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雲鳥
陳晟進聚雲峰七年便築基了,三年後,青竹奉命陪著這二師弟下山遊歷一番。
那時天劍門有些繁雜事,掌門要閉關突破了,這段時間,門派無主,需要峰主們齊心護著,天劍峰雖不是大門派,但十峰加內外門生雜役等等,也有近六七百人,許多繁雜事需要管理維護。
端雲風在十個峰主中實力甚高,自是不能輕易離去,徒弟們的歷練卻也不能落下,他尋思一番後,便令青竹攜著陳晟遊歷數月。
送青竹與陳晟出外前,寡言少語的雲風真人難得細細對著青竹叮嚀不少事情。
「每五日便遣雲鳥回峰。」給了青竹一個法器,是端雲風自己煉製的傳訊法寶,名為雲鳥的五色小鳥,不過掌大,看起來靈動可愛,若不說,就像是真的一般,但此法寶十分精巧厲害,輸入靈力後,一日便可飛百里傳訊,小肚子還是個小型乾坤袋設計,容納雖不多,卻也能放些靈藥盤纏金葉子。
收下雲鳥逗弄著,輕小的小鳥兒在青竹肩上跳著,啾啾叫了幾聲。
「弟子記在心上了,定會一路回報平安的。」一一允諾師父的囑咐後,築基已滿二十年的青竹便帶著興高采烈的師弟離開了天劍門。
望著兩個差不多身高,看來還如少年一般的徒弟們遠去,雲風真人直到看不見那素白跟青衫身影,才在前來候著的門生期盼目光下回到門派內。
一路向南,陳晟也見識到了大師兄的厲害。
因陳晟習醫,師兄弟倆這路途上,便讓師弟行醫救人,師兄則護著,若遇到妖邪事,便看青竹付度如何解決。
本以為青竹性格溫雅,從前在窮武又是跟著端雲風遊歷,必然不善處事,但在窮武十年問人間事,又於之後十年中有過幾次自己下山歷練,這個大師兄一路上教導提攜了陳晟不少事情。
才第二天,師兄弟倆夜宿荒山時遇到了一群蔭屍,還來不及反應過來的陳晟被青竹拎起拋到樹上,陳晟張著嘴,只見平常和善的師兄劍起劍落,身法漂亮,寶劍靈氣閃動,那群看來濕答答黏膩膩的蔭屍雖然可怕,卻近不了青竹的身,纏鬥不過半個時辰,他便將那群蔭屍都除了,看著陳晟還在樹上呆愣,想來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場面嚇到,囑咐著他先不要下來,接著便點起火符燒光那群也不知道子孫為何,墳墓落在哪兒的蔭屍了。
看著青竹順順做完一切,陳晟抖著腿爬下樹來,這個大師兄溫笑著問他是否嚇壞了,他都覺得自己有些不太認識這大師兄了。
聚雲峰上修練十年,見過青竹多少次微笑,溫和待人,也見過他劍鋒凌厲流雲一般舞過修練,只道好看,沒想過斬妖邪真真正正的厲害。
陳晟在青竹的指導下,忙將可化屍氣的藥粉細細灑著,那群蔭屍出現的太過奇怪,青竹對陳晟解釋道,尋常蔭屍只會有一兩只,這樣十來個看來是有人故意養著的,恐怕這山裡有魔怪霸佔,養著蔭屍想練成煞。
陳晟抖了抖,他沒想要第一次遊歷就這麼刺激……
休整了一夜後,青竹帶著陳晟離開山裡,到不遠處的小村中,尋了一處大樹下,立起一枝長竿,上頭掛著行腳醫生的布條,英氣的少年溫聲喊著說陳郎中到此行善,不收診費,疑難雜症都歡迎鄉親來問問。
陳晟又一次呆了,他看著大師兄喊著的模樣覺得他真的不認識大師兄。
兩個年輕俊俏的少年郎說是郎中,一開始村中的人是不太相信的,但幾個老人家想著反正閒著也無事,又不收診費,兼之青竹容姿清俊,態度溫和有禮,陳晟看來雙眼靈動,聰慧模樣也不知有幾分真材實料,便好奇上前讓陳晟問診。
修仙人所習靈術到底跟凡間醫術有別,解決了幾名老人家長年沉疴後,村裡的人便將兩個少年當成活神仙了,陳晟忙的停不下,差點還被人拉去給豬啊牛啊看病,弄得他苦笑連連,青竹則在一旁與鄉親們閒談起來。
