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鄰居姊姊總喜歡站在房頂上。
倒也不是說真的多常站在那,就大概一個月會站上幾天。有個頻率但又說不准是哪幾天,像亂掉的月經。
她不喜歡社交、應該說是不喜歡主動社交。其他鄰居和她說話時她還是會禮貌性的回應,請她唱歌小聲點她也會掛上微笑、敷衍兩句,轉身將門窗緊緊關上,不流出一點聲音。
她好像很喜歡唱歌。整理花圃時唱歌、晾衣服時唱歌、洗澡時唱歌、煮泡麵度日也唱歌。有次在地下室遇到她,帶著安全帽和口罩,手在油箱處敲打著節奏,等待鐵門上升,哼哼唱唱。
大部分時間看到她都是一副剛睡醒的樣子。素面朝天,穿著寬鬆、鯊魚夾,踩著拖鞋路過我門前去拿他的食物熊貓。偶爾見她化上妝,穿戴整齊,卻還是領了食物熊貓又躲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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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第一次站上房頂時驚動了一批人。住對面的阿姨叫嚷著要大家快點出來看,有人急忙打電話報警,有人衝到管理室要警衛開鎖救人。
她看著底下的人潮,輕輕的笑了下,自覺下樓收拾爛攤子。扯了一個在樓頂打掃意外發現景色優美的屁話打發走了社會資源及看熱鬧的鄰居們。抬起頭,與在二樓陽台抽菸的我對上眼。她張開嘴說了什麼,接著調皮的吐舌,又躲回家裡,留下我在原地像傻子一樣研究口型。
從那時起,每個月總會有幾天能見到她站在房頂上。剛開始鄰居們還會緊張的在底下嚷嚷著要她別跳,但就像那個在山上總喊狼來了的小男孩,時間久了鄰居們也習慣她每個月總要這麼來上一齣,不予理睬,甚至開始流傳著她中邪了之類的傳聞。她不屑一顧,站在房頂上的時間也漸漸拉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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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比平常要晚回家。家門口圍著好幾名警察、鄰居,我以為是哪個好管閒事的人又亂報警了,上前想和他們說她不會跳樓、可能只是又在欣賞風景。 但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鮮紅,混雜著一點白、封鎖線的黃、不斷閃爍的警示燈。一名員警將我隔開,要我不要干擾現場。
耳邊的嘈雜漸漸被我自己的心跳聲取代。砰砰…砰砰…方才吃的晚餐通通被我吐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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鄰居姊姊跳樓了。 在這個她精心準備好的舞台上、在所有的觀眾都散場,再也不願施捨她任何關注的時候、一躍而下。 彷彿控訴著自己的表演還有最後的高潮、只是沒有人願意等待。前面所有的站上房頂都是為了這天而鋪陳,不需要驚呼訝異,反正她再也聽不見,摔落至地面的碰撞聲就像煙火一般,絢爛的刻在每個人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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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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