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自由是在任何時候都能控制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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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時我為了學分而修哲學概論,老師是個年邁沉穩、慢條斯理的男人,他說自己雖然奉獻給哲學一輩子,但倘若他能打開自己的腦,也無法看到自己是否真正喜歡哲學,因為我們感知熱情的化學反應無色無味。當時有同學說喜歡就是喜歡,何必什麼都做驗證理論?老師說他講得很好,感情是主觀的東西,如同每個人味覺不同,我們知道巧克力會甜,是因為大腦散發出甜味的訊號,但倘若我們在某人感知甜味時舔了對方大腦散發訊號的地方,肯定嚐不到甜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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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剖開林先生的腦,找到了他分泌對遠古信仰熱情的化學反應爐,也無法體會他的熱愛有多瘋狂,以至於當天他寧可將女兒推到一旁,逕自衝上四樓狂吼.......也或許那吼叫不是他發出的,我分不出,因為當時我找不到滅火器,火勢很快就開始蔓延,以多個房間為起火點開始向外擴張。
就算剖開佩軒的心,我也看不到她究竟被傷得有多深,所謂的傷心不過是種表達,而非真的心臟受傷,就算我能找到她分泌悲傷情緒的區域,我也無法體會那晚她絕望到什麼程度,才會放火燒了自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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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緊急把她帶出房子,望著熊熊大火把消防隊叫來,林先生想到要逃出來時,房子已經燒得半毀,他不斷質問佩軒把筆記本放到哪去了,佩軒說她把筆記本當火種放在房裡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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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先生甩了女兒巴掌,我驚得將他推開,剛好到場的警方跟消防員也看見了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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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躺在和室裡,這幾天金魅的聲音被火災給取代,每晚睡覺我都會被當晚聽見的吼叫聲、以及佩軒被甩巴掌後的面癱臉給驚醒,白天時我偶爾會處於恍神狀態,回過神時我正用著筆電,寫著那些偽裝成妖怪與都市傳說的遠古存在,然後我會驚得將檔案刪掉,蓋上筆電,卻始終沒勇氣扔了筆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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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佩軒跟警方坦承是自己放的火,但沒有人願意相信一名小女孩會放火燒自己家,因此我被叫去警局約談過幾次,我什麼都說不出口,只是跟警方透露應該要幫佩軒找個心理醫師,而他們也確實去找了。
幾天後林先生被申請拘留,心理醫師似乎從佩軒的說法懷疑,林先生不斷給女兒施加壓力跟暗示,讓她陷入某種趨近崩潰的心理狀態,但林先生被拘留的原因並非縱火,而是警方重啟了林太太失蹤案,重新認定失蹤案與林先生密不可分,且藉由壓力讓女兒涉案,因此無法承受真相的佩軒,放火燒了這個害死自己最愛母親的第一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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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這說法存有質疑,但我也不知道佩軒到底說了些什麼,也只能先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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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有件重要的事情必須要出門一趟,聽說佩軒在安置機構顯得不穩定,甚至出現了自殘傾向,如果說她每晚仍可聽見那聲音,那這樣的狀況我完全不意外就是了。所以機構人員答應佩軒的請求,讓她跟我住一段期間看看,但不是在我家,而是安置機構,由於我沒有相關證照跟許可,所以只被允許在夜晚期間在特別安排的房間裡共住。
我準備好行李後,在午後的鄉間道路上騎著摩托車前往安置機構,那裡跟我家有段距離,由於我們鄉區沒有安置機構,最近得要到兩個鄉區外,所以我必須提前出門,這樣才能在晚餐時間抵達機構。
抵達後櫃檯人員邀請我進去,進到小房間裡時熟悉的感覺都回來了,貼滿吸音棉的牆壁與天花板(我很疑惑到底是誰同意給她吸音棉的),窗戶被貼上膠布,門底縫也被塞滿了布,整個房間亂成一團,而她本人背對著門,一動也不動地盤腿坐在床上面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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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軒。」她轉過頭的霎那,我放心了不少,因為她看起來沒那麼糟,不如說跟往常沒啥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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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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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我聽說妳最近很不穩定,心理醫生沒有好好跟妳談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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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怎麼談心?」佩軒說道,我曾聽說有些人看心理醫師後狀況沒有好轉,反而惡化了,但我想她的狀況跟其他心理疾病不同,是無法告訴那些醫生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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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不想讓他們知道,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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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這件事永遠從世界上消失,這樣它們就到達不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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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怎麼辦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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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到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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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怎麼在那種環境這麼多年,卻還沒被那些玩意給誘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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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怎麼知道自己沒有被誘惑?」佩軒的話讓我有些錯愕,同時也不禁沉思。「我每晚都還是能聽見那聲音,我甚至覺得自己的房間在變乾淨,所以我努力弄亂這裡,因為這樣我才能感到安心,但只要我還記得它的存在,它就會無數次的找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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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學概論的老師曾跟我們說過:宗教之所以需要傳遞,是因為人的集體思想會讓虛幻與具象的界線變模糊,倘若這是本來就存在的玩意,我們沒人真正看過、碰過、甚至聞過神明,卻會因為世間各地流傳的神蹟與信仰而無法否定,正如我們沒人真正看過自己的大腦。
人的想像與意識在地球46億年的歷史長河不過滄海一粟,但當信仰數量增加時也許會變成廣闊宇宙中的媒介,像林先生這樣的人,全台灣,甚至全世界難道只會有一個嗎?所有的傳說也許到頭來都是那些玩意,而這些傳說早已傳入世間各地,被做成各種版本,被寫成各種書籍,永遠活在人類的歷史當中,只是我們還沒察覺自己早已腐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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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了晚飯,一起吃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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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出便當,佩軒很乾脆的跟我吃了起來,她吃著突然哭了,我替她擦眼淚,同時也知道事情將朝著無法挽回的方向發展,我很討厭自己,如同我在工作時討厭自己一樣,我討厭自己能力不足以擔任期望中的職缺,更討厭自己什麼都無法改變。
