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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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未亮,只有奈比一人披著雨袍,拉著東方特有的座騎短鬃馬守在北城門附近,如坐針氈地守候著正在籌措糧食物資的四人。帝國人慣於早起,來來往往的人影在遠處近處走經,生性怯懦的奈比更是大氣也不敢透一口,生怕招來不必要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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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夜次津和千刃的描述,黃沙蠻地是整片米特迦大陸數一數二凶險的地方。日間的酷熱配上三兩日一次的沙塵暴,和夜間的結霜極冷不在話下,更要命的是各種克服了這種苛刻環境的致命生物,惡名昭彰的在難行沙上自在穿梭的黃信蛇、痛恨被打擾日光浴的毒傘蜥、藏身沙中狩捕獵物的吞命壺,夜間還有食冰蠍搜索涷僵了的動物果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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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奈比的認知中,所有關乎黃沙蠻地的一切都是足以致命。最穩健可靠的四人都不在身旁,惟一留下跟奈比作伴的只有這匹看起來呆頭呆腦的短鬃馬。奈比的確所想不錯,經過帝國人上千年的馴養,短鬃馬早就馴化得貼貼服服,亦曾聽聞過因沒受主人命令移動而遭獵獸活活咬死的例子,可見短鬃馬奴性之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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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奈比的驚恐快將到達臨界點之際,終於在左顧右盼之時瞥見四個拉著短鬃馬走來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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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畜牲好臭。」口出刻薄批評的是安格斯:「而且看起來蠢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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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這麼說嘛。」浚摸摸短鬃馬的側臉,道:「它們只是很乖很聽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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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一週都得靠這匹畜牲。」夜次津瞄了安格斯一眼:「如果我是你,我就會好好跟它相處。要是它把你丟在蠻地中央,你就只有死路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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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我不知道怎麼樣,但在我以前居於此地時,短鬃馬是一種備受崇敬的生靈,甚至有人立了廟宇供奉一個馬神。」千刃附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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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的是善信湖旁邊的那座,我可以告訴你已經改建為神武廟了。」夜次津回道:「帝國用宗教手段向民眾灌輸對教國的敵意,大抵某程度上兩國的差異愈來愈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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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閒話家常就到此為止了。」安格斯打斷夜次津,省得再聽見甚麼批評教國的說話:「上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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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騎上你的畜牲吧。」夜次津用著諷刺的語氣強調畜牲二字,就逕自攀到馬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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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拌嘴了,趕緊走吧。」浚催促道,不自覺的往後頭大刑場瞥了一眼。下午會發生的事情他可不想親眼見證,連想像也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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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住!」正當五人都上了馬要出發之際,就有幾個帝國兵用著腔圓的東方語叫停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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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次津翻翻白眼,暗罵了一句粗話咒罵,其餘四人都暗自戒備。在這種時候被帝國兵叫住,準不會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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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就出城,要打算做甚麼?」一個領頭的官長操著本土帝國話問話。觀他滿肚腸肥,留著二撇鬚,門牙像老鼠一樣暴出,眼睛如豆細小,還透散著陣陣猥瑣的眼神,教人一望生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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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三四個衛兵都是久經操練的精壯,這肥態畢露的官長站在其中顯得格格不入,大抵是透過裙帶關係才得到這個地位。深諳帝國流弊的夜次津心知這胖大叔能力有限,應能隨便幾句就糊弄過去,便從馬鞍跳下行個俯拜禮:「回大人,趕路要趁早,日晝的時間已經夠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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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早起來,不會…哈~很睏嗎?」官長睡眼惺忪打個呵欠,禁不住自顧自的抱怨起來:「明明一個時辰前才在窯子爽完,那該死的官監居然還能把我找出來,老子他媽的在溫柔鄉睡得好端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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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次津靈機一觸,伸手入懷掏出幾顆銀子來,上前塞到官長手中:「大人有需要的話,小人知道有幾個不易找到的窯子,報上名號的話還有麻煙贈送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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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窯子甚麼的,老子心情都沒了。」