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慈悲──我與她的戀情 - 第三章　我一個去喝茶，結果被人反過來搭訕了

　「喂？我是程明繪，今天也想來你家，可以嗎？」

　　明繪用明亮的口氣說著。

　　「……」

　　我拿著手機，不發一語，就這麼走到玄關，將大門打開。

　　黑髮少女出現在眼前。

　　「早安，子維！我來了！」

　　她身穿以淺綠色為基調的洋裝，露出微笑對著我揮了揮手。

　　「是啊、是啊，你這個每次都讓人措手不及的傢伙。」

　　我一邊抱怨著，一邊招呼她進門。

　　時序剛跨入八月，尚在暑假的範圍內。打從上週我認識明繪之後，她每隔幾天就會跑來串門子。這點倒是無所謂，可是希望她可以再提前點告訴我。

　　我甚至培養出只要接到她的來電，便會自動來到門口開門的習慣。

　　某天傍晚她打來電話，本人並沒有出現在我家門口，我開門卻碰上鄰居，又默默把門關上，那次實在尷尬極了。

　　桌上擺著義大利麵、玉米蛋吐司以及豆漿。那是明繪順道從早餐店買來的。

　　現在的早餐店連義大利麵都能輕鬆快速地做出來，真了不起。

　　我們坐在矮桌的對面，享用著早餐。從電視機內傳出氣象主播的沉穩聲音，今天氣溫恐怕又會突破三十四度高溫。

　　「明繪，下次請妳至少提前一小時跟我說妳要來好嗎？就算是我也需要做各種準備的。」

　　咬著吐司的明繪瞥了一眼在我床邊堆滿的各式書籍。

　　「你是指收拾那座寶山？我不是都會幫忙嗎？別客氣，你不用放在心上，畢竟我們是關係良好的炮友嘛。」

　　吞下口中食物的明繪，自豪地挺起胸膛。

　　「做這點小事根本沒什麼。因為我是完美美少女。」

　　「難道沒有更好的詞，像是書友之類的嗎。完美美少女卻將炮友掛在嘴上，這不有點奇怪？」

　　聞言，明繪吐了吐舌頭，「再吵，我就從《君主論》續章開始朗讀給你聽，直到我將整本讀完」。就算是我，在這樣的威脅下也不得不投降。

　　比起輕小說界橫行的完美美少女，她自封的馬基維利少女反倒令人更加印象深刻。

　　馬基維利是西方文藝復興時的政治兼思想家，他不只出任政事，還能分析古人的歷史紀錄，用以對應現況，發展出自己的一套國家制度和外交方面的理論。由於他是第一個從現實應用的角度來探討戰爭、制度和國家，顯示出他是一位現實主義者。

　　不過，明繪所讀過的也不過就是一本《君主論》，馬基維利還有許多其他有趣的作品。

　　「《李維羅馬史疏論》太厚了，要看就得花很多時間耶。」

　　她是這麼說的。作為姊妹篇的《李維羅馬史疏論》才是馬基維利畢生所學的集大成，真是不成材的馬基維利粉絲。

　　「是說，為什麼是馬基維利？」

　　我吃著義大利麵問道。以現在的高中生而言，對於研究這類經典書籍的人想必是少數，而明繪給人的感覺還比較像會一邊閱讀食譜，一邊站在廚房製作法式甜點。

　　「我的媽媽是歷史教授，打從我小時候開始就接受歷史相關的對談，而這是她第一本推薦給我的書。」

　　「對談？」

　　我催促她繼續說下去。

　　「假設有一個國家，他的周圍地區有許多實力跟他差不多的勢力，那樣的話假設我想擴張勢力能怎麼做？」

　　「聯合地區中較遠的國家，對抗較近的國家，實施遠交近攻的策略如何？」

　　「很可惜，這辦不到。」

　　明繪笑了笑，搖搖頭。

　　「因為這些勢力對於彼此都有很強的敵對意識，他們也不可能跟我方聯合。」

　　「這樣的話或許就該先管理好國內，靜待時機吧。」

　　要是怎樣都行不通，固守自己的統治應是最穩妥的作法。

　　明繪抽走我的筷子，吃了一根義大利麵麵條。

　　「喂……」她舔了舔嘴唇，在我還來不及提出抗議時說：

　　「你的方法或許是對的，但也背負著喪失先手的優勢。而中世紀的教皇國就是碰到這樣的局勢，當時統治的教皇採取的作法是幫助法國國王解除婚約的麻煩，並將法國招進義大利半島，其他勢力……當時的威尼斯人為了能獲得自身利益，於是也容許法國的進入。對於法王來說，一方面能解除麻煩的婚約，一方面也有了插手義大利的藉口，於是便同意了。然而，教皇在法王一踏進米蘭就像他借兵，對抗羅馬尼亞，最後羅馬尼亞畏懼法王的士兵，於是向教皇屈服。」

