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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來時,若要李懷特說說自己人生留下了什麼成就與足跡的話,那就是——便利商店的四十九元口袋書。
眾所週知,後來漲價成六十九塊、九十九塊,然而實際上一本六萬字秤斤賣斷版權了的口袋書,聰明如他,在同行們因為物價飛漲而被讀者白罵一頓而叫苦不迭時,當機立斷,跳船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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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子的時代就要有電子的作法——懷特記得,都記得清楚,反覆琢磨了三個不眠的夜,在黑屏一角卻沒錢修理的電腦螢幕中央,誕生了奇蹟。
那是一篇有關傳說章魚怪物的研究之生態文,總計三萬字,他從沒想過身為文科生的自己能夠產出這種東西,果然,是天賦吧?在倒桌而睡之前,他按下發送,至於章節標籤?那當然是「觸手」了。
初試啼聲,他決定試試水溫即可,選擇了中規中矩的傳統題材,卻萬萬沒想到,竟然因此誤打誤撞衝破了新世界的大門,斬獲人類慾望的美好,那是金錢和不可言說的味道。
自此,他成為了虛擬世界的勤耕農民,和潛匿在網路世界之中的神秘人們搭上線,接獲了五花八門的委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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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中,有要求毛絨絨的,巨大化的,有龍與汽車,還有勇者大戰昆蟲十八回合,魔王吸收人類的陽剛之氣榨乾英雄——他不只進入了新世界,還看見了人類想像的無極限。真不愧是征服世界的生物啊,懷特記得,年輕的自己震撼的想著,一面麻木的打字,一面放空了心靈,沒錯,放寬心,一切皆有可能,與天爭,與地爭,萬物皆可交ㄆ——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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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將四十歲那年,靠著主業副業、他有了自己的車子和房子,還提前還清二十二年的房貸,唯一可惜的是,多年埋首事業,懷特始終孤身一人。
真是愧對了口碑鮮肉舖這個筆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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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慶祝還清房貸的這晚,李懷特一面吃著一面牛排感嘆著,一不小心就分了神,肉梗在喉,氧氣稀缺,他側倒在裝潢花了幾十萬的室內地板上,視野逐漸模糊,此時,他才忽然意識到,獨居無父無母無親無妻的自己,大概沒救了。
跑馬燈閃過,他的心中有遺憾,有圓滿,遺憾在孤寡超過了魔法師的年紀,圓滿在於——再也不用碰筆了,不用看到毛絨絨的油滑的各種形狀的手繪示意圖,以及金主爸爸們充滿激情與愛意的電子郵件,請描述這個那個,然後要有更多的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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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太好了,都結束了呢。黃色雖不是錯,但任何工作都會有潛在職業傷害的,真的。他的大腦,再也回不去了,就連超市特價的海鮮,都可以就地觸發他的腦洞,一切皆可污,世間再無純潔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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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神啊,我的要求不多,』失去意識之前,李懷特陷入了無與倫比的平靜,他在內心祈願,『看在我或許增進了人間生育率,撫慰了無數人寂寞難耐的夜晚的份上,若有來世,請賦予我一雙什麼都沒看過純淨的眼睛,純白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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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信神,但為了自己光明的未來著想,失去意識之前,他還是有模有樣地用盡畢生信仰之力,說了一聲,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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