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們第一個共同參加的社團不是游泳隊。
而是電影鑑賞學會。
雖然易嵐最想參加的是回家社，但幾乎是每次，每次當他與阿透相隔不夠半米地面對面或並肩坐著而靜默無語時，他都暗暗慶幸自己有為了一張漂亮的履歷表或在面試時有學業與兼職以外的話題而參加了這混吃等死的社團。
當然，分配下來的社團活動室需要佈置、電影鑑賞活動也必須辦，也要定期在校刊上發怖電影觀後感與最新資訊，與戲院合作發送情報跟免費戲票......除此以外，不過是冠冕堂皇地拿經費去買VCD，況且，他不是核心成員。
話說回來，當時藍光還沒出現，而DVD仍是非常高價的收藏品，看的都是VCD。
易嵐對電影拍攝的流程所知不多，也說不上對電影有什麼興趣，充其量是欣賞，絕對構不上鑑賞這樣高級。社團成員一如所料地滿額，而幽靈成員也不少，反正易嵐除了知道班上誰誰誰跟他同一個社團之外，對其他團員完全沒興趣，對電影拍攝非常狂熱，一直喊著要籌募資金去拍短片的狂迷團員更是避之則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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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他會去社團活動室完全是心血來潮。
最後一堂課非常無聊，他考慮不夠三秒就決定蹺掉，反正有互惠互利的好同學會保障他的出席率。多混一小時然後去吃下午茶吧......他的腳步自有意識地走向社團活動室——隨便看一場電影再回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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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嵐不意外有人比他早一步佔用社團室。
事實上，每次他到達社團課室都會看到門口膠窗所透出來的閃爍光芒。
易嵐知道這幅畫面會在他的大學回憶相冊中佔一席位。
奇怪的是，今天，活動室的門並沒有閉緊。
只是一時疏忽嗎還是......
透露而出的紫青色的幼條光線把他的身軀一分為二，他一手搭上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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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故意要偷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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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瞇起鏡片後的眼睛想看清楚那道窗邊的人影，因此沒有第一時間敲門。
電影學會的社團室自然有窗廉，此刻，窗廉沒有閉緊，窗旁有一道背光人影。
易嵐知道自己沒有看錯，那男生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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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風揚起窗廉，也微微吹動了那人的瀏海。
夕光沿著男生的側臉繪上一條光線，輪廓融化其中，晃動的窗廉在他的臉上打上大小不同的幾塊陰影，躺在陰影之上的淚光如此顯眼、無法忽略。
一定是那道淚光映著夕照，才令他一下子閃神了。
應該找個誰來把這幕拍下來——瞬間，心裏閃過這念頭。
男生一眨不眨地看著屏幕，彷彿沒有察覺到夕陽讓部份畫面反光發白，彷彿沒意識到窗廉有一下沒一下地騷擾著他的視線。
彷彿不知道自己在流淚。
他看得如此專注投入，動也不動，好像在看自己的一生回顧、好像正在進行某場人生大事，自然更不會注意到站在門後偷窺的同學。
這大概是易嵐首次認知到何謂『投入了電影中的世界』。
易嵐不知道自己站著看了多少次光影在男生臉上的轉換，他只知道那是不短的時間；他更搞不懂自己是被嚇呆了還是怎樣，想敲門的拳頭僅僅虛握，舉到腰旁的位置要敲不敲，握著空氣。
在男生瞳仁上閃動的紫光綠光，以分毫不差的頻率在他的鏡片之上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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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看電影，易嵐在看他。
直到男生第一滴淚水滴下來，打濕了夏季薄白襯衫的衣領，渲出透明的濕漬，易嵐轉身走掉。剛開始的幾步魯莽得幾近逃跑。
他以為自己會無法忘懷，奇怪的是，及後無論他如何努力回想，也完全記不起男生的樣貌。他只知道那男生的臉容青澀得完全不像大學生，應該是個娃娃臉。
太多的感覺、太多的衝擊讓他的腦袋都混淆了，而臉孔印象竟然是他第一樣拋棄的。當然，他直到很久很久之後才發現原因——那是因為，他保留的是感覺。
複雜得無法言喻，繁瑣得無法分類的大小感覺，他想保留著那衝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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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來，那幅無端把他震懾的畫面其實非常違和－－沒有拉上窗廉、關起房門可謂電影鑑賞會成員無法容忍的恥辱。相較以上的重大錯誤，挑在窗旁的位置當VIP觀眾席根本不算什麼。
但你知道整件事中最違和的是什麼嗎？是阿透特意蹺課，躲起來看到哭的竟然是孤星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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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能說什麼呢，這真的愚蠢到家。
他明明不打算跟阿透說出他們真正的初遇，卻在多年後一次吵架中無意中吼出來了。
參加電影鑑賞會只是慶幸排名中的亞軍。
他與阿透之後明明一起經歷過許許多多的事，他的、自己的，好的、壞的。他竟然仍最慶幸當初在醫學士與藥劑師中選擇正確，因此他跟阿透同系。認真想想，他有必須慶幸的理由嗎？阿透對他的好應該不及他對阿透的好的千份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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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預計在大學期間無人無物能打下這冠軍寶座。
結果卻超出他的預算，還大大超額N年。
