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婆婆年輕時居然是位作曲家，晧光萬萬沒想到。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KscmgcpCL
但顯然秀華阿嬤已經不記得這事──他打聽大街小巷也沒從一個人口裡提到秀華阿嬤過往和作曲曾有連結。然而晧光還是蒐集到幾個有用的資訊，好比秀華阿嬤大概是三十多年前搬來這裡，從那時她一直就是一個人，也沒聽她提過有什麼家庭或孩子之類的。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UqijioF5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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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拿出那個鐵盒後秀華阿嬤就一直把東西放在床頭櫃上，偶爾晧光會見她把樂譜拿出來翻幾下，儘管現在她可能也不曉得自己是什麼時後寫下，又為了什麼而寫。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fzfL1uAV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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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一個禮拜過去，晧光背著吉他來到了阿嬤家。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LMVqxCOoZ
「阿光你背什麼東西啊？」遠遠的晧光就瞧見婆婆瞇著眼朝自己盯來，他帥氣比了比身後的包袱：「這是吉他，婆婆，我們今天不去田裡好不好？」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4uHqXvgeU
「怎麼這麼突然？但也沒關係啦。」徵得了同意，晧光立刻拎著東西帶著阿嬤進到屋子裡，現在是八月底，距離開學還有一小段時間，他想利用這幾個禮拜把秀華阿嬤的曲子完整的創作出來。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bYhQJVyy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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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經偷偷瞥過上頭的歌詞，雖然有些地方已經模糊或辨識不清，但靠著前後句他還是能大抵猜到內容，多半是年輕時的秀華阿嬤寫給所愛之人的歌──歌詞裡面反覆提到了愛、記得和青春，或許因為某些原因他們最終沒能在一起，也造就秀華阿嬤到現在一直都是一個人。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yvQokNfj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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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終究只是他的猜測，晧光順著日期找到似乎是最剛開始所寫下的第一份簡譜時，他將《我的摯愛》遞到秀華阿嬤手中：「婆婆，你記得這些東西嗎？」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zjKcMje2w
「我不知道啊⋯⋯」秀華阿嬤狐疑的望了他幾眼，似乎以為晧光想套她話，然而他的確想透過關鍵字去慢慢索引阿嬤的記憶：「那你最喜歡的歌是什麼？」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XrmBEwJjd
「好多歌誒，鄧麗君的都好喜歡。」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ekxkCgo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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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記得這首《我的摯愛》嗎？」晧光再次往曲名指去，阿嬤的眉頭仍然皺得深，良久她忽然眉開眼笑，像是記憶裡某個地方銜接上了：「是不是鳳飛飛的歌？我記得啊！」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i76yvcIda
「好吧，那就是了。」晧光遷強笑了一下，顯然婆婆已經完全忘記這是自己曾經寫過的曲子。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N3zsBZRX1
「我還記得是這樣唱⋯⋯」倏地他驚愕的抬起臉龐，在聽見秀華阿嬤開始哼起不成調的音時，晧光立刻打開手機錄音。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NfoQoHx7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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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老人有一句沒一句唱著，雖然過程斷斷續續，但歌詞和原稿都能對上，晧光不是很優雅的笑出了憨憨幾聲。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KOBzq2MnT
能成。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kFUr29YhC
能。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Sx2jvi3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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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知道為什麼過了一個暑假，原本被稱為孤僻男子的晧光突然轉型，成為帶著吉他來上課的文青孤僻男子晧光，經常在中午見到他在系上教室帶著耳機不曉得聽著又寫些什麼，時而咬筆又時而抓腦袋的。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hITzyV3F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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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已習慣那些目光，晧光也知道班上同學只是看看而已，過不了多久他們的話題就會轉到午餐要去哪條街吃飯，或者哪一門課的報告快搞死自己了。總之他只是間歇時的聊天話題，沒有人會聚焦在他身上太久。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tjFEPfO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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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偶爾還是會有找他搭話的人，通常晧光不清楚他們的目的，但也沒想搞清楚過。好比現在這位站在他身旁的人⋯⋯他甚至不記得這位同學大名為何，「有什麼事嗎？」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ZxgrbSHct
「喔沒什麼啦，我只是看你好像開學以來就在弄這些東西，有點好奇在做什麼而已。」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TcfsEZgWP
