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獲「軼」業證書 - #2各懷鬼胎

明天到校時，顏伶又興奮地跑來：「小影！」

我的睡意瞬間揮散而去，眼神發亮地看向她：「嗯？怎麼了？」

「不是快到教師節了嗎？你想好要準備什麼了嗎？」顏伶右手提著一袋算精緻的牛皮紙袋。

「你該不會準備好了吧？」我一臉詫異地看向她。

「還沒還沒，我只是想問你今天放學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書局？」顏伶一臉期待。

「嗯…我想想喔……」

「等等，但是我今天要去補習班耶！」

顏伶立即失落的垂下眼眸，不滿地埋怨：「但……你可以請假啊！」

「補習班又沒有比教師節重要……」

「補習本來就不是個好東西……」

顏伶又開啟碎碎唸模式，身為一位完全不補習主義者，開始說起她的長篇大論。

我雖然有去補習，但一個禮拜也才去一兩天，能掌控的時間也很自由，對我來說這種剛剛好的補習，我是樂意接受的，只是眼前的情況……

「小影！所以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

「你就應該要果斷決定跟我去！」顏伶的眼神充斥著怒氣與不情願。

「好啦好啦！我跟你去就是了嘛！」

「反正補習班一個禮拜少去一天，是也不會怎樣啦…」後面的語氣漸弱……

「耶！」顏伶的神情真的說變就變，立馬喜上眉梢。

「那你有要……。」又開始說著她的遠大計畫。

「你不覺得你有點聒噪嗎？」我好像不只一遍說出這種話。

「不會！」顏伶引以為傲的自信完全嶄露。

「好吧！反正你這樣子我很喜歡。」我有些羞澀，但…我是真的很喜歡顏伶這個朋友。

「你……幹嘛突然這樣啊。」顏伶雖說成這樣，但止不住的笑意仍掛在臉上。

「你接受的第一次告白，當然只能是我啦！」

「欸？為什麼啊！我的第一次耶！就這樣被奪走了。」

「可能也是最後一次。」

「你的意思難道是說我……沒人要我嗎？不可能！」

鐘聲伴著顏伶錯愕的眼神響起。

「騙你的啦！」我便匆匆回到座位。

很快，顏伶在對面露出了鬼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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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我整天都想著放學的事，興奮地不能自己，連放學時也若快馬奔馳，去找坐在位置上玩著橡皮擦屑的顏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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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多無聊，不是要一起去書店選禮物嗎？」

「剛才上課實在太無聊了！而且肚子又超餓。」

「趕快把橡皮擦屑清掉啦！趕快走！」

顏伶火速把橡皮擦屑倒入一瓶小罐子中，便收拾書包起身。

我們兩人一路上，一下快走，一下跑步，終於到學校附近的書店，呃…或者可以稱文具店，因為不單只有賣書而已。

顏伶和我望見書店內琳瑯滿目的書籍，不禁停留了一下，才開始四處張望。

「所以我們到底要買什麼啊？」

「不知道，就到處看看有沒有適合的物品。」我挑選東西是蠻隨心所欲的。

「先看看那邊的卡片吧！」顏伶拉著我去旋轉展示架。

拿起其中一張精緻的卡片，一拉開，裡面是細心剪裁的紙雕，古色古香的建築加上亮粉點綴，令人眼睛為之一亮的手工藝，價錢同樣也讓人驚嘆。

顏伶把其中一張卡片攤開給我看，是一片唯美的天空佈景，還有哆啦A夢飛翔於其中，連打開卡片的方式，還是解開上方能夠轉動的竹蜻蜓。

「國文老師一定會喜歡。」我們兩人近乎異口同聲。

「要買嗎？這種卡片通常都價格不菲。」顏伶翻至卡片的背面。

「99元」跟我心裡預想的一樣。

「買啊！」我立即取了架上擺放後端的卡片。

「那……我也要。」顏伶看似有些膽怯地將手中的卡片輕巧地放進提籃中。

「你對卡片是蠻照顧得無微不至。」我順手把卡片不偏不倚地「投」進藍中。

顏伶用驚訝的雙眼瞪著我，把剛才隨意扔進的卡片排齊。

「你不也一樣選了後端看似最整潔的卡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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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一樣，是對『國文老師』的敬重，不是『卡片』。」

「也不是對『你』。」我又補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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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對昂貴『卡片』的敬重。」