這才是他媽的蠢得不能再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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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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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一個人最起碼要多少錢？一個人的價格又要如何衡量？
價格大約要多高才能夠打動人心？……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易嵐就不停思考這些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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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一開始他沒有認出他。
他忘了事源是怎樣的，好像是他再不遞交電影觀後感就會被除名什麼的，那天，他被同一個社團的同學抓去一起看電影。隨便看場電影再隨便寫千多字感想就是了，要看也好歹別看那麼悶的。
那天播放的好像是罪與罰，易嵐在劇情進行到三份二的時候就開始打瞌睡。
罪與罰是描述一個抑鬱症男子一步一步走向犯罪之路的故事，易嵐早已唸得爛熟。
易嵐在暗室中睡睡醒醒，某次驚醒過來便立即正襟而坐，環視室內一週。嘖，拉他來看電影的同學已睡得像頭死豬一樣，他想抱怨也沒得抱怨，畢業後想在駐院實習時專攻精神科的、預習了指定書目的應該都看不下去這電影吧——回想起來，當時有如此自滿可笑的念頭，肯定因為年少氣盛，認定自己將會成為三司之一的虛榮心作緒吧。
他環視一圈，卻發覺認真觀看的人還真不少，其中一個男生把雙手抵在膝蓋上，上身微微前傾，比在場任何一個人都投入，好像再向前傾多幾毫米就會直接進入十九世紀的俄國。
但這個姿勢、這張側臉怎麼好像有點眼熟？……易嵐瞇起雙眼，驀地，滿室亮堂。
原來是電影播完了，有同學去開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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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我什麼時候睡著的？終於播完了！易嵐……易嵐！你在看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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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只是覺得那個人很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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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個？哦，你當然會覺得眼熟，那人跟我們同系不同班，你應該還蠻常遇到他的吧？而且他是很出名的槍手，你就算沒見過他也應該聽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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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手？我好像聽過，那個叫樂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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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透，他收錢替人寫報告小論文，而且都不會被教授抓到把柄，最重要的是得回來的分數還不錯，總之保證合格啦。也不知道他哪來的美國時間，平平都是唸醫學的，我連唸課外書目都沒時間了……怎了？易嵐，聽得這麼入神，有興趣請槍嗎？用不著吧，你的功課這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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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會？我最看不起這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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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你也用不著說得那麼絕吧！易同學，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頭腦那麼好，每次功課都有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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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夾雜著妒嫉嘲諷的喳呼如耳邊流水，漸漸聽不到了。
易嵐微微側頭，左右變換著角度，只想從離散的人群中找到那道漸漸眼熟的身影，人影與人影的狹縫之中，他窺見樂透的側臉，樂透快速而自然地抹了抹眼睛，繼續與身旁的人談笑風生，似乎在討論剛剛那場電影。樂透的動作快得讓人看不清，而且以他們的距離，易嵐絕對沒可能看到他泛紅的雙眸……
他卻偏能想像那雙眼眶兜著一線水亮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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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嵐知道這是因為自己曾親眼窺見樂透心無旁騖地靜靜流淚，他不知道樂透之前躲起來獨自觀看的電影有多悲天憫人，但看罪與罰有需要如此心神激動嗎？
難不成他以後聽病人訴苦時要跟著一起哭？
易嵐心中生出了如此荒謬可笑的念頭，而當他發現那男生極有可能陪哭的時候，便皺眉笑了起來。
這世界就是有與自己性格完全相反的人，易嵐認為那也是學心理的的有趣之處。4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M6WITYmsx
教授每次強調『當精神科醫生、心理治療師最重要的就是同理心！』的時候，易嵐都會在心裡默想，他們的武器只有同理心，而恃著這武器跟病人玩心理角力的醫生們最終只落得職業性疲怠的下場，倒不如從一開始完全置身事外，以高高在上的心態協助白老鼠們走出心理迷宮吧，不帶任何籌碼進場的人才是最終大贏家——要知道，精神科醫生可能擁有必殺武器或咒語（與病人之間的暗示語言），但保護自身的盾牌卻是小得可憐，長期曝露同理心反導致自己心理疲憊。
