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來到實習點時，他以為自己走錯路了。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0hNHNxawq
這裡看起來像半倒閉的店家──鐵捲門半開，後面是開了大概三十度的鋁門，外頭的日頭很大，晧光不曉得裡頭有沒有開燈，當他彎下腰、腦袋湊近要進去裡面看看時後頭突然有人叫住他。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KaFBGl1xG
「喂你幹嘛呢。」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ViMBWRNTN
「我的天⋯⋯」他起身太過急促，後腦杓撞到了鐵捲門邊邊，讓他吃痛的叫出聲，「抱、抱歉，我是之前有和以生教授聯絡過的學生，暑假來這邊實習的。」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I0pV8meI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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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是個身穿短袖白襯衫與黑色修身長褲的女性，留著到耳梢的俐落清爽短髮，讓她雖然在夏天穿得拘謹卻不讓人感到沉重。「跟我過來。」她的聲音很輕。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N5th4cOI7
晧光跟著女人彎腰進到裡頭，才發現室內其實是有開著白色的日光燈管，但不曉得是太久沒更換還是外頭太亮，這一閃一閃的感覺讓他覺得自己好像誤闖禁地。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SgH0DdNKY
「老師待會就回來了，你在這邊稍等一下。」說完話後女人就丟下他獨自走往走廊底端的小房間，門砰的一聲響起，他就在這個不大不小的長方形空間呆坐下來。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8OQz2e0x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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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他坐在一個看起來像會客空間的區域──但其實也只是他猜測的，因為這裡旁邊就有一個大辦公桌，估計是以生教授辦事的地方，他忍不住瞄了幾眼，許多紙張文獻散落在桌上，空間內唯一的日光燈也是從這裡照下來。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kMW9pFdeI
這裡並不像他想像中的堆滿許多文物或鑑識工具──照理來說也不會出現在一進來就看得見的地方，通常還會有間小房間專門存放這些，現在他只能透過桌上的一些照片進行想像，很快晧光注意到有些照片看起來特別老舊，他伸手想要觸碰。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baKQHky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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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啦。」鐵捲門被刷的拉起，他瞬間收回不安分的手──今天數來第二次被嚇到，晧光長長呼出一聲，再被嚇一次他就要去收驚。「抱歉抱歉，剛有點事和其他人有約，你沒等很久吧？」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pOmL19Vam
「不會。」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KIumt76aJ
室內的燈被全數打開，以生教授在他堆滿東西的桌子清出一個可以方便他們面對面說話的通道，他花了大概半個小時和晧光說明這段時間該做些什麼，工作內容乍聽下來有些繁瑣重複，但這剛好是他要的。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iCZyEXH1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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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生教授比他想像要更年輕──畢竟是十年前在系上授課的老師，他還以為應該是個六七十歲的老頭，但現在不管怎麼看都還只是四五十歲。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CogetB1OQ
「怎麼？覺得我比想像中要年輕嗎？」好吧，他的視線顯然過於火辣，晧光不好意思的乾笑幾聲：「沒什麼，只是在想教授為什麼這麼年輕要辭掉學校的工作，跑來這邊做研究和考察。」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2zH2kSv6e
「這沒什麼不好吧？雖然不是鐵飯碗，但也還是我的興趣啊，你也是因此才來的吧？」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Ew4bdVDMp
「好像也是。」這個答案平易近人的讓他滿足，忽然他覺得自己或許會蠻享受這裡的實習生活，至少沒受到小屁孩的打攪他就快樂許多了。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lPJnCfoz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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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他所設想，雖然工作規律到甚至讓人有些發困，但他大部分時間是專注投入的，而且也的確能跟著以生教授學習到一些新的視角和詮釋方法，這段時間，他差點把文傑曾對他說得話給忘得一乾二淨了。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G7wzPy7Wy
距離上次的摩托車事件已經過去兩個禮拜，這段時間他誰也沒找，就好像把自己丟入一個與外界隔絕的箱子，他想他需要一個獨自思考清靜的時間，這陣子他也終於對文傑這樣奇奇怪怪的存在釋懷了些。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tO6qDCur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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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下午，那天太陽正好，以生教授忽然向他問話：「晧光，想和我出來晃晃嗎？」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gw6IKV59o
他以光速丟下手邊工作。謝天謝地，他等這句話等了18天。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BnFcmkPOP
路程中他們有一句沒一句聊著，大部分是以生教授在說話，晧光甚至不曉得他們要去哪裡，接著他想起現在好像就是以生教授偶爾會消失的時間，他會在三點的時候離開工作室，大概四點半的時候回來。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ewhmckeD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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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你在工作上很認真細心，這很好。」話題不知怎地突然轉向自己，他剛剛還在神遊，晧光一時轉不過來：「啊、謝謝教授。」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wd3uzCHW3
