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洨靠北 - 屋頂——3《感謝死亡》

「怎麽了？」夏宇時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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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理他，繼續裝做沒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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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從家門口走出來就有一個特定的人站在屋頂上跟你説話，那個感覺真的很煩。尤其是今天晚上，我只是想一個人靜一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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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角餘光中的夏宇時很識趣地坐了下來。相處了一陣，我的脾氣他也應該很瞭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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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月亮發著微光，還是被烏雲給重重圍住。草地是溼的。我的思緒還是被剛剛聽來的故事給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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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不認識她，但一個人將死去的人，在連下床的力氣都沒有的時候，還要靠著手機錄音去處理一個看走眼的渣男，以免自己死後家人不得安寧。病榻旁，身爲父母的目睹這一切，「撕心裂肺」已經無法用來形容内心的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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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她走了，不然我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出來，去尋找那個沒有意義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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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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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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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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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緩緩地擡頭，狠狠地瞪他。看你狗嘴裏可以吐出個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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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嗎？此時的你很像《毒梟》的梗圖。雙手放在背後，面無表情，哈哈哈哈超像，就差了個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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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啦。」我翻了個白眼，嘆了口氣：「去別人家的屋頂可不可以，不要每一天都在這邊好嗎？好嗎？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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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對不起。對不起。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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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在笑？笑個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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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屋頂又傳來他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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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地跟孩子去吃個午飯，結果變成白髮人送黑髮人；和老婆出差，結果撞上突換車道的貨車，目睹她被卡在裏面活活燒死。還有，你剛剛説的癌症復發的那位，最近的噩耗實在太多，很讓人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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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説？？」我擡頭，指指我自己：「我剛剛說？我什麽時候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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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宇時舉起雙手，聳聳肩尷尬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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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竟然……」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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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他急忙雙手合十，尷尬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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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翻了個白眼：「幹你娘，你真的很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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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很難過，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夏宇時站起來，掃一掃屁股：「嗯，就這樣。無論是福是禍，就是躲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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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這些還需要你說嗎？我就只是想出來呼吸一些屋外的空氣，沉澱一下，結果偏偏適得其反，還要被鷄湯淋了一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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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繼續《毒梟》梗圖的姿勢，就是不想理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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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淋濕了一整個白天的曬衣架邊沿，肥滿的水珠不負重量，掉到黑暗裏。老婆的四姑今天中午離世了。據説，罹患骨癌的病人非常痛苦，可以鼓勇氣撒手離開，也許是她身邊的人最期待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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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喔，都活在昨天和明天之間。」他擡頭看著朦朦朧朧地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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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在昨天和明天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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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好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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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好蠢，但就是很實在。世上沒有人敢擔保自己一定有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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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固然恐怖，但我們要感謝它。是它讓我們成長，讓我們學會珍惜。」他繼續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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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曬衣架向前推，水珠如斷掉的珍珠項鏈一樣灑到黑暗的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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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宇時伸了一個懶腰，懶懶地說：「照顧睡眠，多運動、多喝水、改善飲食習慣、多吃蔬菜、少盐少糖、少點油炸燒烤、定期做健康檢查，嗶嗶叭叭就是這些廢話其實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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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廢話真的很重要。最近，我有個同學年紀輕輕地患上大腸癌，現在躺在醫院裡已經一個禮拜，無法正常進食。他懊悔地說，早知如此，當初就喝多點水，少吃油炸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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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我也認識一個熱愛養生，經營養生餐廳的阿姨，後來也不幸患上癌症。在得知自己得癌症的時候，整個世界在她眼前瞬間崩塌。她也許從沒想過自己一生堅定不移的信仰，換來的卻是相反的結果，實在是要多諷刺就有多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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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科學，遠離愚昧，把該做的做好，剩下的就讓它自然而然地發生。命就是命，死亡讓我們學習如何接受死亡，人死其實是在自然不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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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該做的做好，剩下的就讓它自然而然地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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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你怎麽可以偷我的話。」我擡頭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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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少來。把該做的做好，明明就是柯文哲常説的話，剩下的就讓它自然而然地發生那句，是你從先知瑪莉的采訪那裏抄來的吧？」他俯瞰著我，一一地把我的引以爲傲的靈感層層撥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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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啦。」我有氣無力地說，不想，也不知道該繼續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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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學統神。不過，老實説，我很喜歡你常説的這句話。」夏宇時嘴角微揚，劉海後的眼神似乎在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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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似笑非笑的嘴唇，那對眼神一直很困擾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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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該不會是他吧？」那個人……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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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重要嗎？」他上揚的嘴唇搭配著呼氣的鼻孔，完美詮釋了「很重要嗎」這四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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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啦。去睡覺吧。」他説完又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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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了一整天的雨，屋頂肯定是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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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對他來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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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重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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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0/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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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頂——3《感謝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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