官長一副老大不願意的樣子,手卻熟練地把銀子收來:「老子現在只想睡個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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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要睡,有誰敢攔?」夜次津繼續用話逗出更多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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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對嘛!」一言驚醒夢中人,官長恍然大悟的道:「老子要睡,天皇老子都攔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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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個又長又大的呵欠,官長挺了挺大肚子,便向隨行衛兵招招手示意:「去去,走了!今天的巡邏工作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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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官長等人走遠,夜次津冷冷嘲笑一下,這才重新上鞍:「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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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次津和千刃一夾馬肚,短鬃馬就會意起奔,浚和安格斯略有跌撞,而奈比則是死抓住鞍上握柄,拚命不讓自己墮馬。二足的百加天和四腳行走的短鬃馬策騎起來感覺大相逕庭,後者的衝刺感和穩定性都較百加天來得佳,百加天則在機動性以及戰鬥力都較為優秀,安格斯等教國人還不是很適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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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叱!」好一陣子沒有感覺到這種清風迎臉吹的感覺,千刃不由得喝斥一聲,加鞭催馬,感受這種馳騁的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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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快的話,後面三個就要跟不上了。」夜次津回頭望望三人,最後定在安格斯身上,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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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夜次津的表情理解成嘲笑,安格斯心頭一怒,化怒氣為力量的專注感受座騎,力臻人馬合一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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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禮。」千刃告罪一聲,這才按捺住自己,把速度放緩下來,以配合大隊步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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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壞話說在前頭,黃沙蠻地比玄黃城要大上百倍左右,沒花上個月也甭想找到人。」夜次津迎著風聲放話:「我勸你們趕緊向你們的神祈禱,不然最後只是找回一具屍體甚麼的,我肯定會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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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入蠻地一週,日間萬里無雲的熾熱加上夜間的酷寒,兩者反差令一行人吃足苦頭。六七天下來,奈比經已風寒纏身,坐在鞍上裹著毛氈鼻涕不住的直發抖,浚折騰得臉容憔悴,壯碩身軀搖搖欲墜,安格斯眼底黑圈深刻了不少,只有千刃和夜次津一副悠然,若無其事地繼續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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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好告訴我已經找到飛槍所在地的線索。」在蠻地的一週連安格斯都吃不消,躁意大盛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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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就是沒有,你恐嚇我也沒用。」夜次津懶得搭理,瞥見前頭一個稍高的沙丘:「我去前面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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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差不多看了一個星期,還不是連個屁都沒看到。」安格斯嘀咕著,就只差還沒爆發罷了。
不似吃足苦頭的三人,短鬃馬依然精神勃發,不見半絲頹勢,在夜次津的策騎下快碎綿細的步履踏著熱沙走到丘頂,蠻地惟一令牠們困擾的只有卡在鬃毛間的細沙帶來的不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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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著斗篷的夜次津如鷹利眼從袍帽的陰影下瞄掃著一望無際的蠻地,看來木無表情,沒有露出絲毫可供分析其算盤的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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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頭緒嗎?」千刃稍為趕了一下馬,上前來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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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自入蠻地以來,這經已不知道是夜次津的第幾次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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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刃回頭望望疲態畢露的三人,忖度不知他們還能在這種嚴苛條件下支撐多久:「我們時間不太充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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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為我不知道?」夜次津擠乾手上水囊的最後一點滴,就把它收好:「沒有線索就是沒有線索,要不要我瞎編一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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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刃沉默以對,如同他一貫的作風。