「是個有點複雜的故事，」晧光思索了會，不曉得從哪邊開始講起才好，「我認識了一位阿婆，她以前寫過一些曲子，但只是簡單記錄了下來，想說可以幫她把那些曲子給完成。」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UDwVXpyG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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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酷了吧！」自來熟同學說著就坐到他前方，晧光眨了眨眼，將簡譜轉了個方向面對他：「從歌詞來看，覺得她應該是寫給自己的初戀情人之類的，雖然阿婆好像已經忘得差不多，連歌是自己寫得都不記得。」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kpEGKER0r
「還是很酷誒，感覺就很有意義。」他瞧了幾眼簡譜，忽然想到了些什麼：「對了，那你有想過要幫阿婆找回她的初戀情人嗎？」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mLPc3KM49
「找回？」這倒是沒想過，晧光抬眼想了一會，他只想過可以在曲子完成後把它們發佈到網路上，再敘述個曲子由來與背景，但因為秀華阿嬤記得也不多，因此描述可能也有限。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zKBB8nxX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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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找回，我知道有幾個廣播電台和線上節目專門在做這些東西，很多人投稿給他們，搞不好你們也可以試著投稿看看，或許真的能找到人也說不定。」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iu5Qt8oER
「但阿嬤她可能也沒法判定那是不是真的她要找的人了。」晧光搔著臉頰，一瞬間有些動心，自來熟同學彷彿抓到那短短幾秒鐘，鍥而不捨繼續遊說：「真的啦聽我的，反正也不是說投稿了就一定會找到啊？只是碰碰運氣，再說這不也很浪漫？我想他們一定會收。」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jij8vCjeV
「好像有點道理。」晧光再次盯向簡譜，如他所說這沒什麼吃虧的，做了可能還有收穫。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vnrrwEXmp
在晧光背著吉他踏上遙遙返家路時，才想起自己還是不記得自來熟同學的名字。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PddFlHx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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晧光來到秀華阿嬤家時，看見老人家正在房裡讀些什麼，他湊近才發現那是前幾天隨著抽屜散落出來的信件，如今它們端放在她身邊，秀華阿嬤圓眼鏡下的眼神已經沒那麼陌生了。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ccOgt0w2X
「阿光你看，好懷念啊。」晧光將吉他放到一邊，接下阿嬤遞過來的信件：「這是誰寄給你的？」他隨口道出後才發覺這麼問似乎不太好，阿嬤可能已經不曉得了。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lg7Jccucx
「是我寫的，沒有寄出去。」秀華阿嬤的回應讓晧光愣了下，才驚覺人家是記得的：「怎麼不寄出去？要不我幫你寄？」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uwWBJP2y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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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他在哪裡。」她輕輕皺眉，搖了搖頭卻仍然笑著：「好懷念啊。」晧光低下視線，看見被拆開的信封上寫著幾個熟悉的字眼：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XO9zMu1qF
我的摯愛。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U6781DsA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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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信封拿起。「婆婆。」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sC4wbgGzt
「嗯？」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0HiUpn9HJ
「我們今天來唱歌好不好？」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lqcJR6vy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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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們收到了一封蠻有意思的訊息⋯⋯」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ittqkCt2L
「寄件者叫“李秀華”，喔、等等，這並非本人，是一個匿名者代傳的。」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etSoW292v
「今天的“信件代寄”寄來了一封信和一首歌，那我想我們待會就先唸誦這封信⋯⋯」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Cm07x3ILG
「這回的故事可有趣了、是一封穿越將近四十年的情歌及信件。」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y3Ha1paGI
「那麼我們就先撥放這首──《我的摯愛》。」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k6XxbYJK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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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人的一生中至少有三次人生巔峰，那麼晧光覺得自己已經用掉了一次。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8HGV3b36y
然而實際上他也只是沾了秀華阿嬤的光──他的信箱、簡訊第一次以分鐘為單位湧進四面八方的信件，各樣年齡階層、職業類型的人都有，有的先介紹自己的來歷，有的提到自己父母親曾經是那時代的人，但更多是詢問有關秀華阿嬤當年的學校、生活居所和工作地點之類的。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i75IAtMe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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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活在網際網路發達的時代，晧光卻從沒想過這樣的影響力會發生在自己生活上。一切就好像旋風一樣襲來，他不得不佩服推薦自己這麼做的自來熟同學──然而自從那回搭話後他就鮮少見到對方來學校了，又或者說根本沒見到過，晧光開始懷疑那傢伙是不是根本不是自己系上的。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Frwm50tL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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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識秀華阿嬤四個月後，他的身分從來蹭飯的轉為金孫，現在又搖身一變成為阿嬤的經紀人，他開始為阿嬤錄製影片並上傳到網路上，同時也陸續完成更多當年阿嬤所寫的歌。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v5E5LoHwA
