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的反抗者 - 走得太遠了

一群全副武裝的槍手們在平原上盯著樹叢。

他們躲在由沙袋堆成的簡易掩體後方，每一次風吹動枝葉都讓他們繃緊神經，深怕犯下任何致命性的疏失。

想保護後方的城市不受騷擾，就必須在對方靠近之前將其擊退，否則毫無抵抗能力的平民將會受到生命威脅。

「別鬆懈。」

身材壯碩的男人說的話語透過特殊的裝置傳達給所有隊員。

在烈日之下，男人還穿著厚重的裝扮，背後掛著一把有著不合時宜旋轉後拉式槍機的長槍，那把長槍加上刺刀後遠超過一公尺長，幾乎是其他反抗者手中步槍的兩倍。

「狙擊小隊，回報狀況。」

他點了幾下眼鏡上的虛擬按鈕，那副頗具科技感的眼鏡其實主要是由一大片觸控玻璃構成，並且鑲入了麥克風與骨傳導耳機，獅隊的成員們只要戴上這副眼鏡就能進行通話，即時與隊友分享情報。

狙擊小隊位於整個隊伍的最後方，其中一名成員的眼鏡側邊插上一條又粗又長的電線，連接到腳邊的儀器。

「探測儀顯示敵人持續接近中。」

「有多少個？」

「報告獅長，雖然還看不太清楚，不知道實際數字，但依照濃度來判斷，或許有預期的二到三倍。」

「兩到三倍嗎……」男人沉思「這種濃度不是數量很多，就是敵人的隊伍裡存在特別強大的異獸。」

聽見獅長的判斷，隊員們紛紛表現出緊張的神情。

「我們處理得來嗎……？」

獅長環視附近的地形。

「這個地點對我們而言有著絕對的優勢，出了樹林，就只是一大片的空地，只能任我們宰割。況且我們架好掩體了，勝算不小。」

聞言，隊員們放心了不少。

「但是現在還不知道敵人的能力，保險起見還是聯絡一下協會，請他們派出增援。第六小隊。」

「是。」

「聯絡的工作交給你們。」

「收到。」

獅長盯著看起來和平的樹林，等待敵人的動靜。

過了一段時間，敵人還沒有露出臉來，於是獅長又呼叫了狙擊小隊。

「繼續回報。」

「報告，牠們已經接近交界一段時間，但是停下來了，沒有任何動作。」

「別鬆懈。」獅長提醒所有人：「異獸和人類一樣，是擁有高度智慧的種族，面對牠們千萬不能大意。」

此時，負責聯絡協會的第六小隊結束了通話，把得到的資訊報告給獅長。

「協會表示增援會馬上從法斯特綠洲出發。」

「從法斯特過來要半個小時，加上獅隊集合整裝的時間，最慢可能要一個小時，我們要撐到那時候。」

最好的情況是敵人在這一個小時以內都維持現在的狀態不輕舉妄動，獅長這麼祈禱著。

但是他也知道，那群卑鄙的怪獸們總不會照著人類期望的方式行動。

獅長吞口唾液滋潤乾燥的喉嚨，取下掛在背後的長槍，確認槍枝的狀況以確保隨時能夠應戰。

「牠們前進了。」狙擊小隊回報資訊。

「全體戒備！」

三十餘支槍口對準樹林，無論是誰露出身體的一部份都會被強大的火力攻擊變得千瘡百孔，甚至灰飛煙滅。

但是這群槍手們遲遲沒有看見敵人的身影。

「牠們在幹什麼？」

「濃度正在慢慢上升。」

「該死，牠們打算從那裡對我們發動攻擊，想打消耗。」

獅長開始分析可能會遭受到的攻擊形式。

根據他的經驗，能從遠距離發動的攻擊有三種：加速型——迅速接近敵人發起近身戰鬥的型態，這種攻擊的前兆是異能濃度急遽上升，不符合狙擊小隊觀察到的情況。第二種，宛如子彈可以直線飛行的異能，例如火球或冰針，但是獅長沒看過這種攻擊傷到數百米之外的敵人，所以應該也不是這一種。