在夜次津瞭望的時候,千刃也不閒著,時常用靈覺搜索周遭環境,卻是除了一堆連肉眼都可見的猛獸外就一無所穫,結果令人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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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尾黃信蛇全在眼前,五隻潛沙蠍有四隻在東邊的沙原底下埋伏,兩隻大毒傘蜥大剌剌地攔路,好像還有一隻吞命壺藏在西北方的月牙丘中。」千刃細細評估現況威脅,點評一句:「依然危機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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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動韁繩調頭,千刃向安格斯等人回報現況:「前面不通行,要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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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道有甚麼的狗屁重要,那納蘭人找到了線索沒有?」安格斯耐性見底,向千刃大動肝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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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找到。」彼此無甚私交,千刃不打算費任何唇舌給夜次津辯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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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刃回答之直接將安格斯的怒火推到一個新高度,但見安格斯額角青筋暴現,伸手翻盾舉起來就要瞄準夜次津的後腦門擲去,幸得浚及時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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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長,請保持理智。」浚顯然要管住自己的脾氣都感到吃力,何況還得費神處理安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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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納蘭餘孽正把我們耍著玩!!」安格斯作著不實的指控,咬牙切齒的詛咒著:「願主神滅盡他們的後嗣,孕婦全都難產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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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個份上就太過了。」敦厚如浚此刻都禁不住發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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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一瞬間,千刃察覺到蠻地的氛圍有一絲極微細的變化。這絲變化不易發現,在千刃眼中彷彿跟素常的風吹草動沒兩樣,連靈覺都沒察覺任何異樣,但千刃就是隱隱感受某種說不出的特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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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夜次津策馬回來,千刃突然道:「我要離隊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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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隊?為甚麼?」奈比心中一凸,露出詫異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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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情要確認一下。」回答的時候,千刃顯得有點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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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相較奈比的遲疑,浚回應得很是乾脆:「甚麼時候會回來會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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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黑之前。」千刃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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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吧。」藉著刻意不讓夜次津進入視線範圍克制怒氣,安格斯努力地維持理智作著決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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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隊長的答允,千刃便頭也不回地騎馬跑去,暫時跟一行人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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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千刃遠去的身影,浚在奈比旁邊低聲耳語道:「準備隨時支援千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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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嗄?」因風寒關係,奈比略有神志不清,一時沒能意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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浚只是向他打個眼色,再跟安格斯交換眼神,就沒再說話。奈比如墜五里霧中,瞥見連夜次津的都一副明瞭的神情,不由得一陣氣餒,暗自重重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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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西北方走。」夜次津講出一個方向來,胯下短鬃馬依舊生龍活虎地踢著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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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次還是碰運氣?」安格斯竭盡全力,這才忍住沒有當場爆發積存足有一週的暴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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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從東南方來,你們的帝國朋友往東北跑了,北方是流沙,西南則埋伏了一堆餓得要命的猛獸,除了西北方外我想不到有哪個方向更好。」