「妳難道是嫉妒我對卡片的好勝過於你？」顏伶如頓悟般地看向我。

眉毛微翹，爽朗的笑靨如花，輕托住小巧的鼻頭，晶亮的雙眸將綻放的光彩顯露無遺。

「你昨天畫的幅畫跟你現在相同，五彩的花看似雜亂，卻引人入勝。」我猜我講得生動，卻是面無表情。

「真的嗎？你怎麼說的很沒誠意？」顏伶試圖促使我說些感想，甚至是對她而言的「肺腑之言」。

「我說的是事實。」

「不然，我也可以更深入些，講述你錯誤的筆法、勾勒紋理、粗細……。」

我話未落下，我的生命就快落下帷幕，以微乎其微的毫釐。

銳利的刀鋒本是第一者映入眼簾的，意外地它卻黯淡無光，被一塊固若石的矽膠軟套禁錮，起初還以為是刀鋒上見血封喉的毒藥，看來……。

「這一點也不好玩。」我緊握住手無縛雞之力的美工刀，嚴肅地看著顏伶。

顏伶開玩笑的神情轉而錯愕：「抱歉，我不是故意要惹你……。」

「要將軟套拔開，鋒利處對人，否則一點威脅性都沒有。」我鬆手，認真地教導顏伶正確的做法。

「蛤……，你在教我？」顏伶手持著美工刀，當然沒有殺人魔氣息，徒留下愣怔的身軀。

原想聽了我一番說教能夠「驚心」動魄，甚至魂不守舍，卻只牽動了她的「驚喜」。

「原來你沒在生氣！太好了！」雙臂不自覺歡快抬起，絲毫沒見狀籃中的卡片被震的魂不附體。

「話說……我們還沒挑完卡片！」放心，我會拯救命在旦夕的卡片。

「對耶！趕快去選吧！」顏伶停下動作，半拉半推將我帶至下條走道。

我忽然耳聞遠方傳來的吁嘆，轉頭的剎那，似乎有目光從我身上轉移。只有一位書店老闆，慢悠悠地翻著一本稍褪色的書，陳舊的書頁與黃斑蔓延的皺皮相呼應，復古氛圍帶著浪漫，懷舊風的鏡框暗懷著一股瀟灑，蒼灰的短髮有些似曾相似……。

「小影，我方才是問你什麼問題才講到我的畫？」顏伶忽然打斷我的思路。

我撇過頭：「我的確嫉妒你對卡片的好。」

顏伶頓然愣住：「有……有句話不是說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也嗎？」

她遲了一下：「所以你應該要思考你跟卡片的差別。」

「像是你有時候有著厭世的態度、詭譎的個性，但有時候對你熱愛的事物又很執著，你的個性壓根不像一張紙一樣透明，總是神鬼莫測。而且卡片上寫的都是祝福之言，你卻有時像文言文難理解，更像咬文嚼字的古人，有種冷淡的距離……。」顏伶如一台損壞的唱片機，在同個點不停說教，非悠揚的樂音，而像是會砸出坑洞的機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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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嗒、滴、嗒……。」原本以為正常的鍾聲，沒想到……。

「金石之聲。」時鐘運轉的聲音：「咚……咚……。」

我猛然察覺這是「編鐘與編磬交織而成的金石之聲」，《論語》中曾記載：子在齊聞《韶》，三月不知肉味。《韶》就是孔子最喜歡的雅樂。

神聖、高雅、純淨，富有金屬質感，取代了原本死板的鐘聲。這雅樂試圖埋藏於富文藝氣息的書局中，恰似融合卻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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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高潔之樂同時咚地一聲，敲醒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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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我也把顏伶從碎碎唸中搖醒：「好的！夠了！所以跟我相比之下，你的確是可愛、善良、大方、善解人意、溫和友善、有禮貌、溫文儒雅、可圏可點的女孩。」

「那就拜託你幫我買齊其他老師的卡片，我突然有急事要做！謝謝。」我幾乎把所有「不堪入我耳」的字給用上了，便轉身快步離去。

「顏伶應該會喜不自勝。」我邊走邊想。

書店老闆的模樣，恰好湊齊了一切：雅樂、蒼老的面孔、復古風情，接下來只差一步。

雖說穿越的是層層疊疊的書架，我心中泛起的卻是「層巒疊嶂」，沒有陸九淵文裡寫的爭奇競秀、激動之情，而是像CaCO3+HCl的化學式，心中沒有平衡，卻不停冒泡––—真相，即將被我戳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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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店老闆仍坐在那自在地翻書，我信誓旦旦地走近……。

