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每日往往從向哥哥打招呼後,被他無視所開始。
總對他人露出熱情笑容的哥哥,只在與我獨處時露出嫌惡神情,因為我過於醜陋。
有些人的美貌讓人堅信,他們是神的寵兒,我的容貌則是讓人知道,神有時喜歡向人惡作劇。
若讓我形容自身容貌,我會說彷彿人的面孔被野獸撕碎後又被隨意拼湊起來。
看著哥哥今日也露出厭惡表情,加速從我身邊走過,我感到無比愉快。 我打從內心感謝,自己能活在僅因容貌不同就差別對待的世界。
在菁英哥哥與醜陋的我之中,父母完全偏愛於哥哥並侮辱我。 哥哥為了營造出高尚形象,會趁父母在家時特意與我親近。
能活在這樣膚淺可笑的家庭真好,我從家人中感受到醜惡同類層面上的親近與安心。 正因世界醜陋不堪,我才能理所當然接受自己。
會這麼想的我,連內心都無可救藥了吧。 但我很喜歡這樣表裡如一的自己。
我進入教室時,同學們立刻小聲交談,內容充滿對我的輕蔑與反感。 他們營造出無意欺負我,只是不小心讓談話內容被我聽到的假象。
面對剛進入高中不久就被同學惡劣欺凌,我只是坐在座位上後專注聆聽。 我很喜愛相信自身比我優越的同學們,對自己跟我一樣醜陋卻毫無自覺的可笑。
當我沉浸在這荒唐的鬧劇中時,某個異常存在破壞了演出。
「早上好呀。」 文静加進入教室並向所有人打招呼那刻,眾人立刻停止交談。
外貌與內在皆美麗的文静加,處於班級的頂點。 他們不想讓她知道,她的男友被欺凌的事實。
我在幾日前成為文靜加男友,正是同學們彆扭欺負我的原因。 但我接受告白,只是想獲得更多觀察她的時間,以此見證她展現人性醜惡的時刻。 在這惡劣的世界,絕不會有完美的存在。
喜歡我進入班級首日進行自我介紹時,稱呼自己為「神在惡作劇方面的傑作」? 認為這樣說的我很幽默風趣? 這種告白我才不會相信。 文靜加一定也與哥哥一樣,只是想透過接納我展示高尚罷了。
為捍衛我眼中的世界與人類,為讓我能繼續喜歡自己,我必需將文靜加隱藏在完美面具下的真實挖掘出來,這是我的使命。4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9pnKuy6iR
幾堂課過去後,午休時刻正式到來。 文靜加將她做的便當放到我桌上,而我在品嘗完後開始繪製以她為主角的畫。 這就是我與她交往後在學校的日常。
若想維持男女朋友的身分,單方面接受贈予是不行的。 正因如此,我才會主動畫文靜加。 反正這正好能成為我觀察她的訓練,若要看到某人隱藏的真實,就必需一心一意看著對方。
「你畫得真好呢!」 接過我的畫後,文靜加發出讚嘆。
「我也有想畫的事物,可惜我畫技不行呢。」
「你想畫什麼?」
「畫一心一意看著我的你喔。」 如此回答我的文靜加,輕輕握住我的手。
跟文靜加交往,感覺更像交了個男友。 無論氣質與行為,她都給人更多「男性」的感覺,甚至不少女生的心也被她俘虜。
「今日放學後,我們也去玩跳舞機吧。」
「沒問題。」 我立即答應邀約。
為了能見到文靜加完美假面掉落的瞬間,我理應增加更多陪伴她的時間。
放學時刻到來後,我與文靜加前往電子遊戲廳。 到達目的地的瞬間,容貌差距極大的我與她瞬間成為焦點。
文靜加絲毫不受眾人目光影響,俐落跳上跳舞機,而我也緊隨在後。 隨著曲目開始,文靜加展開帥氣流暢的舞蹈,與她相比我的動作笨拙許多。
在跳了好幾首歌曲後,我感到無比疲憊,而文靜加明顯還有餘力。 我與她坐在外面的長椅上休息時,她將飲料遞給我後,自己吃起巧克力棒。
「可以給我吃幾根巧克力棒嗎?」
「那我們不如來玩〈pocky game〉吧。」
文靜加特意把臉向我湊近,讓巧克力棒更接近我。 我也咬住巧克力棒的另一端並開始吃起來。
不可能會有女人真心想與我接吻,文靜加會對我這麼說估計只是開玩笑,但我要利用此機會。 在我們彼此的唇接近時,她一定會露出嫌惡神情並主動咬斷巧克力棒。
我要揭開妳的面具! 我以迅猛速度吞噬巧克力棒,令我意外的是,她吃的動作並沒有慢下來,甚至是主動加快。
在我們的唇快要相觸的那刻,我主動咬斷了巧克力棒。
「是我輸了。」 我用毫不在乎的語調宣告自己的敗北。
「剛剛真是可惜呢,不過今日也玩得很開心了,我們明日再見吧。」
文靜加向我告別後離開了。 直到她的身影徹底消失,我才撇除偽裝,握緊拳頭表達不甘。
剛剛的交鋒,我徹底敗北了。 在我們的唇快接觸時,我因畏懼知道真相而咬斷巧克力棒。 若她真與我接吻就代表她真心喜歡我,證實她的內在如同外貌般美好。
難道她是真的喜歡我? 不! 這不可能! 她一定是知曉我會主動咬斷巧克力棒,所以吃的動作才能沒有絲毫猶豫。