對安格斯的暴躁脾氣經已逐漸習慣,夜次津把現況冷靜剖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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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現在只有相信他了,安格斯。」浚上前來安撫道,溫和的聲線確實讓安格斯的侵略性消弭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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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從心底裡詛咒遇見這個納蘭人的那日。」安格斯啐了一聲,洩忿似的踢踢馬肚,耐勞的短鬃馬不知就裡,便起勁的跑了起來,讓安格斯幾乎墮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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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令人發噱的畫面,浚卻老早沒有心情發笑,只是用著疲憊的聲線回頭催促奈比:「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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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別四人,離群的千刃感官變得更為敏銳,莫說方圓百步,連沙地下十米的生物千刃都能清晰感受到。對現場環境的準確掌握半點沒減少千刃內心的異樣感,但為免打草驚蛇,他還是熟練地藏起搜索的樣子,佯裝只是打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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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怎麼回事?」千刃猶自納悶:「明明甚麼也沒有感受到,劫有種勢頭不對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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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仔細推敲,千刃一邊將感官專注在四周環境,依然沒有半點收穫。游走好段時間,千刃最終決定放下迷惑,聽信內心的直覺,毫無理由地往一個方向走。依稀摸索到異樣感覺的源頭,千刃騎著馬輕跑走來,步履輕而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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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得自己正闖進滿佈猛獸的危險陣地中,千刃沒有半點畏懼。為免拖累座騎,千刃直接下馬,暗地裡摸摸腰間兵器確認裝備齊全,就大著膽子朝凶險的腹地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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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靈覺判斷,前頭躲了兩隻傘蜥,左右兩個方位各埋伏了一隻食冰蠍和吞命壺,還有一尾黃信蛇蜷伏盤著,顯然發現到千刃的接近而戒備中。千刃每步提防的同時,亦在聚精會神地感受直覺所指的精確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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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在凶險蠻地存活下來的諸多猛獸深諳捍衛領地的重要性,而領域在動物界跟食物和自身安全掛勾,兩者皆直接牽涉生死存亡,牠們自然不會視作等閒事。千刃熟悉這一項通則,輕而無聲的每下腳步都小心翼翼,一旦誤闖其中一隻猛獸的領域,勢必招來殺身之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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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藉銳利靈覺和豐富經驗,千刃看到一條通往目的地的通路,然而這路劫是狹窄得可以,敏捷如千刃亦自忖沒有十足把握。然而此時此刻,千刃除了前進以外就別無選擇,惟一安全的退路經已被一尾不知甚麼時候出現的黃信蛇給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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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份神經繃緊的感覺千刃並不陌生,多番出死入生的經歷早已讓他學曉危機四伏的時刻保持心思澄明,專注在搜索挑起其好奇心的異樣感的來源所在。眼前除了幾隻待在沙上的蠻地獸類外,就只有七八塊大小岩石組成的岩石群,此外就是數算不盡的幼小沙粒,直覺配合排除法,千刃定睛在岩石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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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眾獸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千刃還是努力保持低調,避免刺激牠們的自衛神經。好不容易走到岩石群中,千刃利用大岩石藏住身影降低存在感,同時亦爭取喘息空間,稍稍恢復因高度緊張而急遽消耗的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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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覺畢竟是直覺,沒有長期鍛鍊的靈覺那一般準確清晰,千刃只知道感覺的概略位置,卻不能清晰指出確切所在。換言之,千刃的選擇只剩下逐一調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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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甚麼這些亂石會有種令我不安的感覺?」千刃沒來由的一陣心緒不寧,異樣感愈發擴大。驀地,千刃發現了一條線索,亂石群中不見有任何猛獸,卻有一股極微弱的氣息隱藏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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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注意力切換到靈覺上,千刃認定了一塊約有人般大小的皺摺岩石,緩步上前去,雙手始終不離刀劍雙柄,以防有個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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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物沒有氣息,可能是這塊岩石裡面藏了甚麼生靈……這下就頭痛了,要怎樣才能在不驚動其他獸類的情況下挖開這塊硬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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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千刃苦惱之際,始料不及的事情在電光火石之間發生:但見那塊大石突然掀開成一抹黃影,底下藏著一道炙熱滾燙的火光突然從下朝千刃劈來,千刃本能地拔劍格擋,擦出一道亮眼的火花來,把早已神經緊繃的猛獸推過忍耐的臨界點,如同扣動扳機一般同時朝這邊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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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人?!」千刃大驚失色,被火刀的突襲震開兩步,借力再退三步,好爭取認知情勢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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燄光一發即收,對方熟練地將刀回鞘,化作一道黃影以疾快身法瞬間閃走。