「而且對數字的記憶力很好──但你的學業分數卻不怎麼高，是哪裡不適應嗎？」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FYSkDd4pv
「我的朋友也曾經這麼問我，老實說我不曉得。」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zTqFeGAkX
「所以你不知道出了什麼狀況啊⋯⋯」以生教授點點頭，樣子好像瞭解了些什麼，卻也什麼都不說。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Fjxk4t7L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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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我不是很相信自己的能力。」一股神奇的作用力運作在他們之間，讓晧光覺得偶爾打開自己心房也不是件壞事，「好像沒有很擅長的地方，很普通的路人甲，就是那種生活在別人背景裡的路人甲⋯⋯臨演、對啦，臨時演員的感覺。」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PPXgd7lGq
「怎麼會沒有擅長的？你不是對數字的記憶很好？」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btHb0fu4Q
「是啊，」他搔搔腦袋，該怎麼解釋？「但那好像也不是屬於我自己的，總之我覺得自己蠻笨的啦，只是比較容易注意到小細節。」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tfojfXXRi
「怎麼會這樣想呢？」以生教授笑著望了他一眼，不是很理解他的學生在惦記什麼，「蠢蛋也有蠢的好哇。」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fTOcDWcn2
晧光想了一會，突然憋不住笑，噗嗤了小小一聲。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s0ZeXz7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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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走到公園的一處長板凳坐下，這裡似乎是小朋友遊玩的據點，他以為實習期間不會再遇到這些魔鬼了。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hMwS9WsjK
「你看到那個穿藍色衣服的小孩嗎？」以生教授往和他們有些距離的小人影指去，晧光瞇了瞇眼，想說幹嘛特地看個這麼遠的屁孩，「嗯，我看見了。」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FIAxgpBC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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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我兒子。」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3Ev6VQ19B
「喔，您兒──您兒子！？」晧光整個人從板凳上跳起，以生教授把他拉了回來：「噓，我們要小聲點，不能被發現。」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8PGNGQnAH
「為什麼還不能被您兒子發現？難道我們其實從一開始就在玩躲貓貓？」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1cUknnoYp
「是啊，躲我前妻。」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kUWSUesSx
「躲您──您前妻！？」夭壽了天下大亂，他瞭解了，現在自己是鄉土劇八點檔的臨演，「那個，以生教授，我覺得我還沒準備好。」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ecCbwTES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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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擔心，我們只是看看而已。」以生教授朝他裂嘴笑，看起來只是工作閒暇天氣太熱抽個空來吃冰，「也不靠近也不幹嘛，還好吧？」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1RTpIe2z5
「以生教授，冒昧詢問，您應該沒有收到什麼遠離令之類的東西吧？」他掏出預備好的手機，「我可是守法好公民，有罪要自首。」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zrLzTVN7m
「你小子在想什麼呢，我們是正常離婚的，再說如果我真的有遠離令也會算好距離好嗎。」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7x7FNRCV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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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這樣就好說了，為什麼不直接過去看看呢？現在看起來您前妻好像也不在附近。」他將手機收起，沒注意到讓螢幕突然亮起的訊息。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j6yCIN21j
「沒關係的，他應該也不曉得我是誰，要解釋應該蠻麻煩的，我看他人好好的就行了。」晧光順著以生教授的目光看去，定睛在小男孩上，接著他又看回身旁的人，以生教授又自顧自地說起話來了：「其實這也是我不繼續待在學校的原因──她也是學校導師，想著之後如果還要見面就太痛苦了，於是我選擇離開。」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QkAjWjrE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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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我脾氣比現在壞很多，常常不顧記她的感受，在她懷孕時把她一個人丟在家，生產時還在外面和朋友喝酒，喝到太陽曬屁股才看到手機裡有好多通電話和簡訊，有她的、她朋友的、她家人的，我通通都沒接到，於是從那時我們離婚的命運似乎就拍板定案了。」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YX6jeKMst
晧光點點頭，雖然沒盯著以生教授，但他的確好好的聽進去了。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zQA5RvceR
「我翻開手機時簡直嚇壞了，直接搭計程車衝去醫院，當然她的家人和朋友不會讓我進去，最重要的是，雅婷不想見我。所以我只好回家，想說等她回來前能夠先準備些東西，但你知道我看到什麼嗎？」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YRNjVLPQ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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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生教授將目光從孩子身上挪開，張開雙手比劃出了一個看似面積廣大的圓形區域，他才注意到他神情痛苦：「血、都是血，兩條血淋淋的痕跡佈滿在白色磁磚上，一直延伸到靠近門口旁邊的電話，我立刻想到凌晨兩三點的雅婷抱著肚子、忍著劇痛想要求救，她撥了好多通電話給我，但我一通也沒接到，終於她心死了，我的也是。」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5MPa7Uhp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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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不知道她接近產期嗎？」陽光理應相當溫暖，幾乎向後往草地躺去就可以讓人舒服昏睡的溫度，然而此刻晧光只感覺到冰冷，更多的從心底傳來。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PmfUaLmkt