不出所料，他抬起了頭。

「你好同學。有什麼事嗎？」他揚起一抹微笑。

笑容中最引人矚目的便是兩個如兔牙般的門牙，呃……親和力十足。

他收起笑容，把書闔上，稍扶著桌面起身，再次露出慈祥和藹的微笑，就像是聖人……。

「我確定了。」熟悉的面容，那輪廓已清晰可見，毫無疑問……。

「你是……」我還來不及問，眼前的老闆就比出了「噓」的手勢，顯得格外笨手笨腳，不甚熟知的動作。

「先叫我阿粽就好！同學，能跟我來一下嗎？」書店老闆的神情顯露不安。

他將我帶往一旁的熱銷書架，面露歡喜地指向暢銷書榜單。

順著佈滿皺摺的手指，指尖處引領我的卻是色彩斑斕的叢書，其中一本四處貼滿推薦字樣，我忍不住湊上去看。

書名大喇喇的寫：「電玩界的宅三哥」，封面看似許多雜亂的圖案，卻恰好襯托出下方古典風格的電腦桌椅，整齊一致，清爽的氛圍悄悄行走於書間。

「所以，阿粽這是？」我仍然不理解。

「這是最新出的書，我可以幫你簽名後免費贈送給你哦！」

「就不要把我在這當書店老闆的事告訴別人。」

阿粽朝我眨眨眼睛，便從口袋中拿出一隻墨筆，老練地簽上柔順的字體，如水墨畫的飄盪，在紙與墨中自由穿梭。

接著，把書遞給我。

我對比上頭的人與在我眼前的書店老闆，真的有幾分相似，除了書上戴著墨鏡，而現實中則戴著復古棕色鏡框。書中的每頁，由文字與圖畫相輔相成，藉由遊戲中的內容述說體悟到的哲理，在虛與實之中相互輝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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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看到這種電競選手。

「原來是這樣嗎……。」我先把書放在一旁。

「你都有專業領域的擅長了，怎麼還會來開書店？」這個疑問浮出心頭。

「因為我本來就很喜歡閱讀，況且也沒人規定電競選手不能富有知識，在電玩中是需要鬥志與各種令人昂揚的精神，而書正好可以幫助我沉澱那些情緒，更能夠以智取勝！」

他眼光環繞了整個書店：「其中復古的風格又是特別搏得我喜愛的。」

沒錯，整個書店雖然賣著現代版的各式用具或新穎產品，但牆上卻細膩地刻出各種紋路，可以與現代藝術結合，更可以與古典風格相提。連吊燈使用LED燈泡，卻是富民國年代感的造型設計，而書架採隱約古風雕刻紋理，有些是綿綿細雨之景，偶有六出飛花紛飛盛景，自然的韻味夾雜空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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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競，在老闆的遊說下讓我不禁好奇它的奧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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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快步聲響起，短促又輕盈地敲響店內一磚一瓦……。