牠們打算將異能製造成球形，當作手榴彈扔出來。這對異獸的身體能力而言應該不難。

但是拋物線很好預測。

「聽好，狙擊小隊，把牠們扔出來的東西擊落。」

「是！」

腳架穩穩立在沙袋上，狙擊手將子彈上膛，把臉頰貼到槍托上。

狙擊槍的上方沒有狙擊鏡，取而代之，智慧眼鏡開啟了瞄準模式。

視野的中央浮現出帶有刻度的十字線，且附帶調整倍率的功能。狙擊手甚至不需要手動計算來估計距離，晶片包辦了扣壓扳機之外的所有工作，這些功能讓狙擊手能夠更專注在瞄準上。

與偵測異能的裝置連線，異獸的位置被鮮紅色標記著，與背景區分開來。

不久，一顆紫色的球形物體從樹林裡被扔出。

球體與太陽重疊，但這不影響瞄準，眼鏡可以變色過濾掉妨礙瞄準的太陽光。狙擊手屏住呼吸，在球體快要達到最高點時扣下扳機，精準地命中目標。

如果放任這顆球飛行，它會落在獅隊的正頭頂。

球炸裂開來，化成一攤液體灑落地面，產生幾縷白煙。

「是腐蝕。」

獅長下令。

「所有人專注於擊落腐蝕攻擊，別讓它們飛過來！」

腐蝕的手榴彈接二連三自樹林飛出。

在這支獅隊裡，所有人都經過了嚴格的訓練才有資格站在這個戰場上，搭配智慧眼鏡的輔助，擁有不俗的槍法。

即使如此，在經過長時間的攻擊後，彈匣會打空，專注力也會下降。

一顆腐蝕的手榴彈已經快要傷害到隊伍，獅長抓穩他的長槍。

「我們獅隊叫做破風騎士，即使是風也無法跨過我，傷害到我的隊員。」

他蹲低，然後朝著球體躍起。

異能——重力操控。

獅長跳到手榴彈的前方，以長槍前端的刺刀刺向紫色的腐蝕異能。

在接觸到的剎那，手榴彈炸開，其中的液體以不自然的速度向下墜落，改變了原本應該要砸在獅隊成員臉上的結局。

但是微量的汁液噴濺到獅長的小腿，讓他失去了對異能的掌控，從空中自由落下。

「「「獅長！」」」隊員們喊著。

幸好，獅長在落地前一刻重新發動了異能，輕輕降落。

但是森林裡的異獸還沒有停下攻擊，牠們攻擊的頻率反而越來越快。

「可惡，這種攻擊實在有夠惡劣。」

小腿受到傷害，相同的動作或許無法再一次完成。

難道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和隊員受到傷害嗎？

在這分秒必爭的時間點，扛著龐大壓力，獅長想到了解答。

「別管手榴彈，所有隊員聽我號令，將你手中的步槍對準森林裡的怪獸，不要猶豫扣下扳機，不要擔心被手榴彈擊中，只有這樣才能停止牠們的攻擊。」

狙擊小隊將從儀器獲取到的敵人位置傳送給所有隊員的眼鏡，那一片刻，敵人的位置在獅隊成員的眼中一覽無疑。

準心對在紅色目標的頭上，三十餘支步槍同時發出槍響。

雖然敵人還躲在樹林中，這些子彈卻不會徒勞無功。

半自動步槍不斷擊發子彈，當這些子彈打在樹幹上，它們爆裂開來，直接將樹幹截斷，並且燃燒。

對異獸專用文明步槍搭配七點六二毫米壓縮子彈。

燃燒與爆破成功對異獸造成傷害，刺耳與低沉的慘叫聲自樹林傳出。

「繼續攻擊！」

那場面幾乎可以用噩夢來形容，火焰會持續多久，無從得知，也無暇顧忌。

這是為了人類的生存。

直到人們，反抗滅絕者們打空彈匣，火力減緩後異獸才抓到機會逃走。