《別離時》提到阿嬤與愛人不得不分開時的痛苦與糾結；《來日方長》描繪了一幅美好的想像藍圖，阿嬤快樂的和他的愛人在旁有川河的田地小徑騎單車追逐，一直到夕陽西下，她為他摘了一朵金針花。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H1zOncTY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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晧光第二次感受到網路確實影響到了自己生活的瞬間在某天他八點多從阿嬤那裡回來，一開門他家老母就使過來一竄複雜的眼神：「我看到你臉書的發文了，那是怎麼回事？」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uIWzfVsHY
「離我們家不遠，就在下坡田旁邊那裡的阿嬤。」在他決定用本帳發文的那天就料到會有如此這般場面，因此晧光並不介意。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TMZNM9dp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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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不曉得是不是他口氣輕得像是個局外人，又像他才是這裡的過客、家只是一個客棧，以往總是開口厲聲的老母這回閉上了嘴，低頭回到了廚房。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ALeM0Y3zm
在他要進房間時，隱約聽見有人朝他喊：冰箱裡還有剩菜。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pxSrRQqH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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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華阿嬤記得的實在不多，除了那些音樂之外，晧光只簡單錄了一個和婆婆的對話影像，前前後後剪下來也就十分鐘不到。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qPtVOv4Sa
秀華阿嬤的歌聲說實在的不錯。那是晧光偶然得知的一個小資訊──原來年輕時的秀華阿嬤曾想成為歌手，原本他想繼續打聽，然而這個話題很快就被跳過，不曉得是秀華阿嬤的有意還無意。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HhfKoVx2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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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之後他也陸續收到許多訊息及資料，晧光都會把那些事情一一和他的上司（秀華阿嬤）報告，也把許多人寄過來的照片整理起來，有的是從秀華阿嬤描述所推測出的當年景象照，然而多數被上司搖頭否定，只有偶爾幾張她會皺著眉說好像有點印象。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pLVqXCz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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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概是消息放到網路上後的一個月，晧光照往常從田地回來，那時大概是下午五點，陽光已經染上橘黃色調，秀華阿嬤就在田舍旁的凳子笑著朝他望來，順手拍了拍身旁還空著的位置：「你真好啊，願意幫我整理田地，記得之前好像也有一個和你差不多年紀的人會過來幫我，但最近都沒見到他。」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Lwveeqh6l
「真的啊。」晧光笑了起來，順著婆婆的邀約坐下擦汗：「沒關係婆婆，那就換我來幫你啦。」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5Z65nHpJ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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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秀華阿嬤第七次忘記關瓦斯爐時，晧光終於強烈意識到他們的行動得加快了。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bXfgbhLzx
似乎已經不是順著運氣看能不能找到的問題，他開始從許多人投寄過來的信息中加以調查，一個個參考文獻又去比對，甚至和幾個有相關背景知識的寄件者進行往來，然而儘管他們已經逐漸鎖定阿嬤當時的生活地點，在確認時卻因為老人家的記憶力實在無法精準核對上。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dJQdxwr8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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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秀華阿嬤再次翻出那些信封，這是晧光第四次見到它們，他想那或許是一個周期，到了某段時間秀華阿嬤就會想起、然後把它們全數拎出來清點。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XvVRbM9f6
只不過每次狀況不一，或許這回她會知道這些信件是自己所寫，下一次她又會完全不曉得它們是從哪裡出現，因此她會質問晧光是不是偷偷把這些東西塞進抽屜，甚至要把它們扔掉。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2wG13xz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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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還是晧光第一次見到秀華阿嬤掉下眼淚。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XHX331Csw
他立刻拋下擦桌子的抹布，兩隻手往衣服背後草草擦乾，又拎了包衛生紙坐到阿嬤身邊。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IqehWnzyR
「家彥啊。」秀華阿嬤用食指緩慢經過上頭已經模糊的字跡，晧光甚至不曉得她是怎麼讀出來的，但他確實聽見了“家彥”這個名字。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tHzM4PxG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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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華阿嬤只是悄悄掉淚、沒發出太大聲響，最後她將信紙按入胸膛，好像要往心臟那裡塞去。期間，她喊了好幾聲家彥。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dTHnmyf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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