　　「你剛才可沒提到還有外部勢力啊。」

　　我像是喪家之犬一樣找著藉口，明繪露出微笑。

　　「因為你沒問啊，可見掌握情報再拿來運用是多麼重要的事情。媽媽當初也是這麼說的，之後她就將《君主論》的中文版丟給十歲的我，讓我自己研究。」

　　「真是個不得了的母親啊。」

　　我拿回筷子，夾了一口麵條送進嘴裡。

　　提起母親，我也想起自己的雙親。

　　我的父母一直以來都對我採取放任的態度，反倒接近冷漠。我從小學開學的第二天就是一個人走去上學，自己買早餐，放學當然也不會有人來接送。

　　直到國二那年我不知怎的突然昏倒，在醫院躺了一星期，醒來之後父母就變得異常關心我，又令我很不習慣。

　　因此藉著讀高中的機會來外面住，我就能稍微喘口氣。否則光是念一個小時的書，父母輪流送茶端點心的次數就高達三次，這樣實在難以專心。

　　「吃飽了，要來做什麼呢？是要做愛，還是打炮，或者是要來上我？」

　　「別說傻話了，準備出門了。」

　　我洗好碗盤，將餐具晾在架上，隨後擦乾了手。明繪鼓起臉頰，看上去十分不滿。

　　「外面天氣這麼熱，出去了馬上會變成烤肉。我才不要……」

　　「那不成問題，我很喜歡烤肉，下次帶妳去吃。」

　　「真的嗎！太好……不是啦！又不是這個問題！女孩子不想讓皮膚曬黑，所以會避免出門。」

　　「行吧行吧，出門吧。」

　　「啊，你根本沒在聽我說啊！」

　　我換了套適合外出的上衣和休閒褲，推著她的背走出家門。

　　我們搭乘公車，在靠近市區的地方下車，最後來到某間店的前面。

　　「子維，剛才公車上好像有人往我們這邊看耶？」

　　「笨蛋，還不是妳說公車搖晃的感覺很像做愛的前戲，結果被他們聽到了。」

　　明繪按著下巴推理似的發出沉吟。

　　「難道這個比喻讓他們非常有共鳴，我其實很有文學上的天分……」

　　我決定無視這個腦袋裝滿黃段子的人所說的話，拉著她的手走進店裡。

　　這是一家貓咪咖啡廳。

　　服務的吧檯附近擺放著調製飲料的瓶瓶罐罐，咖啡機被整齊地排列在架上，牆上貼著像是原住民圖騰的壁紙。有提供給客人的座位，當然不會少掉能與貓咪互動的區域。

　　在吧檯購買飲品之後，我們來到貓咪區。這裡有各種品種和年齡的貓咪。

　　有米克斯、短毛貓和布偶貓之類的常見品種，當然還有許多是我叫不出來名字的。

　　女孩子應該有很多喜歡貓的吧？我看向明繪，她的臉上卻浮現複雜的表情，接著往我的背後靠過來。

　　「妳怕貓嗎？那我們換個地方吧。」

　　「不……我也很喜歡貓，但是一次太多隻的話有點像是被包圍，有點不擅長。」

　　「不用勉強沒關係。我們出去吧。」

　　「什麼，我才沒有在勉強呢！你只要借我擋一擋，放個一兩隻過來就可以了！」

　　既然她都說到這份上了，我打消離開的念頭。明繪很快鎖定一隻白貓，可惜對方瞥了她一眼就傲然離開，讓她不甘心地抿起嘴唇。

　　「那這傢伙交給妳照顧。」

　　「啊……喔。」

　　我盤腿坐在鋪著毯子的地板上，把原本跳到我大腿上的米克斯貓抱到她的手上。

　　一開始有些戰戰兢兢，但沒過多久明繪就露出感動的表情，讓我放心不少。

　　「子維你喜歡貓嗎？」

　　「不叫喜歡，那是真愛。要不是我住的那地方不能養貓，不然整間屋子會有好幾隻貓在走來走去。」

　　我用放鬆的語氣說著，明繪緩緩梳理著米克斯的貓毛，用有些傻眼的表情看向我。

　　「那你乾脆跟貓結婚好了，我聽說外國有人跟動漫人物結婚，感覺不錯吧。」

　　我愣了一秒，「好像也不是不行……那得找一隻好貓，一起組成幸福的家庭」，說完有人就噴出笑容，「什麼鬼啊」，像是撓癢癢般拍著我的背。

　　「說起來，妳三天兩頭跑到男人家裡，父母沒說什麼嗎？」

　　「嗯……很難說呢。」

　　我用視線進一步追問，到後面她才放棄似的說明。

　　「我從以前朋友就很多，所以就說去同性朋友家，或者跟大家一起出去玩。」

　　「奇怪，可是我從來沒聽妳談起朋友的事。」

　　像明繪這樣漂亮可愛的女孩，感覺會很受歡迎，就算同時維持好幾個女性團體，或是交過一兩個男朋友也不稀奇。

　　「因為我現在沒有刻意交朋友啊。班上的人也不會主動跟我說話，對了，就跟你一樣！我們是不是心意相通？」

　　「難道沒有男生跟你搭訕？」

