀站在一間小店的棚子下,一位小二端來了杯水放在桌上,蘇子昀有些錯愕的看著小二,小二也看著蘇子昀笑著道:「老闆娘請你的,你們看著不像本地人。」
「多謝。」蘇子昀頷首道。
「不會,坐一下吧。」說完小二又去招待其他客人了。
這時代……其實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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