不知何故,受驚的野獸們注意力全數集中在千刃身上,在牠們看來那人彷似隱形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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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暇他顧,千刃硬著頭皮獨自面對沙漠猛獸的群攻。搶先殺至的是黃信蛇,擘開血盆大口以毒牙咬來,千刃順著戰鬥本能挪腳後踏,扭腰揮動短刀,準確砍在蛇頸,蛇頭應聲斷出,朱紅血把黃沙噴灑成紅色。兩頭傘蜥緊接噴毒,千刃舞動身軀,身如軟柳一樣優美地避過團團毒液,同時拉近距離一劍刺穿稍近一頭傘蜥的腦袋,另一頭傘蜥見同類慘死,發難似的衝撞過來,千刃身隨心動,躍至半空一記旋身讓對方成為斷頭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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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一踏沙,千刃四周沙地登時爆出好幾條粉紅觸手,蠕動滑溜煞是噁心,當中一條更快將纏住千刃足踝。眼明手快地砍斷包圍自己的觸手,千刃快速尋索那偽裝作石的斗篷客,劫發現對方氣息微弱得可以,顯然隱藏功夫甚是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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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待千刃確認斗篷客行蹤,更多的觸手從沙地伸出,約有二十之數,四方八面圍困千刃,霎時間把退路都給封絕。千刃催谷身法與之周旋,竭力不讓任何一條觸手碰到自己,短刀長劍由白刃揮到殷紅,身上輕盔亦濺上好些朱紅和黏稠滑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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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見觸手愈伸愈多,揮汗如雨的千刃只能勉強力保不失,要從中脫身卻非易事。想到斗篷客愈逃愈遠,千刃不由得焦躁,不慎被觸手絆倒而失去重心,滯緩身形跟活靶子沒有兩樣。一直伺機而動的食冰蠍見機會難逢,立馬撲出來張開兩螯就鉗,千刃雙手左右開弓強行把螯擊開,放手一搏的不退反進,一腳踩在蠍背借力前躍,利用食冰蠍突入所製造的空隙成功脫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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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獸出手原意為自保,而千刃逃遁製造的混亂令兩獸誤以為對方襲擊自己,局面頓時演變成兩獸相爭。千刃無意糾纏下去,馬上朝斗篷客逃走的方向奔跑。靈覺不能湊效,千刃只能沿用最原始的方式,追逐對方匆忙留下的足跡追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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蠻地不獨有沙漠,亦有怪石嶙峋的區域,適逢斗篷客逃進此地,石地上沒留下任何腳印,千刃頓時失去惟一能有效追蹤的線索。舉目觀看環境,放眼都是大小奇石,惟一共通點就是經年累月積聚下來的泥黃色,可供藏身的地方多的是,要找出斗篷客的所在可說大海撈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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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覺、視覺都無濟於事,千刃心電急轉,千萬個可能性在腦海中掠過,最令千刃著急的是斗篷客可能利用怪石的掩護悄然遠去,任千刃把這裡翻遍也不會有他的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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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千刃六神無主之際,忽爾一陣淡薄的刺鼻氣味飄來,令千刃即時聯想到火炎和燃燒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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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硝煙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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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武技和速度,千刃總能找到比自己優秀者,然而論到感知能力,千刃的敏銳難有人可以跟他相提並論,不管是同儕還是前輩亦然。靈覺固然出類拔萃,其餘五感千刃亦不遜色,幾乎可以跟犬類一較長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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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上蒼眷佑,素常刮風的蠻地如今罕有地無風,千刃得以憑藉硝煙味繼續追蹤。得知千刃逼近,對方別無他法,只得果斷放棄藏身闖出,繼續貓追老鼠的戲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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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捉到斗篷客的動態,千刃立馬繼續追趕,赫然發現對方在怪石林中穿梭自如,逐漸拋離不諳地形的自己。若是甩了這條線索,千刃一行甭想再在短時間內找到飛槍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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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怪石林,斗篷客只要再拐個彎就會轉入大直路,然而急風刮起,斗篷客警覺地停住腳步,竟是一物急遽飛掠襲來,砸在斗篷腳前發出清亮的「匡噹」聲。那物反彈回去,被一個金髮騎士接手接住,原來是安格斯等人回頭趕來援助,浚和奈比分別往兩個方向跑去,跟千刃形式一個包圍網想要困住斗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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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情勢不妙,斗篷客快速回頭盯了千刃一眼估算距離,以閃電快速判斷下一步行動。因著這一瞥,千刃有機會窺見他的臉-準確的說,那並不是臉孔,而是一塊形似夜鴞的木製面具,眼睛位置的丹鳳勾孔中穿透著銳利而冷靜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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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拉近至七步,千刃架起短刀長劍就要突襲,斗篷客劫比他還快一步,一踏箭步轉了方向,朝石林山丘方向逃去。山丘林立的塊塊矮石如同無名墓塚,斗篷客肆無忌憚地踩在其上借力躍動,四人之中大抵只有千刃擁有足夠機動力繼續追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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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快!」安格斯大吼發著號令,彷彿聲浪愈大就能令隊友們動作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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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途跋涉讓一行人筋疲力竭,現在只是靠著以往艱苦訓練而得的意志力支撐,浚和安格斯趕馬兜截,奈比則是沒命似的在後跟著二人行動。