「小影！終於找到你啦！」腳步聲尚未走近，洪亮嗓音便先跑來。

馬上，背感受到一陣撞擊，毫不意外地顏伶故意撞上我：「這樣的震度總比背脊發涼好，不是鬼。」我蓄意看向空無一物的腳旁。

顏伶不安地瞪著我：「你寫恐怖小說也不用這樣好嗎？」

「我把卡片買好了，還有特別的禮物！」

「要結帳了嗎？」顏伶向我搖晃著手上裝滿各式貼紙與奇異物品的提籃。

「嗯，謝謝。那……書店老闆在這。」我指了指阿粽。

「啊！好的！那老闆你請幫我們結帳。」顏伶順勢將籃子交出。

「沒問題。」阿粽接過籃子至剛才書桌旁的結帳台，清點物品。

桌上還攤著剛才老闆在看的書，微泛黃但卻恰巧襯托書中藝術感的字體。

「這是什麼書？」我問道。

「這是本店私藏的書，特定時段可以看這些藏書。」阿粽笑瞇瞇地說。

「什麼時段？」

「這個給你，有空可以過來看看。」阿粽將一張便條遞給我。

紙上面用墨筆寫著不同的時間，旁邊更有毛筆的插圖點綴。

「總共是655元，請稍等我一下。」阿粽便拂袖而去。

顏伶匆匆地從錢包掏出為數不多的鈔票，仔細數著。

不需多時，阿粽便神色自若地提著米黃色編織袋回來，另外再把我們購買的商品老練的裝入袋中。

「是環保袋。」我指著素色調的麻布袋。

「沒錯，本店可是環保商店呢！」自豪的神情難以掩飾。

「我已經把剛才那本書放在裡面了，要保守秘密喔！」阿粽看似有點失望地看向鍾顏伶。

「顏伶竟沒認出他，真奇怪。」難怪阿粽會有些落寞之感。

顏伶把錢慎重地交給老闆，我相信顏伶的笑容應是可以扼殺阿粽的失望。

阿粽輕巧地把麻布袋遞給顏伶：「謝謝光臨，歡迎下次再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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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便與顏伶一同往外走。

顏伶的腳步異常的快，我也只能催趕雙腳急忙跟上，直到門口，她才終於停下。

「你知道剛才的人是誰嗎？」原本應是我要詢問的話，卻反從顏伶口中說出。

「呃……。你知道嗎？」我反問她。

「那個人可是在電玩界鼎鼎大名的玩家！」

「他是手遊中的常勝隊伍！對於玩『絕代傳說』，他們那支隊伍可是無所披靡的！」顏伶脹紅的臉蛋來回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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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被稱為『四維度戰隊』，就像是跨越人類所及的三維度，進到另一個空間。戰隊中總共有8名成員，而剛才那位正是排名第三的『宅三哥』——老鍾，而他的名字由來更有人是稱他總是會在遊戲中手下留情，在面對新手培訓時會細心教導，也被認為是電玩界中的中立國，慈悲為懷的個性據鄉民說是因為他是戰隊裡最年長的，身為電競選手的他卻已經七十三歲！鮮少能看到如此身強體壯的長者。」顏伶一副面帶豪情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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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因為他也姓鍾，所以才情有獨鍾嗎？」我對我刻意押韻的調侃頗有自信。

鍾顏伶直接無視，整個人就像被輸入了重複結構的迴圈不斷運作著：「但老鍾也因為有時太謙讓了，導致他只能排到第三名。前面多年的冠亞軍每年都競爭得轟轟烈烈，而他卻一直安然於現在的季軍。」

看來顏伶對於阿粽判若與世無爭的態度滿是讚賞。

「四維度戰隊是一個什麼樣子的電競選手？」這名稱有些耳熟。

顏伶信誓旦旦地說：「在電玩界中，各種奇形怪狀的網名比比皆是，但是呢！這個隊伍的名字卻取的極好！四維度的精神是人類無法探究的，也因此有各式五花八門的說法，四維度經常被應用於數學或是物理，但令人驚艷的是，四維度，在他們隊伍中代表著並非科學含義，而是文學藝術的氣息！四維也代表著禮、義、廉、恥，除了是他們對戰的精神，也是試圖改變外界對電玩界的看法，電玩不是一直互相攻擊，而是大家一起！可以溫文爾雅，更可以活潑有趣，偶爾可以當個文藝青年！可以算是打破電玩的刻板印象，雖然本身老鍾的個性甚至年齡就已經把大家對電玩的既定印象攻潰得體無完膚了！哈哈哈！」

這算是顏伶對於看不起電玩之鍵盤俠的輕蔑一笑。

「你怎麼會知道那麼多？」我竟把這問題丟給一位愛聽各式八卦的神通廣大小姐。

「電玩也是可以有藝術涵養的，對於我這樣熱愛藝術的人怎麼能不關心一下呢？不像你只活到某部分的象牙塔，就不能網羅到所有的即時情報。」顏伶的確在各個領域都能沾上一邊光。

「專一或綜合都很好，你可以斜槓也可以把一件事做到好。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專長，就算有人生下來就能直接繼承家業，但他們還是需要努力，能做到跟做到好是不同的。但也有人知道自己只能繼承製造豆干的產業，就選擇『躺一半』，躺平對他們來說做不到，因為還有身後的家業可以扶持。但也是有人知道自己為獨生子必克紹箕裘，還是因此在學校認真上課和提問。所以綜合或是專一皆屬於自己的選擇，重點是要有目標往前。」這也是國文老師和家政老師曾說過的話，一個學科、一個術科，都告訴我們要有動力往前去追逐夢想。

