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別了我的故鄉。我登上那艘光明精靈的大船,心情已是沉入谷底。我望著平靜的海面,心想:從今以後我都不會再笑了,更不會再感到快樂,連話我也不想多說半句。
我來到了那片陌生的、從未見過的精靈大陸。這裡的景色的確很美,當初我還是很不習慣過這種精靈的生活。當年的大祭司,也就是精靈爺爺告訴我,這片大陸叫「奧瑞希爾」,意指我們的家園,今後便是我的家園。
我諷刺地朝他笑了一笑,他不明白我真正想表達的意思,於是滿意地說:「我只會讓你一個人類學習魔法。雖說神沒有賜予人類施法的能力,我見你與一般的人類不同,你聰慧過人,比我見到的精靈孩子更加出眾。我是不想看到你的天賦被埋沒罷了,你一定要好好學習治愈和賜福,才能守護奧瑞希爾。」
「但願神明能原諒我。我這麼做,是因為我年老了,我辭任後不知道有哪位年輕的精靈可以坐上我的位置,我想把你當做繼承人來培養。從今往後,奧瑞希爾才是你的家,你不要再想着西維拉的事物,也不要再把自己當成人類了,你在民眾面前就是一個光明精靈。」他頓了頓又說。
「為什麼?我是人類便是人類,這是我與生俱來的血統,怎麼能改變?」我是真的感到不滿。
「孩子呀,這一切都是神的旨意。」精靈歎了口氣,「沒有神明的允許,你是不可能踏進精靈的土地的。你將來可是要成為精靈們所敬仰的大祭司,絕對不能把你真實的種族讓他們知道,否則你在他們面前就大失民心了。」
我沒想到事情會走到這個地步。精靈大祭司沒有顧及我的意願,就替我安排好了未來,從來由不得我拒絕,或許這就是我的命運吧。這也難怪,大祭司不但位高權重,而且還是何等榮耀的職業,我覺得不會有太多人想抗拒服侍神的機會。
大祭司撫養我長大,教會我讀懂精靈語,教我神學、預言、劍術,又讓我學習人類不可觸及的魔法。我每次和一群精靈孩子上課的時候,那些孩子總是用異樣的眼光來看我,問為什麼我的耳朵長得這麼奇怪,我要按照大祭司的囑咐,向他們撒謊:「我經歷了一場災難,所以我的耳朵無法生長了。」
這句話一半是真,一半是假。
大祭司知道我身為人類,壽命亦是非常短暫,為了讓我在未來長久地擔任精靈的神職者,於是他把我帶到聖樹面前,讓我接受聖樹的祝福,我的壽命從此延續到三千歲。
我認為這不是在祝福我,而是對我施下詛咒。這對於我來說是痛苦的,人類能活到一百歲已經夠久了,何況我往後的三千年來,都不能離開這片精靈的土地,不但要永遠扮演一個不屬於我的角色,還要不斷地欺騙自己是神聖的光明精靈,而不是愚蠢的人類。
卓婭希望她能像光明精靈那樣,擁有長久的壽命,而我一點都不願意成為她所羨慕的光明精靈。
多年以後,我接任了奧瑞希爾的大祭司。我每天要為教堂的精靈祈禱和贖罪,把聽到的神諭傳達給他們。每隔三十年,我要替女王辦事,伊米洛與我要接待來自西維拉的主教和聖女,同他們進行洗禮,然後由我來主持聖樹儀式。就這樣忘卻了許多年歲,我早已厭倦了這種反復又枯燥的生活。時間過了四個世紀,這還是我人生的開端。我在這漫長的歲月裡,過着精靈為我鋪排的人生,我想換作是你也會窒息。
我對前任大祭司雖有感激之情,但更多的是對他的怨恨,他沒有讓我選擇擺脫宿命。向來性情冷淡的我,居然會對一個小女孩抱以同情,我這麼想幫她,是聯想到了自己的緣故吧。
但願很久很久以後,下一世的我不用像這一世過得如此漫長,不會再永遠離開故鄉,也不再任由神擺佈我的命運,而是讓我遵從自己的內心,去做一個真正的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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