要救人的反淪落成被救者，醫生自己患上心病、無法重新啟動，這不是很蠢嗎？
樂透看起來就像那種會因為職業病而提早離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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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他所料，樂透的人緣不錯，呃，應該說是很好才對。
雖然易嵐一向把『朋友貴精不貴多』這話奉為圭臬，但在他裝作不經意地到處向同學提起樂透這人時，得到的都是合格以上的評價，他不禁在心底暗暗佩服樂透一小下。
該說他是偽善者呢還是天生就……
「幹嘛？易嵐你也想請槍嗎？你知道現在行價多少嗎？哎唷你問都不問行價是因為再多都付得起吧？你功課這麼好，用得著找樂透嗎……」4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afQPcYaRG
而他，每次聽到關於樂透的稱頌的時候，都毫無例外地被同學們藉此戲謔一番。
他們半真半假的玩笑話中夾雜著露骨的妒嫉、毫不掩飾，而他也毫無理由發作。他要說什麼呢？他的功課是真的很好，從沒掉出過全年級的前三名之外；他家裡比其他同學家富裕一點點，至少他的學費從來不需要向政府借貸。他不偷不搶，活得光明正大，竟也招來別人怨恨？
什麼精神科醫生必須擁有的愛心體諒關懷原諒真心誠意置諸同一身分地位立場…….
他眼前這群想攻讀精神專科的同學們曾有過嗎？
同理心？吃屎去吧。
易嵐笑了，那幅偽善的臉皮毫無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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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又說回來，雖然樂透好像跟誰都很熟，可是沒見過他跟誰特別要好的。易嵐你不覺得這樣很奇怪嗎？這樣八面玲瓏的人也蠻恐怖的，換句話說，他真是天生當心理醫生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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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他般腦袋聰明又家境不錯的高材生很討厭；像樂透般八面玲瓏，交友廣闊的人也很恐怖——兩面不是人，只有夾在中間、活得不過不失的才是人對吧？
怪不得這社會需要越來越多精神科醫生，易嵐深切覺得這世界真是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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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嵐本來與同學並行的腳步頓了頓，同時想到：
……沒跟誰特別要好？那個樂透竟然沒有死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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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易嵐，我猜樂透沒死黨的原因一定因為他瘋狂打工吧！我聽別人說他真是個打工天王，課餘時間全部都去打工，回家還替人當槍手……家裡好像很窮吧？他哪有時間去看電視漫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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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身邊的同學開始興高采烈地談論起別人的家庭慘況、經濟拮据的幻想時，易嵐已經想到跟樂透混熟的法子，第一句開場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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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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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替我打電影會的觀後感嗎？期刊要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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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八毫子，英文一毫子，標點符號免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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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書桌前揮筆振書的男生頭也沒抬一下，只抽空給他拋來一句。
看來把親切友善的形容詞一鼓腦塞在他身上是有點誇大其詞了，而且他的報價比易嵐之前打聽回來的還要高，都漲價了，果然是無奸不商啊。
易嵐作勢在牛仔褲中掏出皮夾，樂透仍然沒向他拖捨一眼，「中文八毫子一個字，英文一毫子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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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我的意思是八毫子一篇嗎……呀？」似乎終於發現他話中的怪異之處，樂透緩緩抬頭，「電影會的期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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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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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比一磚豆腐更小的的格子頂多一千五百字，你這樣也要請槍？」
樂透皺起眉頭，表情似笑非笑，卻更像對這類令人啼笑皆非的事已見怪不怪，「這樣的小Case我不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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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se也有分大小？」