「它們跑了。」狙擊小隊說。

「持續觀察。」獅長仍然不敢鬆懈，深怕敵人突然回頭。

獅長身旁年輕的女隊員看見這樣的戰況低聲自語：「這點攻擊無法殺死牠們嗎……」

獅長聽見了，他告訴這位女隊員：「異獸這種生物很頑強的，比蟑螂還要頑強好幾萬倍。」

女隊員看著獅長，她開口，卻沒有說出任何話。

「說吧，別顧忌。」

「獅長，你的腳……」

腐蝕液體已經把他的褲子侵蝕出一個洞，且仍然在傷害著獅長的肌肉與骨頭。

「戰鬥結束後在戰場上不要奢求太多，能活著就是萬幸。」

「報告。」

狙擊小隊發現了異常。

「說。」

「牠們聚在一起，濃度又上升了，似乎要弄個特大號的攻擊。」

獅長咂嘴一聲，立刻給出反應。

「狙擊小隊，擊落那個攻擊。」

狙擊手再次將十字準心喚出來。

果然，一顆巨大的紫色球體從樹林裡飛出。

在它抵達最高點時，狙擊手扣扳機，子彈射出，但是球體沒有發生任何改變。

只是沿著它既有的軌道飛行。

「抱歉，我失手了。」狙擊手沮喪地回報。

「不，你沒有失手。」獅長說，他看見了那一瞬間發生的事。

「那個異能攻擊裡面不只有腐蝕，混入了重力操控，子彈被反向的重力場彈開了。」

隨著球體接近，眾人才意識到那是一顆有著保齡球般體積的大型砲彈，況且除了重力操控外，不清楚還混進了什麼糟糕的異能。

如果被直接擊中，肯定無法活下來，但是要怎麼阻止它？

「重力操控就用重力操控來對付。」

獅長再度向前，將地心引力反轉以躍起——本來應該要是這樣。

前一次砍下手榴彈時就已經負傷，他的小腿使不上力，最後異能也沒成功發動，就這樣跌在地上。

巨型腐蝕砲彈即將在這群反抗者的頭上炸開，接下這記攻擊，想必這次保護綠洲的行動會徹底失敗。

「沒錯，重力操控就用重力操控來對付，給你打個大大的一百分！」

一道不屬於破風騎士的可愛嗓音從智慧眼鏡的耳機裡傳出。

接著，人影自天空落下。她射出的霰彈擊中腐蝕砲彈，使那顆砲彈炸裂，其內容物卻難以置信地往飛來的反方向噴濺。

她慢慢飄落，輕輕踩住地板，紅色的馬尾隨風飄逸。

「聖職參戰！我是最強的火力輸出，聖戰士喔！請各位多多指教。」

聽見她的宣言，現場一片譁然。

「她說聖職？來支援的是那個聖職嗎？」「錯不了，她是我的偶像啊，聖戰士一之瀨月沒有錯。」「剛剛我還擔心的要死，現在聖職來了，我們贏定了。」

一瞬間，隊員們擔憂的心情一掃而空，就像是終於見到被雲層遮蔽許久的太陽一樣。

「是嗎？聖戰士真的來了嗎？」

就連獅長也鬆了一口氣，癱坐在地上。

一位少女將她扶起。

純白的長髮、亮白的肌膚、灰白的雙瞳。她全身上下都給人一種不切實際的感覺。如果脫光衣服，赤裸的躺在雪地中，想必連雪鴞都得費一番功夫才能發現她。

纖細到令人擔憂是否禁得起戰場考驗的手臂撐起獅長強壯的身體。待獅長站穩，少女將雙手輕按在他胸膛，白色的光輝發散出來，不久獅長便覺得身子自由許多，先前吃下的腐蝕攻擊彷彿從沒發生過。

「都特地自我介紹了，這個世界上哪來第二位像我一樣既強大又可愛的女孩子呢？另外雖然你可能已經猜到，我還是給你補充一下，剛剛給你施展『回復』的就是最強的輔助，『聖女』喲。」