「結果小影你在書店講這番話突然變得好有文藝氣息喔！」顏伶雙眸泛著點點星光。

「剛才那個大紅人竟然說有東西要給你？是什麼啊？」顏伶興奮閃耀的激情早已奪框而出了。

我從袋中取出那本應是蠻可貴的書籍，書封的墨筆字顯眼到無法忽視：「書封有點被簽名蓋住了，應該請他簽下面一點的……。」

「不不不！就是要大又美的簽名啊！你知道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嗎？你可是天選之子啊！他竟然幫你簽名了！」顏伶激動大喊的神態不需多想。

「還是再去找阿粽要一本？」顏伶看起來也很想要一本「珍藏」。

「不！」顏伶的回覆出乎意料之外。

「天選之子就是天選之子，我沒能被選中……。」

沒想到，對於自身偶像的著迷，也有分命中注定跟默默關心？

「你這本一定好好珍惜！並且要仔細讀過，最好能記起來更好！」顏伶握著我的手，凝視書的眼神百般慎重。

「好啦！我回去會看一下，但你真的不去找阿粽嗎？」

「果然天選之人就是不一樣，還告訴你他的小名……。」

我真的覺得是顏伶自作多情，天選之子，我大概沒有那個運氣。

「明天你再把教師節要用的物品帶來學校，我回去會再跟你討論，一定要記得回我訊息喔！」顏伶向我招手準備回家。

「好，我盡量。」

「假如我記得的話。」

我可能踏出書店門口就淡忘這件事了。

「你不要只記得一些不太重要的瑣事！這可是事關重大的！」

「好啦！今天天氣有點小冷，趕快回家吧！」我催促著顏伶。

「幹嘛學班導說話，故意轉移話題……。」

顏伶邊笑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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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進書店沒多久再出來後，天氣轉變如此迅速，風颯颯地吹，行道樹也瑟瑟地響，假如明天不是要準備教師節用品，我現在應該蜷縮在被窩中，不應該跟著樹葉瑟瑟發抖。

我原想趁著順風快步回家，沒想到這時手機通知響起……。

從口袋中拿出，滑開鎖屏，點開寫作app——新星球，是山丘裡的花生仁傳來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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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影！最近有想到什麼新靈感嗎？」—山丘裡的花生仁 18：24

幸好不是什麼重要急訊。

「抱歉，最近學校比較忙，還沒想好短文內容。」

[ 著急的貼圖] —影 18：25

「沒關係，這篇合作短文不需考慮時間。短文主要內容也就是連貫性的組織交由我負責，你只要負責找尋主題與素材，也就是幾篇故事、見識。」—山丘裡的花生仁 18：27

「好的，了解，我會負責取材。」—影 18：30

「這篇短文除了是說明人與鬼的差異，也需要實際例子與經驗，但主題是『心鬼』，唯一的鬼，也要有人。所以希望能由『成人』與『小孩』當作例子，而正好分別符合我們兩者。」—山丘裡的花生仁 18：31

「你只要把生活中遇到的問題或是阻礙告訴我，並且反思，這就是很好的取材了！我會從你的生活經驗慢慢揪出心鬼，而我同樣會與你一同討論，也會分享我看過的各式奇聞軼事，成為文中奇幻的部分。」—山丘裡的花生仁 18：32