緊緊跟在斗篷客後頭,千刃保持著五步距離不被拉遠,卻也無法縮短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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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不熟蠻地生態,安格斯和浚闖進了天然陷阱也渾然不覺。安格斯騎馬在前,短鬃馬前腿踢在沙上露出的一小截仙人掌,登時觸動仙人掌誘捕機制,有如血盆大口一樣的捕獸針掌從沙中咬出,把短鬃馬咬住拌倒,安格斯整個人被飛甩向前;稍後的浚更糟,短鬃馬直直衝入流沙地中,馬蹄一踩就沒入沙中無法拔出,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沉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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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輩!」同樣疲憊不堪的奈比腦筋再靈光有限,見二人同時陷入困境,霎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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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來!」安格斯大吼著,把迷糊中的奈比給喚醒幾分。奈比依言照做,驅馬跑來這邊把安格斯接到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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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太遲以先,浚咬咬牙把心一橫,棄馬跳到安全區去,愧疚地看著慢慢下沉的座騎,狠心置牠求援的嘶聲不顧,趕緊繼續原先的任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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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逐到山丘頂的時候,斗篷客忽地凌空旋身,拔刀朝下虛劃一記,在空中斬出一道火炎軌跡來,不知用意何在。千刃直覺這個舉動不簡單,兀地腳下一輪不尋常的動靜,陣陣教人不寒而慄的嘶聲此起彼落,特異的鱗光在抓住了千刃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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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石林間的空隙,是大群彼此交纏的黃信蛇,正被熊熊火光驚動而胡亂蠕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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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眼過去都是蠕動著的不祥褐黃,千刃頓感頭皮發麻,看著斗篷客流暢而沒有絲毫滯緩的背影,千刃肯定他有甚麼全身而退的法門。只見斗篷客加快速度,一度拉近的距離再次延長,令千刃大感受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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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是驚動蛇群似乎還不足夠,斗篷客還順手一撒,丟了幾筒炸藥來,幾下規模不小的爆炸不足以構成大量傷害,但要製造蛇群恐慌就綽綽有餘。從二人身上感受到致命的威脅,蛇群紛紛豎起響環尾猛搖,震耳欲聾的嘈雜轟得千刃一陣暈眩,然而他深知若是在此昏去就只有死路一條,是故竭盡全力保持神志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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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追趕亦是逃命,千刃的前進路線無形中變得單一,正正中了斗篷客的下懷。斗篷客在一塊立足面稍大的怪石上停下,轉身拔刀打算向千刃施襲,然而雷動響環顯然也對斗篷客造成影響,砍斬速度竟趕不上千刃撲來的速度,兩個意外的結果就是二人滾成一團飛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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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幸中的大幸,兩人恰好滾到怪石林外的空曠處,蛇群因忌憚他們而不敢靠近,僅是使勁搖著響環退開。忍受著胸口的鬱悶和昏眩,千刃努力著要爬起來,斗篷客比他快一步恢復狀態,分秒必爭地轉身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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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裡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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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格斯再度擲盾阻止了斗篷客的逃走,讓奈比橫馬攔了最大的一條去路,單憑雙腳跑來的浚亦及時趕到,和千刃形成不算緊密的包圍網。住了步的斗篷客企立在四人的中心處,左手扶著腰間刀鞘,夜鴞後的臉孔不知道是怎樣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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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莫名的警告在千刃內心昇起,還來不及出口提醒同伴,斗篷客經已有所動作。鞘口噴發如同夕日之暉的艷紅烈炎,斗篷客矮身一踏箭步就持著火刀闖向安格斯的方向,安格斯被殺個措手不及,連盾牌也還是才剛接穩,在這電光火石的瞬間只能依循本能反應,左手棄盾將尚在驚呆狀態的奈比拽下馬,右手揮劍跟斗篷客來個硬碰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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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落的盾牌映出熊熊火光,背項著地的奈比目瞪口呆地看著安格斯的佩劍被火刀挑開,繼而見得斗篷客一腳踩在他肩頭借力躍走,順道把安格斯給踹下馬。既已突破安格斯,斗篷客經已進入最寬廣的逃走路線,失去座騎的浚和速度大打折扣的千刃肯定無望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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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惡-!」安格斯滾落石地,還不忘咒罵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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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以為難得的線索要這麼斷了之際,驀地一枝利箭劃破長空,正中斗篷客肩胛,原來的洶洶去勢變成了一隻斷線風箏,摔在石地上連翻帶滾的轉了一圈半才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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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尚在震動,持弓放出關鍵冷箭的是夜次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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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到你了,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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