樓上傳來熟悉的聲音,但我跟她都知道這裡沒有二樓,只有塞滿通風管線跟房屋結構的空間,現在那聲音變得很沉,比起以往似乎更有攻擊性,佩軒害怕得摀住耳朵,我輕輕抱著她,但我不確定自己的舉動是想給她力量,還是因為我也感到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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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再逐漸變得寒冷,那玩意好似再緩緩壓低身子,我可以聽見它的呼吸聲,嘴裡念念有詞,它在向我的大腦傳遞某個訊息。那聲音始終沒有消失,一直到我們要入睡了都還在,事先準備好的耳塞完全沒用,那聲音是從大腦深處傳來的,我躺在地鋪上睜著眼,我可以感覺到它正穿透水泥層監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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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想,如果把那篇文章寫出來,是不是就能從這場惡夢中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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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過神時我已經拿出手機,下好了標題準備要打內文,但這次我沒有急著關手機,而是想著我可以怎麼把這段經歷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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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出來後,我也能解脫嗎?」佩軒側身看我,她的兩顆黑眼珠子在手機燈光的照射下,顯得更加無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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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也許全人類都能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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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人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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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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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去上廁所。」佩軒下床後,離開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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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繼續苦思著剛剛的問題,接著狠狠地打自己一巴掌,瘋了,真的瘋了,但我還能繼續承受這種矛盾與痛苦多久?何時是尾?
佩軒回來後沒有急著回床,而是坐在旁邊,陪我一起看手機上的文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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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佩軒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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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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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是我們家害你變成這樣的,所以也應該讓我幫你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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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過意的瞬間,下意識地推了佩軒一把,刀尖與我的腹部僅些微偏差,但她沒有放棄地用頭衝撞我,企圖將刀刺過來,我原本就一直在想,佩軒為何指名要我來,明明她這些年都是自己這樣過的,根本不需要我來才對,且機構人員說她狀況不穩,但我看到她時明明就如同往常沒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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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她是想知道我的精神狀態是否有被同化,那一切就說得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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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應該知道,這是唯一能阻止它們的方法。」佩軒吼道:「你知道沒有其他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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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當然知道,但我仍然在抓住她後,把刀搶了過來。她眼看武器被搶,頓時變得老實不少,我則努力讓自己情緒緩和,這十歲小女孩雖然沒有成為信徒,但也實實在在地瘋了,我們都一樣,任何知曉其存在的人最終都會變這樣,但這孩子選擇了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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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佩軒的自責讓我心碎,她跪倒在地,儼然像個落魄的成年人,很快地,她就抬起頭,神情變得相當詭譎。「她在斷崖之上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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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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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撐著撐著就掉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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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軒......妳在念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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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聚集了全家所有的錢,就算聚集了全家所有的人........」佩軒從口袋拿出一把美工刀,滑開後對準自己的喉嚨。「她也不能再恢復原來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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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尖劃破氣管的霎那我驚得無法動彈,佩軒摀著脖子狂嘔,唾液跟血液交織混雜在一塊,逐漸染紅了地鋪,樓上的低喃隨著女孩的凋零逐漸加快。
我不記得自己怎麼走出機構的,但機構人員要多久才會看見房裡的一切?我不清楚,因為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著我去做,一個不得不做的事情,我必須終結所有的一切,這樣才能給佩軒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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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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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檔到這就結束了,喬恩將手機放下後,拿起手邊的照片,四具死狀淒慘的屍體,令他再次皺眉。他沒想到自己調轉到雲林工作的第一起案件,就是這麼慘忍的案子,一名28歲的男子狠心割開女童喉嚨後,回到家中殺害了自己的親生父親,接著找到再當刑警的大舅,假借要跟拘留的林先生溝通,與對方同歸於盡,全部犯案過程僅短短五個小時,簡直就像中邪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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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以為是個單純的瘋子,沒想到會在這人手機裡面找到這份文字檔,建立日期是犯下最後一起兇殺案前的六小時,最後更新則是五小時前,顯然這人是女童被殺後寫完所有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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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找到些什麼嗎?」組長問道:「雖然雲林地廣人稀,但不是說命案就會變少,你應該沒被嚇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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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我之前在高雄辦過更誇張的案子。」喬恩說道:「組長,你相信玄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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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做這行要對神鬼有敬畏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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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說那些神鬼,而是更上一層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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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問什麼?」組長有些不耐煩,他只想知道兇手的犯案動機,才能快點歸檔結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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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沒什麼,我會把報告書寫完給你看的,最晚明天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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組長滿意地點頭後便離開,留下喬恩獨自思考著手機裡的內容,犯人有意識到自己寫了這些嗎?雖說這肯定只是犯人編得故事,但如果遠在宇宙的某一端,真的存在某種未知的存在,為什麼那存在會想把犯人逼上絕路?
他不願多想,只要把這文案裡面的東西打成報告書交上去就好,這樣他的工作就完成了,打開電腦的瞬間,喬恩感到一陣頭痛,鼻血也緩緩滴落到地面,待疼痛緩解後,他發現地面的鼻血消失,而樓上傳來了陣陣聲響,但這間刑事局沒有四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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