「平凡無奇的事情，也可以成為素材？」—影 18：33

「只要對你有感觸的事，都是屬於這篇文的故事。」「要成心鬼的前提，就是先能扣人心弦。」—山丘裡的花生仁 18：33

要抓出心鬼……。它的定義到底是什麼？

「我一直很好奇，心鬼這個詞真正是什麼意思？是好是壞？」—影 18：35

「心鬼，能夠成為動力，也可以成為阻力。」

「說實話，我無法確定那到底是什麼。」

「所以我才想要與你一起找出它，真正的心鬼。」—山丘裡的花生仁 18：36

這番話實在太沒有說服力了，要不是這是個寫作交流網，我真的會認為這是交友軟體，在拐騙我跟他交往，一起找出虛假的愛情魔鬼。

「所以你連『心鬼』是什麼都不知道？那還要寫出一篇幻想文？我一開始還以為是什麼心理或醫學專業術語，但你卻連它的實質意義都不清楚？」—影 18：37

「很抱歉，這個合作邀約實在有些太不實際了。」—影 18：37

「對不起，讓你有些生氣。」

「不過，我是真的很想跟你一同完成這個計畫。」

「我雖然不知道心鬼究竟真正是什麼，但我能辨別出它的存在。」—山丘裡的花生仁 18：39

太荒謬了，竟然有這種事！是恐怖小說寫多了，便遇見了荒誕不合常理的事嗎？

「你能判斷出？你連對方是什麼都不知道了。」—影 18：40

我決定不在書店門口一直站著回覆一段沒有意義的對話，於是趕緊踏上馬路，邊跟朋友聊天邊快步走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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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著頭、躬著背滑手機，我依然能熟練地加快步伐，希冀能趕快脫離強風的糾纏。

似乎隱約聽見前方屋子的吵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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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跳出剛才的聊天室，點開Messenger 的通知，看見王宇霖把頭像換成一個英姿煥發的動漫人物。

我又點進暱稱—呆呆的寶的聊天室：

「霖，你怎麼把情侶頭像換了？」—寶❤️(張昕影)18：45

我邊走，畫面邊停留在聊天室中。

「跟同學換了。」—呆呆的寶(王宇霖)18：50

突然，手機畫面彷彿閃過一絲光，很快就散去了。

「那要換回來嗎？」—寶❤️(張昕影)18：51

回答的飛快。

「不想。」—呆呆的寶(王宇霖) 18：51

我停了一下，手似乎因寒風被吹得有些凍僵。

「好吧，也沒關係。」—寶❤️(張昕影)18：53

接著，他的頭貼浮現在訊息旁，表示為已讀。

一種落寞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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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丘裡的花生仁突然傳了則訊息，不想已讀，只透過通知欄簡略看到：「放下手機！！！看……」。

一種全身顫抖的警覺，猛然往右看，恍惚的亮光，拔腿往前狂奔……。

我想大概跑了體育課100m的速度：17秒，在幾秒後身後傳來巨大爆炸聲響，轉頭一瞧，有棟屋子熊熊烈火燃起，而那爆炸的煙霧，淺深交間，淡色的煙霧瀰漫，詭異地拼出了「74」這個數字。

「119」播出這數字後，警消人員趕到，慌亂的場面，煙霧也交雜其中，像是在嘲笑，厭惡之感襲捲而來，火舌逼的消防人員往後退了幾步。

「09……」我撥通了阿姨的電話，請她接我回家。

阿姨焦急奔來，看著消防車輛和周遭圍觀人群傻了眼：「小影！你還好嗎？沒事吧？」

「我很好，只是沒看今天的天氣預報。」我的雙腳應是因冷風而發抖。

阿姨帶著我離開雜亂無章的現場：「小影，你的腳明明是因為你的恐懼。」

我坐上副駕駛座，繫上安全帶：「不是，只是冷而已。」手緊握著安全帶。

「別說啦！」阿姨關上車門。

「現在沒事了。你今天特別晚回家耶。」阿姨握住我的手，從有淡淡抓痕的安全帶上移開。

「只是跟顏伶去書店買禮物。」我看向窗外緩緩移動的街景。

「那麼晚回家，還沒有買我的禮物。」阿姨以開玩笑的口吻道。

「夜貓阿姨，反正再晚都沒有你回到家晚。」我說的非玩笑，而是真的。

阿姨尷尬地笑著：「呃……也是啦！」

「抱歉，都留你一個人在家。」這也不是阿姨的玩笑。

我看了她一眼：「之前我們家的那場火災有什麼特別的嗎？」

「你被救出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喜極而泣。」

「煙霧呢？煙霧有什麼特別的嗎？」

「嗯？你怎麼會知道煙的事，那時候煙出現了數字。」

「淡淡的『54』出現，正好，消防人員帶著你走出， 54就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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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頓然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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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後，剛才向我詢問電話的警察打電話過來：「請問是剛才的報案人嗎？」