「大概是早產兒吧，所以才有這麼多的血──光是能夠生下來就是奇蹟了，更別論雅婷還可以活著。」他終於抬頭看向晧光，以生教授的表情並不複雜，那是完全的死寂，「所以你知道我為什麼只能坐在這了吧？我沒有資格，完全沒資格。」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TyufZ6sa5
他忽然聞到青草的氣味，熱風貼在脖子上使他燥熱無比，晧光再次往男孩看去，臉上的笑容一點也沒留下父母當時沉重的過節，他想這就是以生教授的救贖，而下令自己無法靠近他就是對自己的懲罰。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HsdITOv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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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一直坐到接近四點，期間倆人只是盯著跳上跳下像小猴子的男孩，終於一個穿著白色花裙的女人來到公園，她看起來有點過瘦，但臉上不至於蒼白。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XfTOyJD3a
「好了，我們也可以離開了。」男人起身，就在晧光以為要照原路回去時，以生教授突然吱唔扭捏起來：「我、我想跟一小段路。」一時間，晧光忽然懂了自己的作用──他的確就是最佳臨演，有他這個擋箭牌以生教授或許能藏在他旁邊多看點男孩。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c7hWFoQp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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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一路保持距離跟到出了公園另個出口，活像演特務片那樣鬼鬼祟祟要做什麼不能見光的任務，女人和男孩看起來聊得相當愉快，他們停在一個紅綠燈前，以生教授也覺得他們是時候離開了──直到他看見兒子落在自己腳旁的超人玩具，他知道這是男孩最喜愛的模型，以生立刻就把它撿起要追上去，此刻已經轉為綠燈，他的第一步因為身分立場而停頓了下，然而以生繼續跨出第二步，沒想到在伸出第三步時男人完全震懾在了原地。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anJex7O7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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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拉長刺耳的煞車聲快刺穿他的耳膜，藍色小貨車在他眼前甩了快一圈半，綠燈已經跑了十秒，他盯著跪倒在地已經傻住的女人──他曾經的愛人、不見蹤影的男孩，以及從貨車前頭延伸出來的血跡。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t2wUTabS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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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他的心臟像被人硬生生剖成一半，「智紹！」以生扔下玩具怒吼出來，又連續喊了好幾聲男孩的名字，女人顯然對這聲音不陌生──但那聽起來相較十年前更加撕心裂肺、顫抖著崩潰著，他的下一句話果真帶著泣音：「雅婷⋯⋯！智紹、智紹！」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MlLQjqQSw
「以生⋯⋯」女人喃喃唸著，很快她也從驚嚇中找回思緒，要起身時卻發現自己的腳踝嚴重扭傷，無法確認孩子安危的母親頓時崩潰了：「智紹！回應媽媽！」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74vLVfy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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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能幫我叫救護車！？拜託！雅婷，你先在這裡別動，我去確認智紹安全。」以生跪下來抓住雅婷肩膀，她不曉得此時女人的眼神是不是與之前十多年前即將要生產的她一樣無助，他只知道自己要瘋了，他沒做好準備，他們都沒有，他更知道雅婷不能再承受這麼──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U1poBG3B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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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媽⋯⋯」微弱的聲音伴著泣音響起，以生聽見聲音立刻繞過小貨車飛奔過去，眼前的景象讓他睜大眼睛──智紹沒有被車撞上，看起來只是在地上滾了幾圈擦出皮外傷，他只差沒跪下來哭，本能卻讓他抱住孩子並帶到雅婷面前：「他沒事、他沒事！」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p01nEqSg3
「智紹！」雅婷頓時哭了出來，拚命著要從地上爬過去接住孩子，「智紹、智紹⋯⋯還好你沒事⋯⋯沒事囉、不要怕⋯⋯」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L39vohJf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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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生也蹲下身陪在母子身旁，終於救護車與警車的聲音同時響起，他也才想起方才見到的那灘血跡──既然不是智紹的那會是誰的？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ELGTrPML5
不曉得已經過去多少個紅綠燈，幾個熱心民眾在事故開始就自發成為交通指揮者，以生轉頭往小貨車看去，瞧見車子後方也有不少人叫喊聚集著，他緩慢起身、心跳漸快，在撥開人群之前，以生注意到方才撿起超人玩具的地方已經不見其他人影，他重新將視線轉回，透過幾秒透出來的空間瞄到那裡躺著一個人。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yKv04Wr4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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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生、以生⋯⋯」雅婷聲音顫抖著叫喚，「他、是他推開了智紹，他救了智紹。」女人的眼淚再度湧出：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1iRJLbCo2
「那位年輕人死了嗎？」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BYbU3em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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