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傍晚時分,天空烏雲密布,雷聲陣陣,陰雨綿綿。一幢位處鄉下的老木屋門前,一名撐傘男子緩緩停下了腳步,腳下踩踏的水坑激起陣陣漣漪。
透過窗戶觀察老木屋內的動靜,耳邊能聽見細雨拍打磚瓦後發出的悅耳聲響,然而屋內卻是悄然無聲,彷若荒廢多年般昏暗死寂,形成強烈對比。
這間老木屋是私家偵探社,撐傘男子正是為此而來。他猜測偵探社的偵探應該是出門去了,隨後看見大門旁的傘架上放著一把未被帶出的雨傘。
正當他想走進屋簷避雨時,倏然,身後傳來一道毛骨悚然的視線。迅速回頭望去,發現是一位淋著雨的陌生男人正直盯盯地看著他。
男人渾身濕淋淋,微駝著背,身穿黑色大衣,佈滿皺紋的臉十分慘白。被雨水模糊的眼鏡下依稀是兩抹淡淡的黑眼圈,模樣蒼老疲憊。夾雜著白絲的黑髮被隨意往後綁起,髮尾正不停滴著水。
男人迎著撐傘男子打量的目光,將雙手插進大衣口袋後,笑了。
撐傘男子見狀愣了愣,鼓起勇氣,開口詢問男人是否為偵探社的偵探。男人沉默,忽地,朝著撐傘男子快速走近,猛然伸出右手。
撐傘男子驚呼出聲,嚇得倒退幾步,手上雨傘差點甩飛出去。只見男人右手拿著一把小小的鐵製鑰匙,原來,男人只是想要開門罷了。
男人見撐傘男子誇張的反應後失笑出聲,開口的聲音沙啞低沉。
「我是偵探,先生,請進吧。」說完,走進了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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偵探拍掉身上的雨水後將大衣掛在架上,忙活了一陣子,疑惑地回頭,看向門外遲遲未進屋的男子。男子這才回過神,趕忙將傘放進大門旁的傘架上,急急跟進屋內。
偵探將雙手背在腰後,站在玄關處耐心等候。直至男子關上大門,偵探才伸手打開屋內大燈的開關。
轉眼間燈火通明,溫暖氣息將人包圍,令人不由感到安心。但不知老木屋是否有年老失修的問題,男子方才見偵探按了兩次開關才成功將電燈打了開來。
放眼望去,屋內陳設簡潔乾淨,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木製辦公桌以及佔滿整面牆的書櫃。書櫃上頭放著種類繁雜的書籍,有電子機械、犯罪心理學、小說、毒物學、民間報紙、期刊雜誌等等,甚至在一旁牆上釘著多張通緝犯福爾摩斯的懸賞單,似乎蒐集了各地的不同版本,並用鮮豔的紅筆寫了些標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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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是22世紀,每日早晨與夜晚,新聞台會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設置數位彩色投影播報新聞,每家每戶不再需要使用實體螢幕,只需一台小型投影裝置即可隨時隨地收看新聞、娛樂節目等等頻道。其中最為人所知的,是近兩年不斷報導的「前政府首席科學家福爾摩斯的叛逃」,消息指出,福爾摩斯於兩年前殺害所有幫助政府研究「莫里亞蒂」的科學家,並試圖毀掉相關研究數據,在政府強力阻止下炸毀了科技研究大樓,逃逸至今行蹤不明。
莫里亞蒂,是由隸屬政府的科研團隊所研發的一項預防犯罪系統。據統計數據顯示,它已成功阻止眾多犯罪案件發生,同時意外掀開不為人知的政客假面,帶來更勝21世紀的和平。只需將莫里亞蒂以數據晶片的方式植入體內,由政府遠端監控人的情緒波動,若是負面情緒值過多,會先經過專業人員的評估,再通知鄰近執法人員將其拘留觀察,以此先一步預防犯罪發生。
現在人人依法配戴莫里亞蒂,大部份民眾對於試圖毀掉莫里亞蒂的福爾摩斯深惡痛絕,卻也有不少狂熱民眾支持福爾摩斯的反抗行動,認為莫里亞蒂的過度束縛反倒壓迫大家的生活,導致人心惶惶。
於是政府和民間皆在兩年間於網路發起懸賞,賞金是越抬越高,而男子眼前一整牆的懸賞單便是偵探將懸賞內容另外打印製成,男子猜測偵探或許對於紙張有著深切的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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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目不轉睛地看著書櫃上已然成為舊世紀產物的實體書與紙張,與屋外的數位化科技格格不入的陳設,令他好奇地多嗅了幾口書香。
耳邊聽見一聲沙啞的輕笑。男子轉頭見偵探早已坐在不遠處的沙發上,一臉慈祥看著自己,這才後知後覺地感到不好意思,趕緊走上前。偵探微微一笑,伸手示意男子入座,並詢問男子的名字和委託事項。
原來,男子名叫約翰,此行拜訪目的正是想請偵探幫助他調查通緝犯福爾摩斯。
偵探閉上雙眼靜靜聽著,手半握拳放在口鼻的位置,因此在說話間,約翰觀察不出偵探的細微表情變化。直到約翰說完自己目前所找獲的線索時,偵探終於點點頭,睜開了雙眼,隨手將身旁矮櫃上的書遞給約翰。
約翰感到疑惑,不知為何,詭異感湧上心頭。偵探看出約翰的猶豫,於是開口解釋道。
「之前也有許多人找我調查福爾摩斯,於是就把這本書固定放在這了。書裡是關於福爾摩斯的所有資料。」
