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個賣鏡子的商人在他的商店裡,迎來了今天早上的第一位客人。
這是一位粗膀寬腰、粗眉瞪眼、面色不善的顧客。
他對店裡的商品挑三揀四,開口就是這個太貴、那個不行、要不好醜、你看不起我、怎麼不多給點折扣⋯⋯
商人幾次想跟他說理,但對方就像隨時掄起袖子就能把人打倒在地一般,露出了兇狠的神情。於是平常巧舌如簧的商人,此時把許多話吞了回去,又不得不適時回應對方,還要小心揣摩對方情緒。如此一來一回,實在是讓商人各種委屈堆積,情緒憋得不行。
要是強硬起來趕客人嗎?先別說體型差距趕不趕得走,這又是今天第一個客人,自然是希望能開利市。趕了怕觸霉頭,最怕一整天下來觸了霉頭沒有其他客人。
畢竟商人也有商人的迷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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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為難時,商人突然一個激靈,想到倉庫裡那面自他年輕時期,前代店主就交代不能賣、也不能拿來照臉的鏡子,說是鏡子裏有詛咒。
不知道詛咒是真是假,總之那面鏡子就這樣真的一直放在倉庫了。
這些年來,一直不去理會這面鏡子,這個客人這麼難搞,倒是讓人想把詛咒送給他。
於是商人滿臉堆笑,說著店面這些鏡子您都不滿意的話,我後頭倉庫還有些沒展示出來的品項,如果您不嫌棄倉庫生灰,不妨來看看?
這種難搞的客人,都喜歡自己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商品,也喜歡自己能有更多選擇,自然是想前往。
來到倉庫,繞了一圈,果然對方依然雞蛋裡挑骨頭。但商人心裡有想法,刻意把他帶往一面蓋著布的鏡子。
商人掀開布面展示,這是一面等身鏡,雕刻華麗細緻,雖然看得出有些年代,但依舊不減其魅力,唯鏡面被仔細地貼上了一層紙,看不清照起來是不是跟店裡其他鏡子一樣清楚。
那人看著這面華麗的鏡子,一下子就移不開眼了,可是鏡面上貼的黑紙很是奇怪,這讓鏡子完全失去了身為鏡子的功用。
在他打量時,商人滿臉堆笑地說這面鏡子老舊,為保護鏡面,才用紙貼起來,回去要麻煩客人自行移除,此外因此它很老舊,買這面鏡子非常便宜。
商人刻意報了一個低到不行的價格。不過即便是這麼低的價格,這位顧客依然以鏡面要自行處理為由討價還價。
商人心有所悟,刻意跟他來回了幾次報價,然後在某次價格成交,那人沾沾自喜,覺得自己得到了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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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過不了多少天,那面鏡子就送到了該名顧客家。
然而顧客收到後,就把鏡面需要處理的工作扔給了自己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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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妻子,是位瘦弱、唯唯諾諾的女性,長期穿著長袖長褲,對丈夫唯命是從。
她本來只聽聞丈夫要去買整身鏡,想不到買回來是這種華而不實的東西,鏡面貼紙還要自己撕下,也不知道裡面的鏡面是不是沒有問題。
雖然如此,她對丈夫敢怒不敢言,乖乖收下了撕下鏡面貼紙的工作。
丈夫把工作交給她就出門了,獨留她一人難堪地撕著那不知貼了幾年的鏡面貼紙。
過了好幾個小時,好不容易才除去了一半的貼紙,又把貼紙碎屑弄得到處都是,她害怕丈夫回來時看到她沒還處理完、又把四周弄得一團亂,心裡有些焦急。又不禁感嘆,她婚姻的不幸就像這黑色的貼紙一般,把一切覆蓋地嚴嚴實實,想揭開求助就跟剝除這一層黑色一般困難。
幸運的事是,露出來的部分鏡面,表示這面鏡子還很美麗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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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妻子這時照著鏡子,就被鏡子關了進去。原來鏡子裡面住著妖怪,會擅自取代別人。妖怪被封印了好久,總算讓他等到機會,變成妻子的模樣。
但變成妻子的妖怪還沒囂張多久,丈夫就回來了,他看到滿地的碎紙沒有清理就以此為藉口,修理起他以為是妻子的妖怪。
妖怪變成妻子也就只有妻子的體型跟力氣,根本無法反抗。
丈夫發洩完自己的情緒離開後,妖怪不爭氣地哭了出來,從來只有他作弄別人,他還從來沒有遭受過其他人類這種暴力的對待。趕緊跑回鏡子前面,想跟妻子換回來。
沒想到,妻子有超強的意志力不願意離開鏡子,這股意志強到妖怪沒辦法把她換回來。先前妖怪代替她挨打的畫面,她透過鏡子看在眼裡。一邊訝異自己從第三方看來如此可憐,一邊卻又暗自慶幸這次被打的不是自己。
然後覺得,只要能夠不跟丈夫相處,就算一輩子被關在鏡子裏面也無所謂。
剛挨一頓毒打的妖怪,切身體驗過之後能理解妻子的想法,但覺得妻子太蠢了,於是跟妻子商議了一個更合理的作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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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這個辦法很快執行,進行得很順利。
換回來的妻子前往客廳說,已經把紙屑清理乾淨,要丈夫去看看鏡子,他帶回來的鏡子確實很漂亮。
之後丈夫過去看兩眼就被鏡子妖怪取代了,換完之後妻子馬上用找到的布罩住鏡子,丈夫就出不來了。
本來妻子想用鎚子砸壞鏡子,但被妖怪攔住,害怕鏡子碎了他也就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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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妻子跟妖怪,把鏡子扎實地綑起來,丟到那個十幾年也不會下去一次的地下室角落裡,過上了愉快的生活。
妻子死後,房子無人繼承,拆除房屋的工作人員從地下室找到的鏡子中,抖出一具男人的乾屍,把所有施工人員都嚇死了⋯⋯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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