在村中待了兩日,青竹與陳晟要離去時村中人還十分不捨,塞了許多瓜果到好心的小郎中手上,老奶奶滿是皺紋的手握著陳晟一再感謝,老婦碎唸著說,謝謝小郎中啊,我這腿痛好多年了啊,走都不方便,你今日這樣一救……哎呀,活菩薩啊……陳晟被稱讚到臉紅,都不知該怎麼回應,而那雙溫暖的手令修道多年的他想起,他在很小的時候,也曾看過類似的光景。
好不容易離開了小村,青竹對著還沉浸在過去的陳晟說,該去除煞了。
原來這兩日青竹在村中四處探訪,知道這處聚落還有鄰近幾個小村,最近不少新墳舊墓都被盜了,也找不到兇手,還有些人家家畜亦不見不少,搞得人心惶惶。
也曾有一些鄉親百姓說要去求仙家來幫忙,畢竟這塊地方偏了些,很少修道人路過。沒有特別聲張陳晟跟自己就是他們想找的仙家,青竹推算,尋思該是有小魔在此修練,起了新屍吸那未散的生氣,控了陳腐的屍體當作妖使,失蹤的家畜應是被抓去給小魔進補,若再不除,小魔能耐大了些,怕就要下山吃活人了。
「……師兄我能不能在山下等你?」一想到蔭屍那臭氣,陳晟覺得這修道路也太苦,他能不能只修醫,不要練怎麼除妖斬魔啊……他槍都甩不好呢……
「不是出來遊歷的嗎?不只該練練醫術,你的槍也該甩甩了。晟晟。」青竹笑得溫柔,陳晟的臉卻是苦極。
接著青竹便愜意的拎著陳晟上山除魔了。
修真人的力氣都大的——不過就是把一個不甘願的師弟抓上山,算不了什麼。
一點都不想回憶起自己第一次拿槍搗妖魔洞的經歷,待到天明,終於跟青竹聯袂勦了那個不成氣候的屍魔後,一身臭氣的陳晟可憐兮兮的把衣服脫光跳進河裡時,深深期望著接下來的路,遇到的妖魔鬼怪能乾淨些,香一點。
泡在冰涼的河水中,忙了兩天替人看診,又一夜殺屍斬妖,陳晟只覺得好累,修道人身體強健,泡在水裡也不怕著涼,他一時貪懶,便動也不動的發著呆。
而不遠處,比他乾淨不少也早就洗好的青竹正坐在大石上,他青絲未乾,一身白衣沾著濕氣,晨風吹撫著他的身體,帶起一點涼意,他亦不在乎,只是手上捧著那雲鳥,正在予雲鳥細細說話。
朝陽正緩緩從山頭浮起,灑落一片細碎金光,映著青竹姿態,看起來溫雅英氣,而他臉上的笑是那麼柔軟愉悅。
陳晟想,師兄一定跟師父講了很多很多吧……講了好久……有什麼好講呢,不過就是一隻噁心的屍魔,師父一定看過更多吧……哎,師兄還要說多久呢……他迷迷糊糊的頭枕著一塊石頭,在河水中也不怕滾遠溺了,緩緩睡去。
* * *
「師父,都不知道晟晟這麼愛乾淨,他捏鼻子的模樣改日真該給你瞧瞧……」雲風真人捧著飛回來的雲鳥,小巧的五色小鳥張嘴發出來的是大徒弟的聲音,明明才分別五日,他卻覺得像已許久沒聽到那嗓音了。
少年清亮的聲音說了許多,雲風真人耐心聽著,一字也不漏。
「……師父還請放心,弟子一切安好……也請師父繁忙之際,多加保重身體。」青竹的聲音停在這,雲風真人本以為傳訊就要結束了,正要令雲鳥回去青竹身邊時,雲鳥又啾啾叫了幾聲,是青竹又說了幾句話。
「……望師父莫笑弟子,幾日未見師父,弟子十分想念……」雲風真人停了要讓雲鳥飛起的手勢,他看著在他掌中蹦跳的小鳥,想了想,拿出一顆能錄事的法器,令雲鳥將青竹所傳之訊又再複誦了一次。
不久後,可愛的雲鳥停到了青竹的肩膀上,青竹毫不意外小雲鳥沒有帶回雲風真人的回訊。
青竹有些失望,他本想,好久沒聽到師父的聲音了。
真奇怪,明明之前也有過自己出門的……
雲鳥在青竹頭上肩上跳了一陣後,歪歪腦袋,張著嘴叫著。
「嗯,怎麼了?」青竹疑惑的捧住小鳥,看小鳥在他掌中翻滾著露著肚子的模樣,這才想起雲鳥也有乾坤袋的功能,忙用靈力開啟。
雲鳥吐出了一張小籤。
「亦念。」是雲風真人的字跡。
(雲鳥‧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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