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六郎隨那司閽進門,這豪宅從外邊看便已十分驚人,朱色大門上釘著金黃的門釘,高有三丈,兩旁的對聯、門上的匾額都是青田玉所製,鏤金的字,在月光下閃耀,氣派已極。入內後更加美輪美奐,雕樑繡柱。前門的匾額用金漆寫著「提督府」三字。楊三郎游目四顧,但見那廳中雕梁畫棟,金碧輝煌。四面牆上皆掛有書畫,似是出自名家之手,想來價值定是不菲。桌椅茶几全是上好的花梨木所製,雕工細緻。那司閽偷眼瞧了瞧楊三郎,多數來王家作客之人非富即貴,都是見過世面之人,見到王家這等氣魄,或驚豔不已,或為此震懾,眼前這少年衣衫破舊,估計只是個以四海為家的浪子,見了這等場面,定是又驚又詫,說不出話來。豈料,只見楊六郎面不改色,仍是神色自若,似不把眼前景象看在眼裡。那司閽在王家擔任僕人已久,什麼人沒見過?面露羨慕、威懾到說不出話來的對他來說都不足為奇,如這般平淡如水的反應卻是頭一次見,不由得又是奇怪,又是驚異,思忖著眼前少年究竟是何人,有什麼來頭。
過了良久,終於有一名婢女拿了套乾淨的衣物,向楊六郎道:「公子,我們少爺特別吩咐,要好好招待您。」說完,便領楊六郎到一間客房。這客房十分寬敞雅致,婢女道:「客房剛剛已打掃過,公子早點就寢罷。」言畢,行了個禮,退出房間。
當夜,楊六郎換了婢女給的乾淨衣物,便上床睡了。次日一早,楊六郎便被各式鳥啼聲所吵醒。索性便起了身,楊六郎打開了房中的窗戶,昨晚天黑並未特別注意,只見窗外正是此家庭院,鳥語花香,潺潺流水,甬路相銜,山石點綴。
楊六郎逕自走出房,來到了花園。此刻,他才知這花園有多麼恢弘廣大。這時,一陣悠揚琴聲隨風而來。楊六郎也算是個文人,聽出這首曲子的來歷,知這首曲子彈起來並不容易,會彈的人已不多,能彈的如此琴聲清越婉轉,扣人心弦,更是不容易。楊六郎好奇心起,便循著琴聲,來到了一處涼亭。
只見涼亭內一個白衫少年,直是俊美絕倫,美冠一方。面白似玉,墨眉似劍,深眸似水,卻帶著淡淡的冰冷。丰姿如玉,玉樹臨風,翩然俊雅,頗有謫仙之資之感。就連同身為男子的楊六郎也不禁看得呆了,愣在當場。少年仍是繼續撫著琴,瀟灑閒雅。這曲本是作曲者懷才不遇,老時於山林隱居時,抒發自身感情所著。這少年年紀輕輕,正處意氣風發之刻,竟也能將這種曲子彈的如此絕妙,甚至連作曲者當時的感情也完整投入。
楊六郎就在亭外,聽著這少年彈琴足足有十多分鐘之久。這時,一曲終畢。少年將琴放在一旁,向楊六郎微微一皺眉,道:「你怎麼在這裡?」楊六郎回過神來,連忙道:「我是昨天投宿這裡的客人,冒昧打擾……我……。」話還沒說完,少年冷冷的打斷:「誰讓你來這了?」這時,楊六郎認出眼前的少年正是昨日在餐館中替他解危之人。楊三郎想起昨兒那掌櫃和店小二管這少年叫「王公子」,昨晚門口匾額也寫著「提督府」三字,這「王公子」多半便是提督的兒子,也難怪掌櫃和店小二要如此巴結他。這時,少年再次開口:「你為什麼來到這了?身為一個陌生人這樣隨意在別人家裡走動十分無禮。」語氣仍是冷冰冰的,且多了點不耐煩。楊六郎趕緊道:「今晨起床,聽聞琴聲,聽這琴聲不凡,好奇便來了。」少年挑了挑眉,道:「你也懂琴樂?」楊六郎道:「懂是不敢說,這基本的概念還是知道一些的。像是我聽出你這曲子是『卿雲賦』乃作曲者不得志,感嘆自己身不逢時,老年隱居山林時所做。」楊三郎續道:「這首曲其實說難不難,說易卻又不易。能真正彈出作者曲中情懷的人是少之又少,像閣下能彈的如此動人,幾乎將作者的感懷完全詮釋,幾乎找不出第二個人。」少年聽到楊六郎講出自己所彈的曲子時,眼中不禁流露出了驚訝,但隨即恢復了淡漠的神情。當聽到楊六郎稱讚自己的琴彈的極好時,眼神中隱隱透露出驕傲,不過,十分不明顯,且倏忽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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