易嵐百無聊賴地把皮夾從右手拋到左手，重覆地拋弄把玩著。
他注意到樂透被他的動作吸引而駐目了一小下——看的不是他幼稚的拋接，而是皮夾上的牌子。
這樣露骨的審視真讓人不舒服，但他畢竟不是樂透的誰，樂透面對一個算得上是陌生人的同學，以一個人的外貌衣著跟配備去衡量他最外層的人生不是很自然又基本的事嗎？
樂透想從他身上得到資訊的同時，易嵐也用稱不上專業的眼光在剖析樂透。
怎說呢？很平凡的臉，不難看也算不上好看，大概是越看越順眼那種。
缺乏攻擊性的臉，在人群中繞一繞就消失無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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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透將身子微微拉後倚向椅背，攤開雙手展示自己正在趕工的「貨品」，「你也看到了吧？我是個人產業，沒有寫越少越划算這回事。你硬要我接案，OK，價錢會貴很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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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透的右手夾著設計精簡透明的原珠筆轉啊轉的，操控自如。
他是跟這支透明外殼的原珠筆一般透明的人嗎？這姓樂的倒是有雙像外科醫生一樣漂亮柔軟的手，有點失神的易嵐被他接下來的話喚回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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椅子發出吱呀一聲，樂透的身子向前傾，「況且，若我真接了你的案子，那企業風險可是會飆升到這個水平。」他的手平舉在半空，「易嵐，全年級第三名的易同學，小小一篇期刊專欄也要找我寫？誰知道你是不是打算抓我的小辮子去告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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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嵐總算發現了彼此的致命迴異之處——
他一直在找樂透身上讓他喜歡的地方，樂透一直在他身上找讓他討厭不爽的地方。
易嵐輕輕眨了眨眼睛，俗話說防人之心不可無，樂透會防著他無可厚非，但卻注定一開始就對樂透生出好感的他處於下風。
究竟是誰跟他說這個舉止投足都有點粗魯的男生是個爛好人？
難不成他是對朋友兩脇插刀那一型？
「去告狀？這樣的話我也會遭殃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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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你跟教授早有共識……不，仔細想想，我還是不接你這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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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天在看什麼電影？」易嵐聽到自己因心生不安而衝口而出的這句。
「什麼？」樂透被他的不按理出牌弄得茫然。4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sD9XdJBjG
「你哭了。」既然開了頭了就回不去了，易嵐索性暢所欲言，彷彿在說只有他倆知道的秘密般壓低了聲量，「你那天獨自躲起來看電影看到哭了吧？」4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fWJtqe4f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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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怪人！」樂透的上下排牙關磨了兩下，好像一時半刻之間找不到罵他的言語。應該說是出乎他意料之外嗎？樂透的脖子與耳根幾乎立即泛紅，既羞且惱的霞紅爬上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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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透雙手緊握成拳，發出低狺，「那又怎樣？我看戲看到哭干你屁事！你以為這樣可以威脅我什麼啊！看戲看到哭有什麼好丟臉的，難道你都沒試過……」
……但事實的確是因為樂透覺得一個二十多歲的大男生獨自看戲看到哭了還被目擊，非、常、丟、臉，所以現在才會惱羞成怒，爆紅了一張臉壓低聲量吼叫吧。4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EzjPm0p4m
易嵐有點哭笑不得，雖然他從沒有想過以這雞毛蒜皮的小事來威脅樂透，讓他跟自己形影不離什麼的——主要是因為他不覺得樂透會在乎到那地步——然而事實並非如此。
啊啊別說是好感了，他在樂透的心中肯定衝上了厭惡排行榜吧，有這樣的認知卻毫不難過。4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bHkgWb7FM
想認識這個人、想深入了解這個人、想知道一個人的心要柔軟到什麼地步才可以為虛構的劇本、毫無關連的演員而牽動情緒，足以到達為虛空的東西落下真實淚水的地步。
什麼都想知道，一切都想掌握在手中，對他的好奇與想要解剖分析的慾望無限迫切，對一個完全是陌生人的同系同學竟然湧起把他囫圇吞棗地吞下的渴望，明明就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啊。
易嵐知道自己為什麼被他所吸引，因為他在人前隱藏起來的是置身事外、冷眼旁觀的無感理性；這位樂同學恰好相反，他遠離人群，因為感到極度害羞而隱藏起來的是過份的感性。
明明罔顧規則地唯利是圖、明明是對所有人都親切友善的偽善……
卻也會因為一個虛構世界與悲慘經歷而哭。
就在易嵐沈浸在自己思緒的時候，驀地，一股強大力度擄獲他的手臂。4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Ii8YtiXUo
「你！給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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