我與文靜加的戰鬥還沒結束,我一定會目睹她面具掉落的瞬間,沒有謊言是能維持一輩子的。
然而與我想的相反,直到高中畢業文靜加都維持著完美。 若真要說收穫,就只有我的體力增強許多,跳舞已能跟上她的動作。
或許是命運的捉弄,我與文靜加進了相同大學,甚至是同個班級。 在大學的我們仍重複高中時的相處模式,不同的改變是文靜加開始帶我爬山了。
「你的體力進步不少了,可以嘗試爬山了。」 如此認定的文靜加,假日都會約我出去爬山。
每當我與文靜加爬上山頂後,她都會挽起我的右臂並拍照。 她告訴我家人並不接受這段戀情,但與我爬上山頂讓她相信,我和她終能到達名為幸福的終點。
人的偽裝真能如此真實嗎? 還是她對我的感情並非偽物? 大學生活都過一半了,我尚未得知真相。 儘管我可以透過觀察得到答案,但我無法再等待了。 我內心的疑惑已遠遠超出我的耐心,我要盡快得到真相。
「可以告訴我,妳為何喜歡我嗎?」 今日我在爬上山頂後,向文靜加拋出我的疑問。
「我不是告訴過你,我喜歡你當時的自我介紹嗎?」
「妳不可能僅因這樣就喜歡我吧? 我想知道真實的答案。」
看著我認真的神情,文靜加沒有回應。 幾分鐘過後,她終於開口了。
「因為你是第一個接納真實的我的人。」
「我不記得我說過那種話。」
「我說的是幼時喔。 我們以前可是會玩在一起的。」 文靜加慢慢抬起頭,彷彿是在看著過去。
「以前我在公園玩時,看到幾個孩子較大的孩子欺負其他人。 雖然存在體型差距,我仍依靠毅力打到他們害怕為止。」
「或許是打得太凶狠了吧。 雖然打退惡霸,我卻反而被其他人畏懼,沒人願意跟我玩。 僅管我為正義行動,但父母也不喜歡我的舉動,他們認為我一點都不淑女。」
「在我因此感到寂寞時,正是你邀我一起玩喔。 老實說初次看到你,我被你的容貌嚇了一跳呢。 但你是我被排斥時,第一個笑著邀請我一起玩的人。」
聽文靜加這麼說,我完全想起來了。 過去看著她因不符合人們眼中的女孩而被排斥時,我確實邀請她一起玩。 我對她野蠻的模樣感到親近,認定她也是相同存在而邀請她玩遊戲。
「讓同樣在他人眼中不美麗的我們一起玩吧。」 我與文靜加同時說出幼時我邀請她玩耍時的話語。
「正因你接受了男子氣的我,我才能喜歡自己。 我會成為今日的我,正是因為有你這個人。 這就是我喜歡你的原因。」
文靜加說這番話時的神情讓我確信,她對我的感情絕非謊言。 在因父母工作需求而搬家後,我就逐漸忘記了文靜加,沒想到她銘記我到現在。
「本來我想讓你忘記我過去的野蠻模樣,重新與你相處呢。 不過說出真相,也算我真正與你告白吧。」
「我們再來玩一次〈pocky game〉,慶祝真正的告白吧。 這次你可不能咬斷巧克力棒喔。 」
文靜加拿出一根巧克力棒並含入口中,但我沒有咬住巧克力棒的另一端。
「我現在無意玩遊戲,先讓我想想今日的事情吧。」
我沒想到這個回應,成為我一生的錯誤。 在知道文靜加確實是完美之人後,我思考截然不同的我與她,是否應該維持情侶關係。 當她下星期邀請我一起爬山時,還沒得到答案的我選擇婉拒,沒想到她獨自爬山時因失足墜落而亡。
如果我當時跟她一起爬山,或許就能避免這場悲劇吧。 她如此認真面對我,我卻因糾結同類問題沒有陪伴她,這讓我感到深深自責。
為何我要糾結同類與否呢? 文靜加毫無疑問是我的同類,是同樣愛著我的同類。 既然我選擇喜歡醜陋的自己,那我應該接受被這樣的我吸引的她。 明明是如此簡單的事情,我卻到現在才察覺。
我曾認真考慮過自我了斷,但我知道這絕非她渴望的事情,因此我選擇背負這份罪惡感活下去。 或許是心力交瘁的緣故,我的肉體以可怕速度衰老,但我仍過著爬山的生活,因為這是我銘記她的方式。
每次我爬山都會攜帶文靜加的肖像畫,並在爬到山頂時吃幾根巧克力棒,以此悼念她的存在。 隨著數十年過去,我身體越加老化,爬山負擔越來越大,可我仍沒選擇放棄。 我能感受到大限逐漸逼近,正因如此我更要最大限度利用僅剩的時間。
今日的我也在與極限的奮鬥中獲得勝利,勉強爬上山頂。 精疲力盡的我勉強拿起一根巧克力棒塞入嘴裡後,閉上雙眼休息。
等我再次睜開雙眼時,文靜加的容貌再次映入我眼中,周圍是一片純白。
「你把自己逼太緊了,你不應該將僅剩的壽命燃燒殆盡。」 文靜加用憐惜的神情看向我。
「比起躺在床上等死,我更想要以爬山的方式悼念妳。」
「雖然我想擁抱妳慶祝再次相會,但現在我更想做一件事彌補當時的遺憾。」 我用手指向含著的巧克力棒。
「我們來玩 〈pocky game〉,雙方都不能咬斷喔。」
聽著我的話,文靜加露出笑容,輕輕咬起巧克力棒另一端。 這次,我們的唇在橋樑上相觸。
ns 15.158.61.6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