聖騎士熱情地向破風騎士的各位介紹聖女，聖女只是微微點頭，然後詢問：「還有人需要回復嗎？」

「你就是獅長對吧？」

將金髮綁成馬尾的女人扛著形狀奇特的狙擊槍上前搭話。

「是的，既然來支援的是『聖職』，想必妳就是『先知』了。」

「對。」被稱為先知的女人簡短的回答。「把異獸的資訊給我。」

「目前只知道牠們有能使用腐蝕跟重力操控兩種異能的異獸，剩下的還不確定。牠們目前都縮在森林裡，沒有出來過。」

「那就把牠們逼出來吧。守護者，請你隨時準備對付衝出來的異獸。聖戰士，幫我個忙。」

「妳要那個嗎？交給我吧。」

聖戰士握住先知的手，在她的身上施加異能。

透過雙馬尾少女的重力操控，先知得以無視地心引力浮到空中。

透過通訊向地面上破風騎士的狙擊小隊請求幫助，隨即儀器偵測到的異獸位置顯示在她的眼鏡上。

她舉起那把特別的狙擊槍「雙生」。

雙生擁有兩條大口徑的槍管，這使它具備了與一般狙擊槍不可相提並論的強大火力。

理所當然，兩個槍管就會有兩個扳機。先知將食指與中指分別輕扣在這兩個扳機上，然後靜下心瞄準，將十字準心重疊在紅色的身影上，同時按下兩道扳機。

這所有動作不超過零點三秒。因為沒有直接與偵測異能的設備連線，畫面上只會顯示傳輸當下，那一瞬間的位置。如果瞄準太久，等到敵人離開才開槍，不需要確認也能知道子彈不會打中。

而這也是前幾波攻擊沒能完全收拾掉那些異獸的原因。

「擊……擊中了！」

在破風騎士的狙擊小隊眼裡，儀器直接輸出的畫面中，異獸沒有因為受到狙擊而迅速改變位置，反倒壓低身體，慢慢的移動。這或許是因為受傷而力有未逮，小隊的成員透過這點判斷是否擊中後回報給先知。

而先知只淡定的回答。

「這是當然的。」

彷彿在開槍前就已經預先知道子彈會擊中一樣。

她催促小隊提供情報，但這次不太相同。

她在扣壓完食指的扳機後甩了一下槍，將另一發子彈打在不同目標身上。

「只要讓牠們意識到遠距離拿不到優勢，牠們就會從森林出來了。」

人類的先知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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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戰士將重力操控施加給先知之後前去與聖女搭話。與暫時還沒有事情做的聖戰士不同，聖女此時正忙著用異能幫被腐蝕手榴彈影響的反抗者治療。

「『一定要現在治療嗎？』剛剛跟守護者擦肩而過的時候他是這麼說的。」

正在接受治療的反抗者表現出既痛苦又愧疚的表情，他知道他或許給「那個聖職」添麻煩了，對於沒能用手中的步槍將襲來的異能擊落一事感到難過。不僅害整個獅隊的戰力下降，還連累了尊貴的聖女。

「請別露出這樣的表情，你為了人類的未來而受傷，是英雄，不必因為這點小事情自責。」

聖女告訴他，並輕拍他的背表示回復完成。他起身離開後聖女又去幫另一個人治療。

「總之他要妳趕快到前線去，先知已經要把牠們趕出來了。」

「先知有說什麼嗎？」

「沒有。」

「那我處理完這邊再過去。」

白色的光芒覆蓋住傷者，減輕他的痛苦，治療他的身軀。

「你確定嗎？他之後可能又會生氣喔。」

但是，守護者並不是這個隊伍的隊長，既然身為隊長的先知沒有說什麼，就代表聖女可以繼續做手邊的事。

所以聖女沒有要遵從她那有點固執的隊友給的建議。

「我知道，他的理論是，聖職四個人一起行動才能發揮真正的實力。只要跟理論相左，他就會不開心。」

「妳能夠使用的異能不只有回復一種，還有能夠左右戰局的時間壓縮。」

所以對整個戰況幫助很大，他需要妳。聖戰士告訴聖女。

「我不能看著他們受苦，我可以讓他們迅速康復，所以，我處理完再過去。」

「好吧。」

聖戰士尊重聖女的選擇，打算先前往最前線協助守護者。

這時大量槍聲響起，聖女知道敵人從陰影處被趕了出來，於是叫住聖戰士。

「我先給妳用時間壓縮，可以比較快趕過去。」

「謝囉。」

聖女閉上眼握住聖戰士的手，等她張開眼時，聖戰士已經不在她視線範圍內。

聖女眺望戰場，然後幫下一位傷者施展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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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得太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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