約翰驚喜,匆匆接過偵探手上的書。他先是就書本的外貌好奇地查看,發現書的正反封面皆沒有任何文字,只有如血色般的書皮。突然,一陣恍惚,約翰皺眉晃了晃腦袋,等散去突如其來的不適後,約翰才繼續翻開紅皮書的內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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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是,內頁依舊是一片腥紅,只有一行白色文字書寫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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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翰愈發感到不對勁,心跳怎會如此快速,像要撕破胸膛般疼痛難耐。書本內頁的腥紅轉瞬間成了數隻血紅的觸手要將他吞噬入腹,無法抽離,像沉進一片血海中,他漸漸呼吸不到空氣,聽不見任何聲響。屋外惱人的雨聲慢慢地從他的世界中消失了。
一道雷聲恰巧轟然響起,約翰應聲倒地,已然昏厥過去。
偵探冷漠地看著一切,起身拾起掉落在地的紅皮書,緩緩念出那行醒目的白色文字。讓人疑惑的是,偵探的聲音不再是沙啞低沉的老年嗓音,也不再駝著背,彷彿換了一個人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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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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偵探輕笑一聲,撕下臉上用來偽裝的假臉皮丟至桌上。若是約翰此刻還醒著,將會看到和懸賞單上一模一樣的臉龐。
自看見約翰在偵探社前駐足,偵探就一直控制不住喜悅的心情,畢竟他等待約翰的到來已經太久了,久到令他開始懷疑自己的計劃是否會如預期般進行。幸好,約翰來了。
偵探,也就是福爾摩斯抬起手腕上的手環,投射出倒數計時介面,顯示只剩一分鐘左右的時間,若無意外,一分鐘後約翰將會清醒過來,所以他必須趕緊將接下來要做的事完成,分秒必爭。
福爾摩斯吃力地將約翰沉重的身軀搬到辦公桌上,用事先準備好的鐵鍊將約翰一圈圈捆住。纏繞鐵鍊的過程中,他想像約翰醒來會是何反應,是暴怒大吼?還是掙脫箝制將他直接殺死?
他不知道答案,只知道為了毀掉莫里亞蒂必定需要此人的幫助,他剩這一條路可走了,且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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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約翰牢牢束縛住後,福爾摩斯緊張地握住了口袋裡的東西,隨之而來的是計時器響起的嗶嗶聲,幾乎同時,約翰猛地睜開雙眼,鐵鍊不時發出金屬碰撞聲,吵雜的聲音反倒讓福爾摩斯漸漸冷靜下來。
「真準時,居然沒有賴床啊。」福爾摩斯笑著說道。
約翰一臉恐懼地看著福爾摩斯,因力氣還未恢復,只能微微晃動身子或是動動幾根手指掙扎,模樣看起來有些滑稽。
「你、你是誰!剛剛的老偵探呢?為什麼我被綁在這!救命啊!」約翰拚命大喊。
福爾摩斯嘆氣,眼前這位先生似乎還想繼續用人畜無害的樣子誆騙他呢。
既然如此,那他就陪他玩一玩吧。
福爾摩斯不理會約翰的大喊,笑著讓約翰猜猜自己是如何暈過去的。約翰顫抖著身軀,不停哭喊、求救,直至喊累了,才終於顫顫巍巍地開口猜答案。
約翰先是猜了紅皮書。
「答錯了。」
沙發。
「答錯了。」
福爾摩斯搖搖頭,坐到沙發上,拿起紅皮書隨意翻閱,示意約翰繼續猜。於是約翰接著猜了雨水。
「哈哈哈,很有創意的答案,但還是答錯了。」福爾摩斯被約翰有趣的答案逗笑,笑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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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歷多次錯誤的猜測讓約翰失去耐心,憤怒地大吼著讓福爾摩斯趕緊放開自己。福爾摩斯彷若沒有聽見般,闔上書,將身子往後躺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模樣既愜意又放鬆。
「沒想到,政府這次派來殺我的僱傭兵這麼沒耐心,連我手上的莫里亞蒂研究資料都還沒搞到手,就開始露出本性了。」
約翰猛地瞪大雙眼看向福爾摩斯,眼神中不自覺帶著隱隱殺氣。他原以為福爾摩斯只是因為懷疑才如此對待自己,為此還想著繼續演戲欺騙他就可以成功脫身了,沒料到福爾摩斯早已摸清他的底細。
「約翰,喔不,應該叫你華生。你殺過很多人對吧?嘖嘖,真可怕。這樣吧,你也別繼續吼了,我耳朵痛,只要你猜出了正確答案,我就幫你鬆綁然後給你體內餘毒的解藥,如何啊?花生。」
福爾摩斯睜開雙眼,戲謔地看向辦公桌上動彈不得的華生。
「嘿嘿,花生,這綽號怎麼樣?是我剛剛給你想的,和你現在使不上力氣的樣子還挺像。」
「……」
華生懶得回答,事已至此,他收起小看福爾摩斯的想法,恢復原本的模樣不再惺惺作態。他回想自己接觸過的所有物品,都有注意不留下痕跡,有利於在殺死福爾摩斯後處理現場,但在方才猜測中,福爾摩斯卻說這些答案都不是,那還會是什麼原因讓他中毒了?
腦中如電影般快速閃過一幕幕畫面,忽地靈光一閃,他好像知曉答案了,於是開口說道。2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6pcXzolvW
「福爾摩斯,你也中過毒,但偷偷吃了解藥,是吧。」華生嗓音低沉,語氣肯定地說道。
感受到華生周身氣質變化,福爾摩斯終於收起笑容,放下手上的紅皮書,端正了姿態。
「答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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