　　「如果是這樣，我會跟他說我喜歡的對象是女孩子，那樣就搞定了。」

　　「妳啊……」

　　我發出嘆息，但也能窺知一二。我想她在國中時或許發生什麼事，最後決定不交朋友了。但既然那是她曾經的傷口，我也不好再繼續追問。

　　我們一邊閒聊一邊跟貓咪們玩耍，不只有貓跳到我的頭上當作睡床，也有的會圍過來喵喵叫，雖然明繪當時肩膀震了一下，可是後面也逐漸習慣了，還會追著幾隻小貓玩著。

　　將點的飲料喝完之後，明繪去了洗手間，是時候準備離開。

　　當我坐在椅子上稍做休息時，一個人走了過來。

　　雖然店內有好幾位客人，但這個人的長相跟我一模一樣，就好像在照鏡子般。

　　不只如此，無論是正在跳躍的貓咪忽然像是定格在空中，迎接新客人的店員所露出的營業微笑也像是照片保留下來。

　　「我」絲毫不在意地向我搭話：

　　「嗨，最近過得如何？」

　　「你不是我嗎？應該知道我過得挺好的。」

　　所以他並不是我，也不可能是，即使難以置信，但眼前的這個人只是將臉弄成跟我一樣，不過，要是能暫停時間，這麼想的話易容不過是雕蟲小技。

　　「你是誰？有什麼事？我正忙著呢。」

　　就算慌張也無濟於事，所以我摸了摸暫停中漂浮在空中的貓。

　　「你還是老樣子呢。這樣吧，我重新自我介紹，我就是你們口中的神，畢竟我連這種在你們眼中不可能的事情都能做到。」

　　「是呢。那你的目的又是什麼？」

　　「沒什麼，只是給你個忠告罷了。你聽不聽我都沒什麼損失。」

　　「忠告？」

　　「沒錯，你只要順從自己的慾望，把那女孩推倒就行了。否則，她很快就會從你腦中消失，就像你完全不記得學校裡其他女孩的長相，也沒有與之相關的記憶一樣。」

　　確實，只要沒有強烈的印象，我很快就會將人忘記，特別是有關女孩子的記憶。可是我也不是耽溺於肉慾的野獸，正因為有理性存在，人才之所以為人。

　　所以。

　　「我拒絕，我只會在自己真正想做的時候做，為了自己的方便就將人推倒，這可不是我能認同的行為。」

　　聽到我說的話，擁有我的外貌的神噗哈一聲發出大笑，他還因此嗆到，於是拿了杯吧檯上剛做好的飲料灌了下去。

　　「你是個自私的傢伙啊，要是親近的人突然不認識自己，你也無所謂嗎？更何況她是知道你的情況才會一直找你做愛，你們是兩廂情願。明明人家積極為你付出，你卻不當一回事地甩開，為了你那廉價的正義感和道德觀。」

　　「她知道……這件事？」

　　「知道啊，畢竟是我當面告訴她的嘛。」

　　喝完飲料的神拍了拍不動的櫃台小姐，然後胡亂摸了摸她的頭，讓髮型變得十分可笑，有好幾撮頭髮翹了起來。

　　「你為什麼要做這種無聊的事？」

　　「看見一名少女覺得難過，我不過是好心地化解她的疑惑，要怎麼做都看她自己。以你的話來說，我應該能作為一個友善大方的路人吧。」

　　「我聽你在胡扯！」

　　就算是我也不由得動怒起來，不管怎麼看，他都絕非善類。而且很肯定的，他至少說了一個謊。

　　要是這件事對他沒有好處的話，他是不會出現在我的面前的。

　　「少說廢話了，給我滾。」

　　砰的一聲，我的話剛說完，桌面上就留下一處凹痕，凹痕上方卡了張卡片，上頭寫著「順從自己的慾望」。

　　──總之，你就繼續在我的手中起舞吧。

　　我彷彿聽到這句話，隨後咖啡廳內的音樂繼續播放，跳躍起的貓也穩穩落地，櫃台小姐發現自己的頭髮被弄亂，偷偷拿著隨身鏡整理著。

　　一位看上去年紀與我相仿的黑髮少女來到我的面前，對我露出微笑道：

　　「好了，我們走吧！接下來要去哪裡呢？」

　　「呃……」

　　那一瞬間，明亮的眼眸染上哀傷的氣息，我知道自己讓她受傷了。

　　可是我完全不記得發生了什麼事。而她又是誰。

　　距離上次做，明明才過了兩星期啊──

　　她的嘴裡嘟囔著什麼我沒有聽清楚，在那之後，她從包包拿出學生證。

　　「我是程明繪，跟子維你同班，我們關係很好，我現在可以去你家嗎？」1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yHYqZOO7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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