「對，我是張昕影。」

「謝謝妳及時打電話報案，讓我們能降低傷亡，向你至上最深的感謝。」

我對突如其來的感謝顯得有些勉為其難：「謝謝你，我想問那有人受傷嗎？」

「非常遺憾，屋內的一對夫妻雙亡。據附近居民所說，在爆炸前有聽見爭吵聲，彼此喊著一起去死。後來，在火場中發現了微波爐中的手機，推測為起火原因。」

「屋內還有別人嗎？」

「沒有，只有他們倆夫妻住，所幸沒有波及住戶。」

「我了解了，謝謝。」

掛上電話。

剛才火場的「74」，是「去死」，而之前的父母葬身的火場是「54」，原本是「我死」，但我被救出來的剎那就破滅了。

所以……，只剩一個方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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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手機！看右邊！」—山丘裡的花生仁 18：53

「你還好嗎？」—山丘裡的花生仁 18：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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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當時傳給我的訊息，但他怎麼會知道？

我敲著鍵盤鍵，一字一字地輸入，同時我也意識到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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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發生了爆炸事件，為什麼你會知道？」—影 19：26

等了片刻，他才進入聊天室。

「你沒事嗎？太好了。」—山丘裡的花生仁 19：33

「那是心鬼，你相信嗎？」—山丘裡的花生仁 19：35

這下，我反而被反問了。

「我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影 19：37

這句話脫口而出的同時，好像有什麼癥結被打破了。

「沒關係。」—山丘裡的花生仁 19：37

「這可以成為很好的素材。」—山丘裡的花生仁 19：38

「我要分享我的故事，我從來都沒遇過心鬼，因為我沒有心。」—山丘裡的花生仁 19：38

我發誓我雞皮疙瘩起的個數比我寫的任何恐怖小說還多，原本應該恐懼的，轉而眉頭緊鎖。

「我是個殺人魔，不折不扣，十惡不赦。」—山丘裡的花生仁 19：39

「我能判斷心鬼的氣息，那是一團煙，味道會撲鼻而來。」

「我能從文字間感受到，因此我察覺到有心鬼在你的恐怖小說之中。」—山丘裡的花生仁 19：40

我沒有回覆，他繼續說。

「但是，我知道心鬼每個人幾乎都有，所以心鬼並非壞的，只有在味道成一種聞起來不香美的烤焦味時，那是心中的鬼對那個人的烙印，但烙印一多了，心會腐蝕，心鬼就會消逝，但你有可能會變成死人，或者像我這樣殺人不眨眼的人。所以我遇不見心鬼。」—山丘裡的花生仁 19：42

「我不知道心鬼是什麼，但它有時的確讓我欽羨，那是有心之人才能擁有的，心鬼就像大自然，能與人類和平共存，但也極有機會反噬。」

「心鬼就是心中的一個幸運，但心的烙印變多時，它會變成一場災禍。」—山丘裡的花生仁 19：43

「發生什麼事時，它會反噬？」—影 19：44

我好像只能吞吐出來這句話。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只知道，心鬼是人類自己的鬼，自己把自己摧殘，並非什麼自然現象。」—山丘裡的花生仁 19：44

「所以，我才要問你，當時發生了什麼？」—山丘裡的花生仁 19：44

「或者問，你願意繼續跟我合作嗎？我堅信只有你遇得到心鬼，並且能克服它。」—山丘裡的花生仁 1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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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該相信……。

或者，不想相信？但看來，真的有心鬼這類事，不然一切不會那麼剛好，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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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一切都只是巧合。」

「或者，我想告訴自己那時的意外一定有原因，一個不是我造成的原因。」我這麼告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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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願意跟你合作。」—影 19：49

「真的很謝謝你願意相信我一次！」—山丘裡的花生仁 19：50

[ 感動的貼圖]

「所以，當時發生了什麼事？」—山丘裡的花生仁 19：50

我把警察所說的話，一字不漏告訴了他，除了令人心煩的詭譎數字，我決定先耽擱置一旁。

「好的，我大致了解了，謝謝。」

「如果還有什麼事希望你能跟我分享，那些都可以成為一點一滴的素材。」—山丘裡的花生仁 20：13

[ 掰掰的表情符號]

「好的，一起加油吧！」—影 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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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他曾經是殺人魔這檔事，不是動漫，而是真實發生的，這點我沒有多加過問。因為，所有人都有他們自己的苦衷吧，當然，我至少這點也不是例外。

夜幕低垂，似乎也不那麼黯淡無光了，今天有書店的古典燈光、手機藍光和烈焰火光，獨留桌上檯燈的不起眼光線。光芒並非萬丈，而是心中的深淵。

我們都「各懷鬼胎」，只差在他可能沒有心鬼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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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各懷鬼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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