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十月下雪並不常見,至少,在斐爾達鎮是頭一回。
似乎沒什麼人在意,小鎮上的景色一如往常。工人們壓低帽緣、拉起領口擦了擦汗,繼續在炙熱的鐵工廠裡揮動鐵鎚;婦女們拎著菜籃子,交頭接耳的八掛著街道上各家住戶的大小事;只有孩子們提早圍著火爐,抬起頭仰望灰色的天空,等待雪花飄灑在臉上並露出笑容。第二街角上的威士忌酒吧招牌額外掛上了一盞油燈,老舊的煤油燈殼在寒風中隨之搖曳,燃燒的火種配合著晃動若隱若現,正無聲的暗示著今年的冬季提前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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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恩.林肯納卻跟眾人不同,他隱約感覺到這場雪似乎在暗示著什麼,獨自望向窗外的雪飄落,時不時盯著不遠處的小火爐,瞳孔映出那火堆的輪廓。反觀房間內的燭火正努力維持燃燒的狀態,可惜它今年十月不會那麼順利的起舞,微弱的火光根本無法提供整間房間一絲溫度,伯恩拉起被子,更往床角裡縮了一點,自行取暖。
「親愛的,孩子們都在教會的火爐旁玩耍,你要不要也去啊?」培蘿·安德森·林肯納夫人在默默靠近房門之後停留了一下才說出口。
「不要,我不是他們的朋友,他們也不會歡迎我。」伯恩回答,冰冷又簡潔的回答彷彿這早已是常態。是啊,對於一個兩年一小搬、五年一大搬的家庭,通常沒什麼深交的朋友,頻繁遷徙也造成了小伯恩逐漸自我封閉,幾乎不再跟除了父母以外的任何人說話,現在可能,跟父母也越來越疏遠了。可憐的小伯恩。
「這樣啊…那我就不打擾你了…」培蘿說完後轉身慢步離去,還不時回頭,無奈又不捨的看著自己心愛的兒子,曾經的那個陽光可愛的孩子似乎,已經在多次搬遷的路途上,被硬生生、惡狠狠地拋棄了。儘管伯恩曾多次嘗試跟父親求情不要再搬家,但隔天上學的他,背上都會增添幾條新的傷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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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因為你,我們需要這樣搬家嗎?』
『不知感恩的東西!』
『別整天給我擺出那張臉,難看死了』
『這就是我辛苦升遷調度的回報嗎?一張不及格的考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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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來就沒有想要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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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那天晚上他們吵架時,爸爸是這樣對媽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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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警報劃破寂靜的夜空,接下來一次又一次,最後形成了連續不間斷的吵鬧聲響,驚動了整個斐爾達。
雷鳴般的警鈴也從夢鄉喚醒了林肯納夫婦,兩人坐起後對視了幾秒,嘗試想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1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p4c2jvYpz
「那是什麼聲音?」培羅驚恐又不解地問。
「該死!一定是出事了,待在家裡別出門,我去問問。」不願地站起身後,男人拖去了身上的睡衣並換上制服,抓上大衣後匆匆忙忙的套上鞋子,警官肖恩·林肯納戴上帽子,頭也不回地離開家門。清醒過後的一瞬間,培蘿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往家裡最角落的房間就奔了過去。
「伯恩!」培羅撞開房門,只見男孩雙眼瞪大望著窗外、身體像失溫般瘋狂的發抖,還能隱約聽見因緊張而持續的打牙顫,伯恩緩緩轉過頭來,用那充滿血絲、異常擴張的雙眼直盯著母親,嘴裡在顫動的同時,正呢喃著什麼。
「我的老天!親愛的你還好嗎?別擔心,媽媽在這,我們很安全。」培蘿飛奔到伯恩身旁緊緊抱著他,不斷安慰著因此起彼落的警報而從睡夢中驚醒、受到巨響刺激而瑟瑟發抖、的兒子。然而,伯恩並沒有像一般孩子一樣依偎在母親的懷裡,而是將視線轉回到充斥著刺眼強光的窗外,紅藍交錯的警示燈此起彼落的輪流照亮伯恩的瞳孔。遠方的火爐透過那死灰色的木炭能得知已經熄滅許久,周圍的地上躺了六七具已蓋上白布的屍體,從白布的大小大致能判斷出死者的身形。周圍的人們有的失聲痛哭、許多婦女們紛紛想衝進封鎖線,好見到家人的最後一面。聚集在周圍的警探們,包括剛到場的肖恩·林肯那在內,全部都從內心裡感到不安,彼此面面相覷。這座小鎮從來沒有發生過這麽駭人的命案。
孩子們是多麼的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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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一瞬間,案發現場有如慢動作般在他眼裡緩緩呈現。警探們匆忙的拉上封鎖線,同時從冰冷的屍體旁架走了幾個已經近乎哭昏的母親們。從救護車上衝下來的救護人員分頭地去確認所有遺體是否還有那不可能的呼吸,賭對一次也好;而鎮民們,可憐的鎮民們,圍觀在意旁卻什麼都無法幫上忙,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心愛的孩子被蓋上白布,宣告死亡。
然而在這一系列的混亂以及哀痛之中,他努力阻止自己扯開嘴角大笑,用力地、極度地嘗試憋住他那不合時宜的愉悅,他太高興了。眼上的血絲像是承受不住體內因犯罪而沸騰的鮮血般的漲紅,口水流過參差不齊的齒縫間,順著下巴的傾角滑落,滴到了因興奮而過度換氣的胸膛上。然而沒過多久,他的笑容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因失望下凹的嘴角,那對發紅的雙眼凝視著這場災難,凝視著每一個哭天喊地的人。他意識到了什麼,心中充滿疑惑,顫抖的唇齒間隱隱約約說出了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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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你們都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