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時分殘陽若血，滿天雲霞斑斕乍紅乍紫，筆墨無法形容的壯麗。晚霞雖美卻是短暫，離火望著窗外景色無語，不過一瞬光景，尚未點燈的屋裏邊已經漆黑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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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上的輕叩聲喚回離火的凝視，他把桌上的瓷質饕餮紋燈盞點上，濕潤的燈芯發出了嗶剝燃燒聲響。「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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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快請坐。」離火一見到進門的崔太師，馬上起身伺候就座。崔太師之於他不僅僅只是老師，是比親生父親還要重要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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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聖人曾經是離火心中最最尊敬之人。離火背誦聖人所作之文章，關切聖人在上都的一切消息。阿翁是慈愛的保護傘，但父親偉案的形象，才是身為一個兒郎心中之所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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懂事之後他總想著要回上都見聖人，他想必定有不得已的苦衷，聖人才會選擇放置他於此。當年多憧憬想和家人團聚，滿滿期待的幼小心靈，就在阿翁的葬禮破滅得多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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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年不多的記憶中阿翁和藹慈祥，突然殯天不能得見最後一面，已經夠讓遠在安北的離火難受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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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途奔波回到上都奔喪，儀式圓滿落幕後聖人召見。這還是離火懂事以來，第一次見到自己的阿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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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聖人嚴峻冷酷地告訴離火，這次應允離火歸來實屬萬不得已，讓他快速速返回安北，承諾不再返回上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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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太子李允鸐那番話，當年的孩提童語本不足以為信，但離火一直記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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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崔太師為了保護承諾，放下家中妻兒老小隨他來到邊疆，再無返家之日也心甘情願。比他的親生父親待他更重，從小被嚴謹教養孝親尊師的離火，對崔太師當然尊敬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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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可還記得多年前提過，您任禮部侍郎時的門生，周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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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他如今官拜尚書左僕射，已不可同日而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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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可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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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既問了，想必已是徹頭徹尾的查過他。但周郎在朝為官中立，只怕是不會做偏頗言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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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太師明白離火有此一問，必定是有所求，畢竟現下朝堂內的風象對離火很是不利。但周郎再怎麼顧念舊情也未必會伸出援手，此乃是人之常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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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都躲不過老師的法眼。」離火微微笑，老師指出自己將周郎查了個遍，這件事確實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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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需他為我說話，滿朝文武單就他一人，恐怕也不能改變什麼。」離火隨即附上崔太師的耳畔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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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太師靜靜地聽完計畫，神色凝重拂了拂白鬚。離火的計畫環環緊扣，一著不落便全盤無用了，他不免覺得不踏實。「這是險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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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險也不比眼前了。」離火知道崔太師擔心他，但如今之勢已經不能走尋常路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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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崔太師為離火安排的途徑平穩踏實，建功而後返非常名正言順，但回去之後才是難。「古有韓信為先例，建功而返唯恐無功反有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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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論他把染血的玄鳥紋繡白巾隨信附給聖人，烏甲玄鳥軍是太子東宮親衛，此舉等同是指控太子謀反，太子黨不會放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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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時在上都所遇之事，並沒有向崔太師訴說過。恐怕他老人家至今仍覺得父皇會念在骨肉親情，在他屢建軍功後能夠重新看待他。他指控太子前就不能，指控之後更不能，他已經沒有回頭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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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項中書令屢屢參奏他出兵大捷的事，這在聖人心中恐怕已經是拔不去的種子。一個被流放不受待見的皇子，戰功彪炳有時並不能增光，反而唯恐成為眼中之釘喉中之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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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如今已是如釘如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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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是還不能在宮中立足，就被拔去封賜之位貶為庶人。保命尚且不是難事，但若只是想求保命，何不一生待在安北自在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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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才會多留那位小娘子在安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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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單單我一方證據，恐怕會被當作是誤陷來結案，必須找到更有利的證據。煙陽山村已滅，夜焰是唯一的人證。如此重要之人作證，這件事便不能就此了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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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火說了八分，沒說的那二分，他依舊需要嚴守。留夜焰在安北有他的私心，即使是如父的崔太師，他也不能夠說。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SMaVad4l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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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了，你若心意已決，我當全力協助便是。」崔太師閉眼。他的職責是養大離火，護他平安周全。時至今日他已然分不清這個信念，究竟是對是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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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憐這個皇家骨血流落在外彷彿棄子，但宮中的險惡他的娘親已經嘗過苦楚，送這孩子回去，唉，會不會只是將他推入深淵？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552qDPxy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